如今他們兩人共用一副身體,墨黎的心思白夜自然一覽無余,那種沒穿衣服的感覺讓墨黎無處遁形,可偏偏這挨千刀的白夜根本就沒有要避諱的意思,只聽到那懶懶的聲音繼續(xù)說道:
——“你氣的不是飲了清心池水的冉讓,而是他表面一副在意你的樣子,可從進門到離開卻都沒有發(fā)現(xiàn)你被那只小妖獸咬傷了手,是不是?”
你、你住口!
被白夜猜中了心事,墨黎一張小臉燒得滾燙,她不由自主將那只受傷的手藏到桌下,雖想極力否認(rèn),可心里清楚,如今的白夜就在她的身體里,她平日所想,平時所思白夜感同身受,就連她此刻發(fā)燙的臉頰、因被揭了遮羞布而狂跳的心臟白夜亦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墨黎知道自己任何辯駁在白夜跟前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只能默默低著頭閉緊了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再去思考。
那只傷手被白夜控制著,被強行攤開了,掌心處那道血痕清晰可見。一陣清爽涼意自掌心騰起,墨黎眼睜睜地看到這傷口在迅速愈合。
——“笨狐貍,你究竟想向我隱瞞什么?”
白夜的聲音慵懶淡然,借著墨黎的一雙小手輕輕掐了掐她軟軟的臉頰。墨黎驀地坐直,忍不住大叫出來:“別碰我!”
滕六和憐指從方才開始,便察覺墨黎行為怪異、表情豐富多彩,正猜測是否是白夜已經(jīng)蘇醒,不想墨黎突然叫了起來。兩人互看了一眼,憐指則試探著開了口:“少主,您……醒了?”
“沒!有!”墨黎立即否認(rèn),心中越發(fā)慌亂。白夜的聲音卻是悠然自在。
——“阿呆,你做狐貍時最喜我愛撫,怎么做了人反倒害羞起來了?”
墨黎摘了臉上那半張銀色面具,丟在桌上,終于忍無可忍地開始對著“空氣”發(fā)難:“白夜,你再胡言亂語我就——”
——“你當(dāng)如何?”
墨黎一張小臉變了三變,指著一旁的柱子威脅道:“我便一頭撞死在這柱子上,與你玉石俱焚!”
她的話音方落,原本那義正言辭的模樣又流露出譏誚之意來。
方才白夜剛一蘇醒,墨黎那一大波不好的記憶便隨著一股沉郁的情緒傾軋而來,白夜自然比誰都清楚,她是因冉讓之事心情郁結(jié),這才逗了她兩句。
他輕輕掐了掐她紅彤彤的臉頰,息事寧人地說:“好了,好了,你說得都對?!?p> 滕六和憐指默默坐在一旁,一句話也插不上,只呆呆傻傻地看著墨黎好似人格分裂一般地“自己同自己”斗嘴。雖說他們已經(jīng)不是第一天看到這等“奇觀”,可無論看多少次,依舊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像是得了失心瘋。
滕六費了一番功夫才讓自己強行鎮(zhèn)定下來,他清了清喉嚨,一臉諂媚地笑著望向墨黎:“我說……二位,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先商量一下如何取到白夜真身——”
墨黎憤然坐下,一張小臉方才沉下,又緊接著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來。墨黎氣急,啪地將雙手摑在臉頰上,生生嚇了滕六和憐指一跳。
一副身子里住著兩個靈魂,也真是難為了這個小姑娘……
憐指搖頭嘆息一聲,語氣也柔和了許多:“阿黎,不如……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們跟少主談?wù)???p> 墨黎翻了個白眼,雙手死死按在膝蓋上,牙齒緊咬,努力抗?fàn)幹?,就是不愿將身子交給這魔頭,心里暗罵:“白夜你混蛋!我們明明有言在先,這副身子由我主導(dǎo)!”
白夜輕笑一聲,言語中帶出縱容之態(tài)來。
——“罷了罷了,你若喜歡,由你代我傳達便是?!?p> “假裝大度……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身體!”墨黎小聲嘀咕著坐正了身子,對憐指說,“姐姐要說什么,你家主子在聽。”
憐指無奈,知道墨黎不愿交出身體便也不勉強,只道:“少主,落顏這幾日一直在雨師國中秘密偵查,今日傳來消息,果真如少主所料,您的真身就在湯山禁林中。”
——“湯山禁林——?”
白夜的聲音若有所思,墨黎卻已經(jīng)興奮地站起:“那還等什么?我們這就去將他的真身接回來吧!”
墨黎倒是興致勃勃,可滕六和憐指兩人卻一動不動,像看傻子一般看著她。墨黎頗覺尷尬,重新坐下,繼而聽到白夜輕笑了一聲:
——“小傻子,你真就這么迫切想要擺脫我?如今我們兩人這般結(jié)合在一起——不好嗎?”
墨黎不理白夜,只一雙眼睛充滿期待地望著滕六和憐指:“怎么了?有困難?”
憐指嘆息一聲:“雨師國是巫神一脈,自古修習(xí)巫術(shù),這禁林更是用上古巫法封印,只有歷代巫王聯(lián)合四方長老,同時以血祭之法才能開啟,由于是血祭,所以對血液的要求非常嚴(yán)苛,據(jù)說要這五人閉關(guān)一個月,并且要在他們心甘情愿的前提下方能打開禁林。另外,就算禁林開啟,也不是誰都能隨便闖入,進入禁林需得到雨師祖巫神諭。因此就算把這五人全部抓來也是強迫不來的?!?p> “而且,開啟禁林只是第一步?!彪鶡┰甑?fù)狭藫项^,“巫族禁林被譽為四海八荒最兇險之地不是沒有原因的?!闭f到這里,他的神情微微暗下來,“若不是強行闖入禁林,主上也不至于喪命……”
滕六這話一說出口,墨黎感覺氣氛都跟著壓抑下來。
主上……?他是在說……
——“不錯,他就是你們口中的魔君禺疆,我的生父。”
冷冽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墨黎心頭微微一緊,突然想起先前幾次交手時冉崇禮的話來。
想來白夜應(yīng)該就是那華胥圣后和禺疆的私生子,因而才會遭華胥放逐,追殺千年。
可……若白夜不是華胥帝所出,那么冉讓呢?為何白夜被華胥追殺,為四海唾棄,冉讓卻能安然坐在華胥國皇子之位上呢……
身體里,一股莫名的寒意傾軋而來,那寒冷猶如極地冰雪,帶著令人生畏的仇恨。墨黎一瞬便明白這是白夜的情緒在作怪,再不敢多想,只默默低下頭去,盯著眼前的水杯發(fā)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