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低眸看向她,促狹一笑,淺淡的聲音帶出些許諧謔之意來:“你——可是在擔(dān)心我?”
“狗嘴吐不出象牙!”墨黎從白夜懷中跳出來,徑自走進(jìn)了客棧里。
只是心中,墨黎不由自主地生出許多疑問來。
白夜,他從前……是個什么樣的人?
堂堂華胥八皇子為何會墮入魔道,被手足追殺?
還有這次尋找櫰木一事,不知為何,墨黎的心中,總有隱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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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常羊山內(nèi)。華胥國大皇子冉崇禮和九皇子站在一汪深潭旁邊,潭水中央,一烏金圓木懸在半空,正是如今華胥千方百計保護(hù)著的櫰木。
“大哥,外面有阘非上神鎮(zhèn)守此地,我不信那烈陽君還有命走到這里來!”
冉崇禮輕輕摸上左手食指處的黑色指套,冷冷道:“別小看了那孽障,我與他交手?jǐn)?shù)次,這世間除了鎮(zhèn)魂曲外,哪怕是阘非上神也難傷他分毫。我相信那孽障定會尋到此處。到時,他靈體重塑,身體也會實體化,那是他靈力最薄弱之時,老九,你定要抓住機(jī)會,絞殺那妖魔之機(jī)就只有那么一次,切不可錯過!”
冉崇禮將一把黑色的匕首交到了九皇子手中。
九皇子盯著那把化靈刀,目光堅定?!按蟾绶判?!這次,我定不會辜負(fù)大哥的信任!”
冉崇禮拍了拍九皇子的肩膀,重新望向那懸在池水中央的櫰木。他的目光一點一點冰冷下去。突然的,冉崇禮的嘴角往上一扯,雙目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咬牙恨恨道:“烈陽君,這一次,我定要你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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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城作為妙手奇肱族的國都,自然不乏新奇玩意兒。據(jù)說這醉春樓就算是在十國之內(nèi),也是數(shù)得上名號的秦樓楚館。
醉春樓作為奇肱第一樓,乃奇肱第一巧匠所造,從外表看便不同凡響。醉春樓的樓體以夔獸皮毛煉化的顏料粉刷而成,一入夜,整個醉春樓與月同輝,照得方圓都能看見它的光輝。這樓內(nèi)結(jié)構(gòu)更是堪比神仙殿宇,考究程度自不必說,再飾以奇肱能人手工制成的七彩明玉燈,讓人方一踏進(jìn)樓內(nèi)便如同身置九霄云外,奇妙不可以言語相道。
今日恰逢奇肱嘉元節(jié),醉春樓比往日更加熱鬧。舞姬紛紛粉墨登場,果然如那客棧掌柜所言,皆是絕色的美人。
滕六和白夜坐在最前一排,一會兒夸稱綠衣的舞娘風(fēng)韻多姿,一會兒贊嘆黃衣的舞娘身段曼妙,無論怎么看來,這二人皆是一副浪蕩公子做派,只有憐指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時不時用一雙隨時要擠出水的眸子朝白夜望上一眼。
墨黎絕食了幾日,好像突然就想開了,樓中歌女剛將一只羊腿放到他們桌上,墨黎便如餓狼一般從白夜懷中躥出來,直接鉆進(jìn)肉碗里,吃得一身白毛兒油光锃亮。
滕六默默瞧了墨黎一眼,深以為,通過與他家少主這數(shù)月的相處,這狐貍怕是已經(jīng)被折騰瘋了。
墨黎原本正啃羊腿,忽感后脖頸一陣?yán)滹L(fēng),揚(yáng)起腦袋正好對上滕六一雙兇神惡煞的眼。她迷迷茫茫的目光帶著幾分威脅,落到滕六手背上,見著那光潔肌膚上烙下的兩個丑陋的傷疤,心中嘖嘖感嘆一番,低下頭去繼續(xù)啃羊腿。
一個個全是些什么吊兒郎當(dāng)?shù)耐嬉鈨海?p> 她粗暴地撕下一塊羊肉,心里暗罵。
都不知自己還能不能活到明日,不說趕快想辦法續(xù)命,竟還這般不著調(diào)!
看吧!等你一死,姑奶奶我就能自由了!姑奶奶姑且讓你好好在這名滿天下的第一秦樓看一夜姑娘!
白夜元神已然渙散,全靠一聲靈力強(qiáng)行將這破碎的元神聚在一處。墨黎一雙黃金瞳看得分明,本以為他傷重至此,該是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的,可不想這魔頭的遺愿竟是來此處看姑娘!
墨黎殺氣騰騰地撕著羊肉,白夜將死,她本該高興,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卻是坐立難安……
幾場歌舞之后,不知是誰驚呼一聲,緊接著滿堂賓客一時鴉雀無聲,一震急促的琵琶亂彈,墨黎這才回過神來,朝二樓舞臺望了過去。
嘈切之音如亂珠落鼓,真真是“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在一片歡呼聲中,一曼妙身姿懷抱琵琶,以袖掩面緩步走到高臺中央。
那女子碧色長衫宛若花紅柳綠中的一股清流,看起來那般賞心悅目。
在一眾賓客的吆喝聲中,歌姬緩緩放下袖擺,一張?zhí)一ǚ勖嫒羧玛柎喊籽謇溆謰趁模^上一只翠色碧釵映襯得她肌膚勝雪,纖纖玉指輕輕撥動琴弦,丹朱紅唇輕啟,曼妙之音自貝齒間溫柔道出,似空谷絕音,又如天籟清泉,弦音忽而急轉(zhuǎn),一時若滔滔江水,奔涌而來,賓客之中隨即爆發(fā)出一陣?yán)坐Q般叫好之聲。
真乃絕代佳人,不要說這些男子,就連墨黎一屆女流……不,是女狐,也看得呆了一呆,心中感嘆,絕色之中有絕色,天外之外出佳人,這醉春樓真不愧為天下第一秦樓,竟有如此佳人!妙……妙極!
“好!唱得好!”
墨黎正聽得入神,忽而身邊一聲破音打破了最初的和諧。她不禁嫌棄地朝座位上那兩人撇去一眼,這倆丟人的玩意兒顯然比這里任何一位男客更激動、更振奮。
白夜姑且還能安穩(wěn)坐著,只是那一副看見肥肉的貪婪眼神縱使戴著一張面具,依舊不忍直視。滕六則已然站到了凳子上,叫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墨黎默默往一旁移了移,一副不想認(rèn)識這兩人的樣子,實在丟不起她這個狐貍。
她曾聽?wèi)z指說,白夜是滕六撫養(yǎng)長大的,如今看來此言倒是不假。
這烈陽君生養(yǎng)得真真像是一個老不正經(jīng)養(yǎng)出的小不正經(jīng)!否則他與冉讓一卵雙生,性子又怎會南轅北轍?
墨黎正滿腹的牢騷,只見白夜兩指一捏,打了個響指,整個醉春樓內(nèi)瞬間焰火綻放,美不自勝,引得一眾男客興奮得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