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傀宗內(nèi),“七煞”長老以“天地五方”排列序位。
東虞之“東”便是尊位,“虞”為其名。然則細(xì)說起來,其實(shí)“虞”也并非是他的名字,因?yàn)槊恳蝗巍捌呱烽L老”中都有“東虞”之名。因而,“虞”實(shí)際乃是那一具煞氣沖天的銀甲尸之名!
由是可見,能從“銀甲尸”與東虞長老手中支撐下來,法相、李洵四人,不愧是大派英杰傳人。只是此時雙方匯合,法相四人的狀態(tài),竟比秦?zé)顜兹瞬盍瞬恢挂换I,他們幾乎被逼到山窮水盡,再無抵擋之力。
“阿彌陀佛!”
法相蒼白的臉上顯出悲天憫人之色,目光堅(jiān)定,望著那魔教長老。身軀如熊一般強(qiáng)健的法善,此時面若金紙,匯合之后立時盤膝而坐,周身盡是鮮血,從始至終一言未發(fā)。
李洵同樣形容狼狽,一手握尺,一手用力按在胸腹傷處。唯有焚香谷燕虹狀態(tài)略好,想來是被其他三人竭力相護(hù),才有此時模樣。
一人,一銀甲僵尸。
無盡煞氣之下,卻是把正道八個人包圍在內(nèi)。
秦?zé)钜膊桓逸p舉妄動,服下解毒丹藥之后,竭力化解方才被偷襲的震蕩與那邪異劇毒之力??上?,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陰傀宗老魔,從來沒有拖延的習(xí)慣,自語一般陰笑一陣,抬起頭來。目光猶如打量死物一般肆無忌憚地掃視一眼,桀桀一笑,那實(shí)力比一般的長老級魔頭還要可怕的銀甲尸便出手了!
“阿彌陀佛——”
法相一路與銀甲尸交手最多,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御使“輪回珠”迎上去,卻被銀甲尸嘶吼聲中一拳擊破護(hù)體金光,倒飛而去。李洵咬牙祭起“九陽尺”,化作一道噼里啪啦爆燃的火焰,席卷過去。
其余之人自也不會坐視,齊齊出手,便是身上余毒未消的秦?zé)钆c陸雪琪也一齊出手。但是,全無作用!雙方境界差距過大,銀甲尸身披滔天煞氣,渾身堅(jiān)硬超越金鐵,眾人的術(shù)法神通只是遲滯了片刻,甚至連銀甲尸堅(jiān)韌的外皮都未能擊破,便一個接一個的倒飛回去!
“嘿嘿嘿~”傷重的野狗嘴里還吐著血沫,但此刻見了正道門人不堪一擊,落花流水的模樣,也禁不住心懷大暢,笑出聲來。一條頗長的舌頭伸出口來轉(zhuǎn)了一圈,形容略顯猥瑣,叫囂道,“你們這些正道門人,盡是欺軟怕硬的無恥之徒!不是要除魔衛(wèi)道嗎?嘖嘖,道爺我就在這兒,有本事你們來把道爺除了去???”
林鋒陰沉著連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倒是那嫵媚美婦接口道:“野狗說的甚是!呵呵呵~,有東虞大人在此,哪里能輪到這些口稱正道之人囂張?”
“諸位師兄,”法相又受了一擊,以他深厚佛法修為竟也身形踉蹌,“看來今日我等遭遇這魔頭,難以善了。小僧尚有一擊之力,乃是吾師普泓上人賜下當(dāng)身護(hù)命之絕技,稍后便由小僧出手,阻他一阻,師兄們尋機(jī)撤離罷?!?p> 眾人聽出法相言語中的死志,紛紛動容。盤坐竭力調(diào)息的法善驀地睜開眼,眼中滿是決絕:“師兄,讓我來吧!”
法相搖了搖頭,動作輕微,但意志堅(jiān)定。
“提議今日查探,本就出自小僧之口,忽視青云門蕭師兄傳信留言,也是小僧之過,焉能置身于外?”法相道,“只是小僧受傷不輕,恐怕還需要一位師兄留下,為小僧爭取些時間?!?p> 正道眾人聞言,一時沉默。
李洵面色晦暗,忽地開口:“我方才阻攔銀甲僵尸,經(jīng)脈被其煞氣所染,氣息運(yùn)轉(zhuǎn)不靈,再對上這魔頭已然力有不逮?!?p> 法相看了他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
隨即轉(zhuǎn)向青云門四人。
“法相師兄不必著急,”秦?zé)顩]去看那話里話外盡是推脫之意的李洵,道,“此時還未山窮水盡,還請諸位為我爭取十息時間!”
曾書書不屑地看了一眼李洵,“六合鏡”祭起,毫不猶豫便道:“老秦,你放手去做,其他的交給我!”
古鏡升起,灑下一道淡黃光彩,將眾人籠罩在內(nèi)。
銀甲尸裹覆煞氣的一拳擊中“六合鏡”光圈,只見那屏障“咔”地一聲,猶如薄冰一般瞬間裂開道道裂紋。曾書書“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渾身經(jīng)脈一陣疼痛,但他怒喝一聲,竟強(qiáng)自運(yùn)轉(zhuǎn)真元,再度撐起一道屏障!
張小凡手里的燒火棍,此刻也打了出去。
那銀甲尸對正道門人的仙家法寶并不畏懼,濃郁的煞氣足以抵擋仙寶的諸般威能。然而在面對燒火棍時,不知為何他那枯朽的直覺意識里生出一陣危機(jī),下意識避了開去。
“咦?”
東虞長老驚疑一聲,身形一閃而至,伸手去抓那燒火棍。張小凡連忙將真元催動到極致,但仍不能避開東虞那枯瘦的手掌,不過他剛抓住燒火棍,頓時便有一股詭異的陰邪之力,引得其體內(nèi)精血沸騰,腦海里甚至有了片刻暈眩!
“什么東西,這般古怪?”
他放開手,平復(fù)體內(nèi)異樣,對那丑陋的古怪棒子頓生興趣。
不過張小凡卻趁此時機(jī),將法寶撤了回來。東虞冷哼一聲,正待再度追擊,面前卻忽地一陣光華閃爍,藍(lán)色的“天琊”,金色的“輪回珠”,為烈焰包裹的“九陽尺”,乃至法善、燕虹的法寶,齊齊攻了過來!
東虞比他們所有人境界都高,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肯正面接下眾人全力一擊。但見一陣灰煙爆散,東虞冷笑躲開,在旁側(cè)兩丈之外現(xiàn)身,再度撲了過來!曾書書“六合鏡”防護(hù)屏障立時破碎,他本人也經(jīng)脈大損,再無余力施展道法。
隨即便是先前合力一擊的眾人。
東虞所料不差,第二次眾人再度聯(lián)手,便不似前一次那般無懈可擊。他目如鷹隼,一眼窺出破綻,一掌擋下出手略快幾分的李洵,笑道:“‘焚香玉冊’練得不夠火候,可惜你沒有機(jī)會回去重練了,哈哈哈!”
復(fù)又一掌,李洵頓時從半空落下。
錚!
鋒銳劍鳴,逼得東虞也不敢小覷,尤其是那神兵威能極大,又是與天音寺法相的“輪回珠”一起襲擊而來,他不得不嚴(yán)陣以待。先是施展飄忽的身法,化作灰霧閃開陸雪琪一劍所指,而后一爪打飛其人,陰戾地道:“好俊的劍法,想來是能煉出幾塊好骨頭!”
而后法力充沛的一掌,將法相、法善打飛,到了張小凡一丈之外。
“小子,你那法寶吾甚為喜愛,且讓老夫看看,指不定能讓你死得痛快些!”
張小凡也不知道為何這可怖的老魔,沒看上其他人仙氣過人的法寶,反倒看上他這燒火棍。燒火棍是他唯一的法寶,雖然初時有些嫌棄,但用得習(xí)慣了,讓他拋棄也極為不舍。
只是老魔突進(jìn)身前,張小凡雖擔(dān)憂法寶被搶,也不得不將其祭起,打了出去!
“桀桀桀——!”
東虞一陣怪笑,伸手便向那燒火棍抓過去。
不料,天地間陡然一陣逆轉(zhuǎn),靈氣波動間眼前所見場景猛地一陣變換。已然到了手邊的法寶,驀地消失不見!東虞驚疑不定,連忙止住動作,往四下里看,卻發(fā)現(xiàn)不止是那法寶,連煉血堂巨大空間的地下巖窟都發(fā)生變化,周遭被一陣涌動的虛幻之景籠罩!
“這是——?”
咻!
燒火棍再現(xiàn),卻是已然襲擊到東虞的身上,原來他以為的法寶消失,只是眼前出現(xiàn)了幻景。一時不察被張小凡的燒火棍重重打擊,巨力震在胸口,登時又顯出之前那種詭異之力,使得東虞如此修為,竟也精血沸騰,不禁吐出一口血來!
在東虞眼中是一種情況,在張小凡等人的眼中,方才發(fā)生的又是另一種景象。他們只看到原本沖向張小凡,伸手去抓那丑陋法寶的時候,忽然停下動作,驚疑不定地四下亂看,以至于被燒火棍生生擊中,與他們交手以來頭一回受了傷!
“怎么回事?”李洵注意到周圍的變化。
法善望著四周,警惕地扶起身邊的法相。
“該死!”
東虞深厚的法力一轉(zhuǎn),立刻壓制住體內(nèi)的震動,他只道是中了正道小輩的障眼法,低喝一聲向前打出煞氣滔天的一掌!同時秘法施展,那避著燒火棍的銀甲尸身化銀光而來。
“吼~!”
半空里,忽地顯出一只神威凜凜的白虎,虎吼咆哮震徹天地,無形的殺伐之力將其打出的一掌消弭。呼嘯不止,而后又有一聲龍吟,顯出百丈青龍之身,再接著,濃郁的靈氣波動,玄武之身凝形,最后是聲音清越,穿金裂石一般燃著熊熊烈焰的朱雀神鳥。
眾人心中頓時明悟——這是“四象”陣法!
“諸位師兄,還請相助在下!”陣法籠罩地窟之后,所有人身處位置不同,所見之景也有差異,除了主持陣法的秦?zé)?,其他人除非精通陣法,不然難以尋到出路。
正自驚訝間,眾人忽然聽到秦?zé)畹穆曇?,十分清晰,如響在耳旁。法相等并不知曉秦?zé)顐饕糁?,只道是借了陣法之威。只聽他道:“但憑‘四象’陣法困不住如此魔頭,還請諸位師兄隨我指引行事,以便在下布置陣勢,加固陣法,或可求得一線生機(jī)!”
陣法之中,“一元、兩儀、三才、四象”之屬,乃是陣道基礎(chǔ),其他繁復(fù)大陣多是在此基礎(chǔ)上衍生而成?!八南蟆标嚪ㄍ懿环?,卻也并不罕見,那東虞雖不通陣道,但憑一己修為,也無懼“四象”之陣,便是以力破陣也不過多耗費(fèi)些法力罷了。
不過,秦?zé)钊绾文芊湃嗡茐年噭荩?p> 與諸位師兄溝通之后,青云門三人以及法相四人,知曉此時乃是生機(jī)所在,也都聽他指引,不時出現(xiàn)在關(guān)鍵之處,騷擾打斷東虞對陣法的破壞。尋常時候,正道八人沒有誰能與東虞直接交手,但有了陣法護(hù)持,他們無需關(guān)心己身,只聽從指引在何時何地,使出何等威力的術(shù)法便可,一時壓力大減。
只是眾人都帶傷在身,便是簡單的干擾打斷,也大為耗費(fèi)心神。東虞與銀甲尸聯(lián)手,輔以陰邪秘術(shù),所發(fā)揮出來的威力幾乎接近青云門“首座級”實(shí)力,四道圣獸虛影竟有支撐不住的跡象!
好在,秦?zé)顚ⅰ八南蟆敝?,另一個基礎(chǔ)陣法也啟動成功。
東虞御使銀甲尸,正待擊破白虎虛影,忽地見到天地場景一變,心生不妙!連忙攻那白虎,卻見白虎一聲長嘯,化作點(diǎn)點(diǎn)星光散去,而后東方一陣青木靈氣化作通天光柱升起!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五行齊備,五色神光燦爛如若虹霞,向著東虞席卷而下!東虞臉色有些難看,但他也不畏懼,與銀甲尸聯(lián)手,不多時便將五色神彩打得暗淡無光。可惜,仍如先前白虎那般,五色神光在潰散之前,自行兵解,化作天地靈氣。
但讓東虞僵硬的臉龐也不由抽搐的是,伴隨一聲熟悉虎嘯,四靈再顯!
正道諸人經(jīng)由秦?zé)钪敢?,在洞窟?nèi)一處角落匯合。他們傷勢頗重,精神疲憊,但卻不能在此時歇息,因?yàn)檎l也無法保證秦?zé)畹年嚪芊竦謸踝¢L老級的魔頭。只坐在一塊,略作調(diào)息。
相較于他們,秦?zé)顦O為忙碌。
要護(hù)持大陣運(yùn)轉(zhuǎn),他并不能到處行走,不過好在御使巨神兵讓他早就習(xí)慣了分神多顧。一面操持陣法,他一面四處派遣傀儡法寶,測定方位之后,打下一根根陣基,埋入一塊塊陣盤。
“四象”之后,是“六合”,再是“七星”、“八卦”,最后補(bǔ)齊“三才”、“陰陽兩儀”,以自身為“一元”核心。秦?zé)罹乖诒娙瞬毮恐?,憑借兩個陣法的牽制,生生布置起一個由自身護(hù)持,變換相生的連環(huán)大陣!
不錯,基礎(chǔ)陣勢大都廣為人知,有跡可循。
但若將所有基礎(chǔ)陣勢一一布置,并且統(tǒng)籌連環(huán),相互之間毫無阻礙,轉(zhuǎn)圜之間全無凝滯,甚至相生相助,連環(huán)不絕,卻絕非輕易能夠做到!
“阿彌陀佛!”
法相、法善面上,早已有著無法掩飾的震驚。
雖說都知道道家擅長陣法,但以秦?zé)钅昙o(jì),別說年輕一輩沒有人能與其相比,便是放眼神州世界,也極少有人能有他這般扎實(shí)的陣道修為!
“秦師兄陣法修為如此高深,小僧欽服矣!如今看來,那魔頭只怕難以脫出重重障礙,我們暫時算是得救了!”法相合十說道。
秦?zé)瞠?dú)自操持陣法,面對長老一級的強(qiáng)敵,個中壓力唯有自知,一身道袍早被汗水浸透。面對法相所言,他也只能簡單的回了一句:“法相師兄過獎了!”
法善甕聲甕氣地道:“雖是暫時無礙,可我等當(dāng)如何脫身?”
曾書書見秦?zé)顗毫︻H大,為他說道:“諸位不必?fù)?dān)憂!蕭師兄傳信之前,便為門中遞出信息,我們只需堅(jiān)持幾日,便有來援救助,可脫出困境!”
秦?zé)钗丛惺娙擞^感,是以他們能看到陣中情形。
諸般陣勢輪流一遍,那魔頭仍然威勢不減,甚至多次以力破法,若非秦?zé)铌噭蒉D(zhuǎn)換得及時,怕不得讓其脫出陣法里去?
李洵不小心便說出心中所想:“我們能堅(jiān)持到援手來臨嗎?”
“諸位放心!”
主持法陣的秦?zé)畈]回頭,不過陣法運(yùn)轉(zhuǎn)入了正軌之后,他的壓力的確輕了不少。那東虞魔頭即便破掉一兩個陣勢又如何?消耗些材料,再度布置便是,他修為雖深,法力雖強(qiáng),卻也不至于一擊破除八大基礎(chǔ)陣勢!
從最起先,對方?jīng)]有不顧一切以力破法,毀掉秦?zé)铌嚪ㄆ?,他便已?jīng)落入了算計(jì)。
秦?zé)钌踔劣辛碎e暇,自袖口里摸索一陣,取出一個黃玉葫蘆,仰頭咕嚕咕嚕灌下一陣,自信地道:“十天半月在下不敢保證,至少三五日內(nèi),那魔頭別想脫出陣法困境里去!”
眾人面上一陣怪異。
不算寬敞的陣法空間里,一股醇香的氣息彌漫開來。
【算是“中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