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zé)钫硇醒b。
田靈兒為他帶來師娘蘇茹準(zhǔn)備的幾件道袍、療傷丹藥等物。對于秦?zé)钕律綒v練之事,她倒沒有幾分別離不舍,反倒頗為羨慕,甚至慫恿秦?zé)顜蚕律饺ネ妫瑖樀们責(zé)钸B忙好言勸慰,才安撫下來。
收拾好簡單的行李,秦?zé)钌泶┮患{(lán)色道袍,前往守靜堂拜別師父、師娘,而后在眾位師兄相送之下,來到太極廣場,接著御使飛劍白虹,往青云山下而去。他并未借助飛劍走多遠(yuǎn),只是下了大竹峰,到達(dá)山峰之下,便自云端而落,站在安靜幽深的山林之中。
青云山位于中州,此去歷練目的之地東海之濱,處在云州。兩地相隔,何止千里,來回一次便是以修士腳程,也得走上一年才可能回轉(zhuǎn)。當(dāng)然,那是在不御物飛行的情況之下。
秦?zé)钋宄赜浀米约捍舜蜗律綒v練的目的,乃是為了真切地游歷這個世界,因而雖無師父、師娘的約束,但他還是準(zhǔn)備以雙腳丈量,走到東海之濱去。至于如何回轉(zhuǎn),便看此次游歷時間剩余多少而計。
站定清幽山林中,秦?zé)畋婷鞣较?,大步啟程?p> 他并未運轉(zhuǎn)“清風(fēng)訣”趕路,但有真元加持,秦?zé)钚凶叩乃俣纫彩菢O快,林木間但見一道藍(lán)袍身影,以悠然自在之態(tài)一步步快速踏出。青云山之下,沒有七脈高峰那種登臨絕頂,天地自然盡皆俯首的浩瀚磅礴之氣勢,但古木幽深,飛禽走獸奔行其中,奇花異草遍地靜植,更有一股清靈氣息,讓置身其間之人心神為之一寬。
“呼~”
秦?zé)钌钌畹匦崃艘豢谶@青云山下沁人心脾的清新之氣,感嘆地道,“山下就有這般多景致,但有幾個青云弟子仔細(xì)游覽過?暴殄天物啊?!辈贿^轉(zhuǎn)念一想,若是青云門中之人,都貪看山中景致,無法忍耐寂寞山居苦修的話,只怕也沒有今時今日青云門在修真界之地位!
有所得,必有所失,天道綱常也。秦?zé)钍u頭,覺得自己方才之念太過想當(dāng)然了,收斂心神,他繼續(xù)往前。一路之上,青云山下千溝萬壑之中的雅致幽谷、奇峰怪石、參天古木等等,讓秦?zé)畲箝_眼界。更未曾想到的是,單指從大竹峰腳下走出青云山范圍,以他如此修為腳程,竟也走了整整四天,才走到山外商道之上。
說是道路,也只是在荒野里開辟出來的一條泥土道路,因為常年有商旅行經(jīng)之故,野草灌木之類在道路上難以生長,因而露出的寬度不過一丈之空地。
秦?zé)钫J(rèn)得這條路。
他分辨了一下方向,找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知道順著這條路往南而行,大約五六十里之后,便能抵達(dá)那座河陽城。不過秦?zé)畈⑽赐先ィ亲叱龅缆贩秶?,重新踏入荒野,向著東方行去。
傍晚時分,天色暗淡,陰沉半日的天空飄灑下細(xì)細(xì)的雨絲。
順著道路蜿蜒行進(jìn),前方豁然開朗,露出一片整齊的農(nóng)田,農(nóng)田之后,乃是一座二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行到近處,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雖天上下著小雨,但農(nóng)田里仍然有披著蓑衣的農(nóng)夫在忙碌。
秦?zé)铎o靜地站在遠(yuǎn)處,看了一回那寧靜地如同古老畫卷的場景,這才走近村莊。村莊最外處,有間狹窄小廟,供奉著此方土地山神。似這般村莊,大都會有這樣一個小廟,以便寄托生活在此的人們的心靈信仰。
他沒有貿(mào)然去打擾這座寧靜村莊中的村民,而是走入小廟之中,在供奉山神土地的桌案旁邊,盤膝坐下。右手掐訣,藍(lán)色道袍被浸透的水漬緩緩從他身上離開,整個人頓時變得干燥溫暖起來。
因為下雨之故,他不打算在荒野中露宿。
有此一處小廟躋身,比昨夜已經(jīng)好多了。
雨好似越下越大了。
秦?zé)钅軌蚋杏X到那種天地之間充盈豐沛水汽的濕潤感,因為修行水行訣之故,漫天水霧,讓他體內(nèi)的真元也隱隱活躍起來。道法講究“時、勢、法、術(shù)、器”,這其中之“勢”,便是講的能助益道法利好之勢,譬如此時天降大雨,對御使水行訣道法,有莫大增益,或者身處江河湖海之邊,也有此勢。但若是深處干枯缺水之地,如荒漠當(dāng)中,水行訣道法便會受到限制,即可稱之為“失勢”也。
“道長?”
“小道長?”
正自沉浸在感悟間的秦?zé)?,忽地聽到外界一陣呼喚?p> 睜開眼來,只見土地小廟中,一個披著蓑衣、頭戴斗笠,肩膀扛著一柄鋤頭的農(nóng)夫正站在他面前。雨水不住順著他蓑衣、斗笠往下滑落,光著的一雙大腳沾滿了泥土,與秦?zé)钸@般渾身干凈整潔模樣極不相稱。
“你,是在叫我?”秦?zé)羁粗馈?p> 那身軀壯碩的農(nóng)夫似不好意思那般撓了撓頭,道:“啊,對,是我在叫你。小道長,你從而哪兒來?。吭趺匆粋€人呆在土地廟里?”
秦?zé)钜娝麃硪饩故浅鲇趯ψ约旱年P(guān)心,一時感懷,微笑著道:“我是從師門出來游歷的,傍晚剛到貴村,因為下雨之故打算在此借宿一晚。不知,我是否打擾到你們?”
農(nóng)夫連忙擺擺手,道:“沒有沒有!只是小道長,這土地廟沒有大門,又下這么大的雨,晚上恐怕會很冷,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不如到我家去住一晚上?”
秦?zé)钛壑幸涣?,猶豫道:“這,太叨擾了吧?”
農(nóng)夫憨笑道:“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不打擾的,只要你不介意我家簡陋就好!”
有更好的房屋居住,秦?zé)钅睦飼橐猓俨钸€能比這漏風(fēng)土地廟更差?當(dāng)即便在農(nóng)夫的熱情邀請之下,背起自己的包袱,便要跟著他往村莊里去。走到廟門之前,農(nóng)夫見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遮擋大雨之物,便把自己帶著的斗笠取下,不由分說要秦?zé)畲魃稀?p> 秦?zé)罱忉屪约翰⒉慌卤贿@大雨,但農(nóng)夫仍自不聽,反而說道:“小道長你這身板,哪里比得上我們這些風(fēng)吹日曬慣了的?要是遭了風(fēng)寒,你一個人出門在外,如何是好?”
秦?zé)顭o奈生受了他的好意,不過在兩人步入雨中,往他家匆匆趕去途中,秦?zé)钋娜淮邉铀性E,讓農(nóng)夫頭頂?shù)拇笥?,生生小了一半,弄得農(nóng)夫暗中奇怪,不住抬頭去看天上。
交談之中,秦?zé)顖罅俗约旱拿?,也知道了農(nóng)夫只有一個簡單的稱呼,叫做大牛。不多時,兩人便到了大牛家中,那是一座有三個房間的茅草屋,外面帶著個籬笆圍就的庭院。大牛帶秦?zé)钊雰?nèi),見過了樸實的大牛嫂子,以及一個五歲左右好奇看他的孩童。
大牛嫂子待客十分熱情,不僅噓寒問暖,分毫沒拿他做外人,還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招待他。雖只是農(nóng)家菜肴,幾大碗山珍菜蔬,以及一大缽小米煮熟作為主食,但秦?zé)钊允浅缘脽o比開心,畢竟幾日以來,要數(shù)這一頓飯食最為正經(jīng),比起野果充饑,味道莫名的烤肉果腹可要美味多了!
晚上簡單洗漱之后,他在柴房歇息。
本來大牛執(zhí)意,要把他夫婦倆的主臥讓出來給他住,但秦?zé)钜浴耙雇硇璧么蜃扌小苯o拒絕了。畢竟,不說他此行出門,本就是以歷練為主,不是為享福而來;就算不為此,大牛一番淳樸好意,自己便能喧賓奪主那般生受了?這點堅持,秦?zé)钸€是有的。
柴房內(nèi)。
大牛嫂子送來的整潔被褥,秦?zé)罘胖迷诟蓛籼?,并未使用。畢竟只是一夜而已,無需如此浪費。同是山下夜晚,在柴房里歇息和在野地之中席天蓋地,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比如他此時吃飽喝足,尚有閑心透過柴房窗戶,去看那天上的越發(fā)遙遠(yuǎn)的明月。
于此靜謐之間,秦?zé)钔髟?,月光照著秦?zé)睢?p> 冥冥之際,他好似感覺自己收獲了什么,但細(xì)細(xì)體悟,卻又不知為何物。此種神秘知覺,卻是山上苦修感悟不到的。秦?zé)钚α诵?,回想一遍這一日中的體悟,心中隱約有一團(tuán)暖流滾動而過。
緩緩?fù)鲁鲆豢跉?,他不再?zhí)著自己是否有所收獲。
只是自然而然的閉目凝神,放空一己,體悟那天地之間無垠無限之遼闊去了!
翌日早晨,雨已經(jīng)停歇。
用過早膳之后,秦?zé)罡孓o離去,在此之前,他想贈與大牛一錠銀兩。師娘蘇茹讓田靈兒帶給他的包袱中,足有三十兩白銀,只要不大手大腳鋪張浪費,足夠他用作盤纏去東海走一遭了。
不過大牛并不愿意收他的錢,任憑秦?zé)顖猿?,他也不要,甚至隱隱有些生怒跡象。秦?zé)顭o奈,只得把銀錢收回,想了一下,從包袱里取出三枚孩童拳頭大小的野果,色澤紅潤,嗅之隱隱有清甜香味傳開,那是他在青云山中趕路,于一座幽谷里找到的。
因為味道不錯,他便多留了幾個,打算餓了充饑。
“大牛兄,”秦?zé)钫f道,“你與嫂子款待于我,我卻身無長物,無以為報,便以這三個野果相贈,聊表謝意吧!”
對此,大??偹銢]有再拒絕。
一家三口,一人拿著一顆果子,目送秦?zé)畲蟛诫x去。
大牛嫂子嗅了嗅手上果子的清香,笑著說道:“那孩子還真是個懂理的,早知道,昨天該把那只雞也殺了!”秦?zé)钔饷苍谒磥聿贿^十五六歲,正是半大少年,與她娘家的弟弟年歲仿佛,讓她見了便心生親切。
大牛見說,斥道:“小道長乃是修行之人,未必能吃雞肉這類葷腥!”接著看向手上的果子,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自語道:“這果子看著眼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咔嚓,咔嚓!”
夫婦倆的孩童可不管那許多,早被果子引得嘴饞的他,直接大口開吃。那紅色果子不僅聞著香甜,吃在口中更是清香生津,甘甜可口,十分美味。便在此時,大牛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連忙伸手阻止大牛嫂子吃那野果,道:“娃他娘,我想起來了!幾年前在鎮(zhèn)上我見過有人買這種果子,一個足足五兩銀子呢!據(jù)說,它叫什么、什么‘朱果’?”
“五兩銀子一個?天吶!”大牛嫂子驚呼出聲。
“咔嚓,咔嚓!”
兩人心中一突,驀地一齊看向被兩人孩童吃掉的那顆果子,只覺心疼得難以呼吸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