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粗豪大漢看到在床榻坐起的秦燁,臉上露出驚訝歡喜的模樣,手里端著的一個碗隨手便放在窗口木桌之上,而后快步走到床榻邊坐下,伸手檢視著秦燁的恢復情況。
驟然遭遇如此情形,秦燁其實有些發(fā)懵,怔怔地看著那粗豪漢子捏住他手腕,似診脈那般手指動了幾下,隱約間似乎有一股清涼怡人之氣息自手腕度入,但細細感受,又仿佛只是錯覺。
那粗豪漢子自是一直照料秦燁的宋大仁。
道者修身,雖然宋大仁不會治療醫(yī)術(shù),但對于身體健康與否卻是能輕易分辨。經(jīng)此片刻時間,秦燁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明顯是在為自己診治之人,心中一動,問道:“這位大哥,是你救我的嗎?”
雖不知那噩夢般場景后事,但自己傷重昏迷卻是知道。
宋大仁此時也檢視完畢,眼前少年蘇醒之后,身體并未有惡化跡象,倒是他此時的表現(xiàn)神智清醒,沒有多少神魂受創(chuàng)的模樣,難道師父判斷出錯?按捺下心中莫名的念頭,宋大仁溫和地笑著說道:“是我在后山竹林發(fā)現(xiàn)了你,不過真正救治你的,是我的師尊田不易真人。我叫宋大仁,你喊我宋大哥便行了?!?p> 秦燁眉頭微皺。
之前那陣暈眩后遺癥并未消逝,腦海深處仍有陣陣隱約的刺痛提醒著他。但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幾個關(guān)鍵詞——“師尊”、“真人”之類,他回想起白玉塔在遭遇風暴亂流時曾說“元武世界”無法抵達,它會強行破開風暴亂流選擇一個世界降臨。
所以此處,絕非前世地球,只怕也不是白玉塔提及過的元武世界。因為時空亂流之故,秦燁軀體竟回復到十一二模樣,他必須在詢問此世界情況的同時貼合目前的身份。
“宋大哥,”秦燁說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宋大仁道:“此處是大竹峰,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原先是我的房間?!币娗責顚Α按笾穹濉比珶o所知的模樣,他又補充說道:“我大竹峰是青云門下七脈之一,我的師尊田不易正是大竹峰首座真人,呃,你知道青云門嗎?”
秦燁連忙點頭,他是真的覺得“青云門”這三字十分熟悉,他在地球時應當是聽說過的,只是急切間有些想不起來。
“宋大哥,青云門我好像在哪兒聽過的!”
“唔~”宋大仁一時語塞,雖然秦燁表現(xiàn)出“我知道”的模樣,他卻看出對方恐怕根本不知道“青云門”所謂何物。堂堂正道魁首,名聲傳遍天下,震懾邪魔外道不敢出現(xiàn)的中州名門,在他面前竟是從未得知的模樣。
不過想到對方只是個凡俗少年孩童,懵懂無知也是常有。再者,青云門名氣雖然大,但那是對于修真煉道之士而言,放置凡俗,恐怕不知道青云門的人多的是。
“你~,”宋大仁頓了一下,想起一事,笑著道,“是了,我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以告訴我你叫什么嗎?”
秦燁回答:“秦燁,宋大哥,我叫秦燁,光華燦爛之燁?!?p> 他下意識帶入以前自我介紹的狀態(tài),詳解了“燁”字寫法,卻是讓宋大仁驚訝,說道:“光華燦爛之燁,咦,你會寫字?。俊?p> 秦燁一滯,想起地球之上的父母,神情黯然:“宋大哥,是我的母親教我讀書寫字的?!被叵肫鸫饲傲魰?,又莫名流落到陌生世界,自己余生還能有再見父母的機會嗎?
一念及此,不由眼眶泛澀。
宋大仁道:“怎么了,秦燁?”
秦燁勉強一笑,說道:“沒什么,宋大哥。我只是因為再也不能見到我的父母,所以有些難過而已?!?p> 宋大仁會錯了意,又見他強忍哀傷的模樣,也不由生出憐惜的心情,他把手輕輕放在秦燁的頭上,安慰著道:“你的父母一定很愿意看到你平安無事,無論如何,我們做男子漢就得勇敢面對一切?!?p> 說完,宋大仁轉(zhuǎn)身把先前放到木桌的碗端過來,道:“這碗粥,六師弟熬了很久,現(xiàn)在放涼溫度正好,你且把它吃了吧?!痹谇責罨杷娜齻€月里,除了服食田不易配置的丹藥,宋大仁也會不時喂他一些流食。
為了顧及他昏迷的狀態(tài),宋大仁特地讓他的六師弟杜必書,把添加了助益身體恢復的粥熬得軟爛。吃起來口感自是不佳,好在秦燁蘇醒后,饑餓感襲來也顧不上許多,誠摯道了聲謝便大口吞吃那碗粥來。
隨后兩人又聊了一陣。
宋大仁不想勾起秦燁悲傷往事,便多是他在講,秦燁在聽,說的都是青云門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消息。但哪怕只是如此,秦燁也為宋大仁話語中的信息所震撼——道家修真門派,神州大地首屈一指的正道門閥!
真的是,修真煉道嗎?
見識過通天白玉塔,秦燁當然相信世間有過煉氣修士,但怎么也沒想到白玉塔穿越風暴亂流后緊急降臨的世界,也是一個遠古修行世界,甚至他此時就在修真門派之中!
宋大仁見他聽得認真,說時也愈發(fā)起勁,甚至透露了一些修行里的秘聞,像是“煉制靈御物飛行,揮舞仙劍蕩邪除魔”之類,聽得秦燁向往之心愈盛,忍不住道:“宋大哥,我能不能也拜師加入你們,學習修行之法呢?”
“嗯?”
宋大仁眼睛一亮,不過沒有立即回答。
三月以來,他已然有些習慣門中多出一人,此時接觸之后,發(fā)現(xiàn)他又頗為聰慧懂事,若真能拜入門中,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畢竟大竹峰傳承弟子稀少,冷冷清清渾不似別脈那般人丁旺盛,有新的師弟加入,宋大仁絕對是十分歡喜的。
是以沉吟片刻,宋大仁認真地對他說道:“你若想拜入我大竹峰門下,我說了不算,除非你的誠意能打動我的師尊,讓他愿意收你為徒才行!”
秦燁心中一緊,也鄭重起來,問道:“宋大哥,那我該怎么做?”
宋大仁笑著道:“你無需刻意做什么的。我們修道之人,講究資質(zhì)緣法,等見了師尊,你只需誠懇表現(xiàn)即可,是否有修行緣分師尊自會判斷。正好你蘇醒一事我也要向師父稟告,便把你的請求一并說了?!?p> 秦燁面露歡喜,忙道:“謝謝你,宋大哥!”
“無妨無妨,”宋大仁接過他吃完之后的空碗,示意他重新躺下,“你的傷主要在神魂,具體情況如何,還得等師尊驗看方知,故此先不要亂動的好。”
秦燁自是連連點頭,宋大仁等他躺回床榻,對他點點頭,起身便往房間外走去。剛到門口,他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身回來,從衣襟之中取出一物,笑著道:“你看我,竟是把這也給忘了——此物是從你身上找到的,上好的玉石雕琢,想來對你十分重要。我?guī)湍阌眉毨K穿好了,你且拿回去吧?!?p> ——那是,白玉塔?
秦燁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宋大仁寬大的手掌之上,放著一枚玲瓏精致的白玉塔,縱然此時它從原先的摩天之樓縮小到手指大小,但那古樸形制仍與之前一般無二,所以秦燁一眼便認了出來!
——可是,怎么會變成這樣?
——上古先輩傳承下來的至寶,籠罩秦家數(shù)百年的“詛咒”陰云,能與噩夢般時空亂流抗衡的通天白玉塔,怎地變作了如此模樣?
怔怔地接過掛墜一般的白玉塔,秦燁一時連話都忘了說。
宋大仁只道他是睹物思人,倒也不曾見怪,只是嘆息一聲悄然離開,失神之下秦燁連他關(guān)門都未曾注意到。
等他反應過來,環(huán)顧僅剩他一人的房間,不由苦笑出聲——卻是連最后一點回轉(zhuǎn)地球的希望,都已然斷絕了嗎?雖然,作為秦家后代唯一一個自“詛咒”里活下來的,秦燁應該感到慶幸。對比此前那失色一般,毫無希望的五年生活,能夠重獲新生已是邀天之幸,豈能再有奢望?
秦燁也知此理,卻仍舊豁達不起來。
望著古形古色的屋頂,秦燁一面忍受著腦海里隱約的眩暈刺痛,一面回憶往昔種種。父母于他的關(guān)愛如山如岳,如淵如海,然而他卻再沒了報答的機會——等等!
秦燁猛地從床榻上坐起,盡管此舉讓他腦海里一陣惡心的暈眩,但他心中那個一閃而過的靈光所帶來的念頭,卻越發(fā)清晰起來。
通天白玉塔,乃是上古修士先輩留下的靈寶,會不會也需要源自修士的方法才能將它重新喚醒打開呢?
或許是真的如此認定,又或是僅僅為了給自己一個希望,秦燁越想越覺得正應如此才對,自己不過肉體凡胎的普通人,如何能對白玉塔這樣的靈寶置喙?
如是一想,秦燁拜師大竹峰的心念,越發(fā)堅定。
同時腦海里念頭急轉(zhuǎn),思索著應當如何討得宋大哥口中師尊的喜歡,然后被收入門墻呢?得益于前半生信息爆炸時代,腦筋一轉(zhuǎn),秦燁便生出許多的念頭,有了諸般不同方法。
只是每每他覺得此法周全時,再多一想,又覺得不妥,畢竟以前面對的那些人喜歡的行為舉止,能打動出世修行之人嗎?更要緊的是,自己做作表演,真能瞞過宋大哥口中憑虛御風、逍遙天地之間的一脈首座真人?
此時,他猛地想起宋大仁所說的那句話——“無需作為,講求緣法”。
“我還真是自作聰明啊,”秦燁無奈地苦笑,“都說‘以誠求誠,得之以誠;以詐求詐,得之以詐’,我竟連父母的告誡都忘了嗎?”如是心神波動,顯然對其精神壓力頗大,只這思慮時間里,他竟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虧醒悟得早,”秦燁心中一陣后怕,“若是真拿那些蹩腳的表演,只怕真要錯失此次機緣了!”
深深地呼入一口氣,秦燁終是下定決心——既如此,那便以誠摯之心對待吧。
頗為有趣,在其作出如此決定后,心靈中竟一陣輕松,仿如塵埃拭去,又如明月出云,綻放出明亮光彩映照心間。
殊屠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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