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看著口缸 它又大又圓
又是一聲巨響自缸壁外部傳來。
云晏晏唯恐老虎掀翻水缸,趕緊伸手撐住。觸手只覺一片濕滑,不由道:“完了,完了,抓不住。”
茜衣小娘子急忙道:“缸底有......”哭泣時說話,氣息一收一放間蹦出個氣嗝兒,異?;?。此時此刻,哪里還顧上尷尬,茜衣小娘子氣息都未敢調(diào)整,立刻的接上道:“花紋。”
云晏晏抬手,果然摸到一片凹凸,并幸運的摸中一處鏤空,剛好能充當(dāng)抓手。她趕緊穩(wěn)穩(wěn)的抓牢,心道:坑貨保佑,女主光環(huán)顯靈,這東西務(wù)必要牢靠堅固。
黑暗中,砰砰的巨響聲響了數(shù)次。身處缸內(nèi)明顯能夠感覺到,老虎的拍擊一次更比一次重。
缸底的花紋應(yīng)是鑄上的,穩(wěn)固無比,在云晏晏的大力之下,缸體紋絲未動。
不知過了多久,老虎似是放棄了對銅缸的拍打、撞擊,安靜了下來。缸外的動靜聽不分明,缸內(nèi)只余緊張的呼吸聲,越發(fā)顯得安靜。靜的仿佛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種情況下,每一眨眼的時間都是煎熬。
云晏晏忍不住出聲道:“那大蟲是不是正守在外面,圍著咱們轉(zhuǎn)圈呢?!?p> “許是吧?!避缫滦∧镒拥穆曇粲行┌l(fā)顫,靜默片刻,再開口時語調(diào)平穩(wěn)了些許:“你可是明府家的云大娘?崔家阿湘,多謝救命之恩?!?p> 云晏晏......
她喊誰?
明府是對縣令的尊稱,自是指的是云慎。明府家的“云大娘”還能是哪個。
過去十二年,她一直被稱作溫家十一娘。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稱她為云大娘。
云晏晏糟心的很。不知道第多少次腹誹坑貨田蜜蜜,為什么背景不寫架空!為什么背景不寫架空!小姐、少爺,公子、姑娘,那些稱呼它不香嗎?不香嗎?!
如此一番,倒是緩解了些緊張恐懼。云晏晏道:“這種時候就別說客氣話了。你怎么樣,能挪動嗎?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不如咱們頂著這口水缸往人多處去求救。”
崔湘道:“動不了。我腳軟。而且,哪里是有人的方向?”
“你說的有道理?!痹脐剃萄銎痤^來,好一聲的嘆息。
片刻后,崔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我、我害怕,我們說說話吧?!?p> “好吧?!弊鳛橐幻鞑?,云晏晏隨口一拈便是話題,“你看這口缸,它又大又圓?!?p> 可惜了,崔湘不懂這個梗,不止沒笑,聲音的平穩(wěn)度還明顯的倒退起來,“我、我看不見啊?!?p> 云晏晏頓時有了種世上無知己的寂寞感,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
“你莫害怕。”崔湘聽得她嘆息,努力令自己鎮(zhèn)定下來,打氣道:“我兄長定會來救我們的?!?p> 似乎是口中的兄長給了她勇氣,小姑娘的聲音漸漸趨于平穩(wěn),“我兄長最厲害了,他從前就打死過一只老虎,虎皮給我做了墊子。待脫險后,我?guī)闳デ?。?p> 云晏晏問道:“你是哪個崔家的?”
“博陵崔氏。”
哦豁!難怪,難怪。
傳說中皇帝都高攀不及的門閥士族之一啊。瞧瞧,人家就管老虎叫老虎,都不給皇家面子的。
云晏晏壓低了聲音,竊竊的問道:“你們家吃鯉魚嗎?”
崔湘一愣,“赤鱘公?我朝禁食,我們家自然也是不食的?!?p> 云晏晏大失所望。
說好的門閥士族橫著走呢,怎么鯉魚都不吃幾口的嗎。
雖說從來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民間也多有食鯉魚者,山高皇帝遠,只要死不承認自己撈的是鯉魚就是了。但她自小長在長安,長在伯府,實實在在有十二年未曾嘗過鯉魚的味道。
吃不上,聽人說說鯉魚的滋味也解饞啊。
士族門閥那是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衣食住行都講究出了花樣。他們整治鯉魚,必有妙方無數(shù)。似崔湘這般大的小娘子,早就開始學(xué)習(xí)中饋,倘若他們家吃鯉魚,說不準(zhǔn)她還能從崔湘口中聽到些烹制鯉魚的方子。將來有機會,偷偷捉了鯉魚,照方整治,何其美哉。
可惜了,崔家也不吃鯉魚。
崔湘不知云晏晏在想什么,疑惑道:“何有此問?”
云晏晏機智的道:“你餓了嗎?我這里有幾塊餅料花角。”
很久之前,餅料花角還有著另外一個名字:老虎腳爪。
崔湘恍然一個大明白,原來云大娘問她家吃不吃鯉魚,是恐她家規(guī)矩大重避諱,不能吃這個點心。
說起避諱,崔湘小姑娘不由得捂了捂自己的嘴巴。景皇帝的名諱是李虎,自李唐立朝,上至朝廷下至民間,都不能使用“虎”字,而改叫“大蟲”。她方才驚慌緊張,一時忘記了在外面不同在家中,多少要避諱一二。
黑暗里,崔湘看不到云晏晏的表情,但聽對方不似在意此事,便也撂開了方才犯諱一事,道:“我吃不下去?!?p>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安靜。
總也聽不到云晏晏出聲,崔湘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不說話?”
“在想一件事情?!?p> “什么事?”
云晏晏嘆息,“是什么阻止我成為打虎英雄。”
聞言,崔湘小姑娘愧疚不已,“是我拖累了你?!?p> “不是?!痹脐剃虜蒯斀罔F的道:“是沒有要求背誦全文的鍋?!?p> 如果武松打虎要求背誦全文,即便不能依樣畫葫蘆捶死老虎,好歹也有個指導(dǎo)方向啊。
崔湘不解,“何意?”
“不說了,都是眼淚?!痹脐剃淘僭僖淮蔚拈L嘆,轉(zhuǎn)而問道:“桃林那邊歇著的下人都是你們帶的罷。隔了這么遠,你們怎么會跑到此處?!?p> 崔湘奇道:“不是云二娘準(zhǔn)備的詩會嗎,難道你不知?”
哦吼,白蓮妹妹還下了兩重絆子呢。先是故意甩開她,把人都遠遠的帶開,將她獨自晾到一邊。便是她找了來,面對的也會是極不擅長的詩詞歌賦。嘖嘖嘖,瞧瞧白蓮妹妹這點兒手腕子。
做詩詞歌賦她不行,可是她會背啊。
頓了頓,云晏晏這才想起問:“云惜娘人呢?”
“慌亂間沒有留意,都跑散了?!贝尴嬗X察出云家姐妹的關(guān)系許是有些齟齬,猶豫片刻,想著畢竟血脈親情乃是天生,還是出聲安慰道:“不要擔(dān)憂了,云二娘定然無事的?!?p> 鬼才擔(dān)憂!
缸里又是一陣安靜。崔湘心中害怕,正要開口時,聽得云晏晏道:“你手能動嗎?”
“能?!贝尴娴穆曇粲钟行┌l(fā)顫,“你是不是沒力氣了?”
“不是。”
云晏晏的聲音中氣十足,令崔湘再次提到嗓子眼兒的心安穩(wěn)不少。隨即,她聽到云晏晏說:“我就是餓了。勞你把我腰袋子里的點心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