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牧師的真諦在于會忽悠

　　什么情況？伯納德少爺不是最瞧不起這些窮鬼么？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慷慨？難道是燒傻了？

　　幾名仆從匪夷所思地看著自己的少主人。

　　凱瑟琳看向了江北，她記得這位苦行僧說過，圣恩在上，公平遲早會來臨，那塊地終將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

　　原本還以為這是苦行僧為自己開脫的借口，沒想到真的應(yīng)驗(yàn)了。

　　海勒有些不是滋味兒，他過去調(diào)解這次糾紛，挨了一耳光狼狽而回，這位苦行僧卻圓滿解決了這件事，還讓傲慢的伯納德掏了50金幣，貴族主動掏錢給平民，在布瑞爾鎮(zhèn)還是首次發(fā)生，有些不可思議。

　　雷蒙德夫婦兀自不敢相信這種好事真落到了自己頭上，面面相覷地站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愣著，”伯納德唯恐雷蒙德不肯收錢，事情再有波折，呵斥自己的仆從，“快把金幣給雷蒙德先生！”

　　仆從急忙把一袋金幣塞到了雷蒙德手里。

　　沉甸甸的一袋金幣落在手里，雷蒙德才終于相信這是真的，他活到現(xiàn)在，從來沒有過這么多錢，捧著金幣的雙手微微顫抖。

　　雷蒙德的妻子也高興得要命，記起下午時還跑到教堂罵過這位苦行僧，胸口惴惴不安。

　　“雷蒙德先生，你可以帶妻子離開了，以后好好生活。”江北推著雷蒙德夫婦出了臨時教堂。

　　江北急于讓夫妻兩個離開，是擔(dān)心這對老實(shí)巴交的夫婦激動之下亂說話，露出破綻，但伯納德把江北的行為理解為了對自己的偏袒。

　　在他看來，那塊土地埋藏的詛咒已經(jīng)在他身上得到應(yīng)驗(yàn)，雷蒙德未必不會反悔，這位苦行僧強(qiáng)行把夫妻兩個趕走，不給雷蒙德反悔的機(jī)會，是在保護(hù)他，對江北不由感激涕零。

　　“伯納德少爺，雖然你損失了50金幣，”江北裝腔作勢地說，“但我會對外宣稱，你早就知道那塊土地埋藏著詛咒，不忍心雷蒙德受到傷害，才用這種方式替他承擔(dān)了災(zāi)厄，還自愿出50金幣讓他好好生活，鎮(zhèn)民們知道后，一定會盛贊你的慷慨?！?p>　　“牧師，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伯納德沒搶成地不說，還掏了50金幣，覺得很傷臉面，擔(dān)心鎮(zhèn)民們知道后會嘲笑他。

　　沒想到這位苦行僧考慮得這么周全，不但替他消除了詛咒，還幫他挽回顏面，對江北立刻變得更加感激，躬下身去。

　　“只能對你表達(dá)最真誠的謝意?！?p>　　“不客氣?！苯卑蛋岛眯?，雷蒙德身體健康，不會受到“詛咒”的影響，伯納德看到這位農(nóng)夫沒有生病，肯定會起疑心，搞不好還要惹是生非。

　　他先把伯納德的嘴堵上，說是對方自愿的，事后就算伯納德反應(yīng)過來不對，也不好意思再去搶那塊地，打自己的臉。

　　對江北的心思，伯納德渾然不知，關(guān)心起詛咒的事，問：“牧師，現(xiàn)在地已經(jīng)還給雷蒙德，我的詛咒是不是可以祛除了？”

　　“我剛才就感覺到，陰靈已經(jīng)從你身邊離開了，你體內(nèi)的詛咒也動搖了，”江北裝模作樣地說，“這就跟我上樓，我再幫你虔誠的祈禱?！?p>　　兩個人來到樓上，江北用毛巾蒙住伯納德的眼睛，指骨搭上他的手腕，念誦禱言吸收了一些病菌，又重重嘆了口氣，“伯納德少爺，我又替你驅(qū)散了一些詛咒，但它比我想象中要頑固，還有一部分在你體內(nèi)不肯散去。”

　　伯納德對江北已經(jīng)極為信任，臉色立刻又白了，“那怎么辦，牧師，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不行我再給雷蒙德50金幣。”

　　“就我感知，詛咒已經(jīng)和雷蒙德無關(guān)，是圣恩在懲罰你?！?p>　　伯納德白天打了海勒一耳光，江北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至少得誠心誠意地道個歉。雖然海勒不值得幫，但誰叫這位牧師有個嬌美可愛的女兒，這種順?biāo)饲椴宦浒撞宦洹?p>　　“海勒牧師說你打過他一耳光，毆打牧師是大不敬，相當(dāng)于褻瀆圣恩，圣恩絕不會庇護(hù)不虔誠的人，我怎么祈禱都沒用，詛咒仍殘留在你體內(nèi)，只有真心懺悔，獲得海勒牧師的原諒，才能保住你的命?！?p>　　“我這就去向海勒牧師認(rèn)錯，懇求他的原諒?！?p>　　伯納德從床上跳下來，跑到樓下，單膝跪在了海勒面前。

　　“牧師，下午我打過你一耳光，褻瀆了圣恩，現(xiàn)在詛咒不肯從我身上散去，我知道錯了，求你原諒我?！?p>　　幾個仆從又呆住了，海勒牧師的底細(xì)他們都清楚，來自血色修道院。要不是布瑞爾鎮(zhèn)實(shí)在招募不到牧師，就憑這種身份，絕不可能留下來，所以誰也沒把這位牧師放在心上。

　　伯納德少爺身份高貴，更不把這種牧師放在眼里，抽那一耳光時就像在抽一條狗，沒想到會當(dāng)眾向海勒下跪認(rèn)錯，到底是什么情況？

　　海勒也吃了一驚，他的處境他比誰都清楚，挨打后只敢在背地里發(fā)通脾氣，從來沒想過讓伯納德道歉。沒想到伯納德不僅向他道了歉，還用“下跪”這種最卑微的方式。

　　凱瑟琳為人聰慧，覺得有些奇怪，詛咒和那塊地有關(guān)還說得過去，和她父親能有什么關(guān)系，感覺上，更像是苦行僧在幫她父親出氣。

　　“伯納德少爺言重了，”海勒不敢讓伯納德這種貴族跪在面前，伸手想把他扶起來，“我心里從來不敢責(zé)怪你的。”

　　“海勒牧師，你代表的是圣恩，伯納德少爺冒犯你，是種褻瀆，他認(rèn)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體內(nèi)的詛咒就無法驅(qū)盡，你的縱容其實(shí)是在害他！”

　　江北呵止了海勒，心里暗暗搖頭，像伯納德這種欺軟怕硬的紈绔子弟，越硬氣越能贏得對方的尊重，這位牧師連這點(diǎn)都看不出來，水平確實(shí)有限。

　　江北的話音鏗鏘有力，穿著那身密不透風(fēng)的黑色祭司袍，一股牧師的威嚴(yán)感撲面而來，海勒老臉一紅，也覺得自己有時過于軟弱，才越來越讓人看不起，又直起身不勸了。

　　凱瑟琳看著江北，目光明媚了許多，這位苦行僧不僅有深厚的功底，還有捍衛(wèi)圣恩的勇氣，比她唯唯諾諾的父親可有勇氣多了。

　　硬是讓伯納德跪了半個小時，江北才把他叫到樓上，把他體內(nèi)的病菌全吸收了。

　　伯納德感覺了一下，只覺渾身舒暢，精神抖擻，不但“詛咒”被驅(qū)散，連以前的許多小頑疾也消失了。

　　這種神跡般的景象讓他對江北信服得五體投地，千恩萬謝了許久，才帶著仆從回去了。

　　“牧師，真的有詛咒么？”凱瑟琳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伯納德離開后，偷偷問了問江北。

　　“世界上有很多問題，沒有確切的答案，信則有，不信則無?！?p>　　江北用深沉的音調(diào)回答了這個問題，在這個甜美可愛的姑娘面前維持更多的神秘感。

　　神秘，會讓女孩子感興趣。

　　“信則有，不信則無?！眲P瑟琳揣摩著這句話的含義，但想不通透。

　　她看著江北，透過兜帽厚實(shí)的黑紗，隱隱看到了這位苦行僧的眼睛，明亮，年輕，讓人心生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