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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臣

第五十章 雨夜(一)

周之臣 中年的少年 3147 2020-12-15 15:37:40

  距離杭州以北百十余里之外的富春江上一處渡口,一艘大船停泊在水面上,船上樹立著一根高高的桅桿,桅桿的中段有一個大大的薛字,這艘船也便是薛家的產(chǎn)業(yè)。

  這個時候,水中行船和陸路走鏢差不多,綠林,官府都需要打點,通俗一點的說便是要交過路費。薛家當然是已經(jīng)打點過了的,表明自家的旗號,路途中也會少很多麻煩。

  透過船窗的縫隙,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里面的點點燈火。

  大雨傾盆,打在船的頂棚上啪啪作響。船艙外,船老大穿著蓑衣領個幾個船夫處理著積水,不時的還會大罵幾聲這賊老天。船艙內(nèi)又人大聲的吆喝,這艘客船的船艙不大,裝飾卻頗為講究,足以容納十余人的客艙,被竹簾隔開,每張竹簾后面都有一張桌子,桌子邊上整齊的擺放著長條的板凳,看上去十分整齊。

  “船老大,還能不能走了?”

  一個有些大腹便便,身穿青藍色袍子中年男子著急的喊一句。

  “走不了了,風雨太大,搞不好會翻船的。”

  船艙外的甲板上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了進來。隨后遮雨的簾子掀開了,一個身穿蓑衣的大漢,將半邊身子探了進來,這是船上的艄公。

  “催什么催,著急去見閻王啊?!?p>  說完又將身子縮回了外面。

  船艙內(nèi)一時間有些騷亂,有人義憤填膺,也有人已經(jīng)站起身,想要去找這船老大理論一番??茨菢幼樱@些人似乎是和這中年大腹便便的男子一伙的,像是家丁護衛(wèi)。

  “這幾日被那個瘋女人折磨的夠嗆,正好出去發(fā)泄發(fā)泄?!睅兹苏f著便站起身,向外面走。

  “算了,不要多生事端,只要能到衢州我們就安全了?!?p>  這幾人似乎還想說什么,但還是不甘心的坐了下來,嘴中污言穢語叫罵聲不停。

  一簾之隔的另一邊,明照青,陸潼,李中和,三人圍桌而坐。今日清晨他們從杭州出發(fā)前往富春江的渡口打算坐船直到衢州,不想臨近傍晚竟是下起了暴雨,便被困在了船上。

  此處渡口遠在荒郊,離最近的村鎮(zhèn)恐怕還有數(shù)十里的路程??紤]到李忠和身子虛弱,恐怕經(jīng)不起這風雨的折騰,便只能在這船上將就一宿。

  “明兄,羅公給你的書信切莫要收好,不要被雨淋濕了?!标戜眯牡奶嵝?。

  “多謝陸兄提醒?!泵髡涨嘈χ卮?。

  昨日,他去羅老家取通關文憑,羅老順手將一封信交給他,并說:“到了衢州,若是遇到麻煩就去找這人,他乃是老夫好友,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應該會給你們幫助。”

  一路兼程,臨近傍晚又下起了大雨,竟將書信這事情給忘了,打開隨身的包袱,將那書信拿了出來,只見信封完好,上書“皮兄親啟”字跡完好,沒有被水淋濕的痕跡。

  看著明照青拿出的信,陸潼有些羨慕,他追隨羅老多年,很少見他以書信的方式聯(lián)絡故人??梢娺@個明照青在羅老心中的份量,不過最近明家的情況他也聽到過一些,應該是遇上了麻煩,而明照青能夠站出來,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似乎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

  初識也只是聽其惡名,和一般的富家公子一樣,天下烏鴉一般黑。但是七夕那日的一首鵲橋仙的確把他震撼到了,能寫出這樣詞句的人竟是一個惡名昭著的商賈家公子。若是一個成名已久的才子寫出來,大概他只會感覺到驚艷。其實真正讓他感到震撼的應該是心理上的落差,他飽讀詩書自視甚高,面對這樣的詞我只能是高山仰止。

  再后來又在集市的包子攤前遇見,坐在一起,這少年跟羅老談笑風聲,有時甚至不稱羅老,直接吆喝老頭。在他看來這是大不敬,但是似乎很對羅老的脾氣,又后來,衢州大水他出謀劃策,明家有難,他挺身而出,他熟知的一件件事情,無時無刻不在改變著曾經(jīng)的想法?!懊餍?,之前多有得罪,還請你不要介意?!?p>  明照青搖了搖頭,他到是不介意,這些年見過的事情多了,流言蜚語也多了,心態(tài)自然就非一般人可比,陸潼作為羅老的弟子,應該不是那種行事不端之人,這一點他還是相信羅老眼光的。不過他感興趣的的是陸潼為何要來這險惡的地方做官,若只是為了補一個實缺,完全沒有必要。要知道水患之后是大亂,是瘟疫,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

  “陸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想了想,明照青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明兄請講?!?p>  “那我便說了,目前來看,衢州險惡,不知道陸兄為何要往那邊去?”

  “明兄問的是這個問題?!?p>  竹簾另一邊在噼噼啪啪的聲響之后吵嚷了起來,聽那聲音應該是在擲骰子,有大漢高聲叫嚷,大,大大,隨后便有人又開始喊小小小,一時間喧嘩聲竟將雨點擊落在船棚頂噼噼啪啪的聲音壓了下去。

  陸潼整理了衣衫,道:“男兒在世讀書為何?保境安民。陸某一介書生,不能持刀上陣殺敵,也只有安民一途,況且水患之后更是需要我等出力的時候。明兄那日和羅公說起如何應對水患的事情,陸某聽了也十分佩服,我等男兒本該如此?!?p>  他說的慷慨激昂,頗有雄心壯志。這時候的書生受儒學的影響,一旦坐了官開始大抵也是如此的想法。

  明照青笑了笑,不做回答。他的那些話當然是說給羅老聽的,通過羅老的關系可以讓上面的人聽到。一件事情到底能不能做成,涉及到太多的環(huán)節(jié),首先是上面給出指導意見,其次是下面人做事的人如何去實施,如何將細節(jié)做好,如何把握其中分寸。往往上面的指導意見或者初衷是好的,但是做事的人徇私舞弊,或是陽奉陰違,反而把事情弄的更糟。

  若是朝廷真的有人聽了羅老的意見,賑災,將災民編入軍隊,對自己來說倒是一件好事情,起碼衢州能夠稍微安定一些,大哥明照和活著的希望也便會多一分。

  陸潼說的直接,也足見其有雄心有抱負。另一方面其實他去往衢州還有自己的一些原因,他本就是不安分之人,這些年年在臨安生活的太過安逸,想要出去走走,所以才有和羅老商量要去中原的想法。

  明照青靜靜的聽著,偶爾也會和陸潼聊一聊去往衢州那邊的打算和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畢竟是兩人同行也要稍微顧及一下對方的意見。陸潼沒有多少出遠門的經(jīng)驗自然只能點頭答應:“一切聽明兄安排。”

  雨還在下著,突然間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將夜幕中的雨夜照的亮如白晝,隨后滾滾雷聲如怒濤一般由遠及近而來。

  “他們……他們不像是好人?!崩茁曋幸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李中和,一路從臨安過來他便沒有說過一句話,此刻開口,雖然壓低了聲音,卻也令明照青陸潼二人吃了一驚。

  “嗯,不管他們。就當是不知道”

  明照青早就看出了這些人并非一般的家丁護院,反倒是像江湖綠林人士,不過他卻沒有告訴陸潼李中和,說了只能平白多一些不必要的緊張。若這真是賊船,走與不走便也就無所謂了。

  “不玩了,不玩了,輸沒錢了?!币粋€粗獷的聲音從竹簾另一邊傳來,雖然這聲音混雜在一片哄笑聲中,但他卻也聽的清楚,低下頭,壓低了聲音道:“待會要是打起來,你們先跑上岸?!?p>  陸潼李中和兩人聞言都是愣了愣,片刻后點了點頭。李中和可能不知道,但是陸潼是見過明照青武功的,自然對他所說的深信不疑。

  “明兄小心?!?p>  明照青點了點頭,將手壓到了身前的包袱上。

  “馬二哥錢會有的,那邊不是有幾個公子嘛,看上去應該是富貴家,不如你先去找他們借上一借,贏了再還他們就是了?!闭f完,又是一片哄笑聲。

  他們說是借,但是認誰都知道肯定是不會還的,這也只是殺人越貨的借口罷了。

  “嘩啦”中間隔著的簾子被狠狠的拽了下來,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跨步走到了桌前坐了下來,用力的拍了拍桌子。

  “你們幾個,借點錢花花?!?p>  那個被叫做馬二哥的大漢狠狠的瞪了明照青幾人一眼大大咧咧的說著,搶劫,敲詐這件事情是天經(jīng)地義一般。

  陸潼,李中和猛的身子一陣,不由得身體向后靠了靠,雖然剛才明照青已經(jīng)提醒過了,但是真遇見了這種強人不由得也心驚膽戰(zhàn),這世道,在這些綠林豪強眼中人命可能還不如一只雞值錢。

  明照青動也未動,依舊保持著手壓在包袱上的姿勢,片刻后抬起頭笑了起來,這笑容有些諂媚。

  “這位大哥,我等本是在杭州求學的學子,聽說家鄉(xiāng)發(fā)了大水,便想要回家看看……”

  “廢什么話,到底有沒有錢?!?p>  那漢子打斷了明照青說話,揚起手一柄長刀哐啷一聲砸在了桌子上。“不拿出錢來,待會老子宰了你們,錢照樣還是老子的?!?p>  大漢忽的抓起了刀柄,將刀舉了起來,也就在這剎那間,外面?zhèn)鱽砹艘宦暭饨校S后有人哭嚎踉蹌這跑了進來。

  “有鬼!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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