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柒已經(jīng)快要跑到岸邊了,但巨大的雷鳴聲驚得他立馬捂住耳朵,腳下的冰面開始劇烈震動,小男孩嚇得哇哇亂哭,連頭都不敢回,拼了命地往岸邊跑去。
在距離湖岸只有幾步距離時,陸柒已經(jīng)跌跌撞撞快要摔倒,索性猛地一蹬腿,將整個人拋了出去,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湖岸的雪地里。
小男孩趕忙翻過身來,屁股坐地,一邊哭著一邊蹬著雙腿又往后退了幾步。
然而當(dāng)他看到湖面上,自己原本站著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時,小男孩的哭聲戛然而止,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后怕和驚恐。
在無數(shù)崩落的冰塊之中,他看到了樂安寧的身影,與那位李家小姐一起跌入了深淵里。
陸柒一下子崩潰了,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他身子猛地向前撲去,趴在湖岸邊,不停地哭喊著少年的名字,卻始終無法穿透那震耳的驚雷聲。
樂安寧的身體在快速地下墜,但少年心中的懼意也不過是短短一瞬而已。
他的臉面朝上,灰暗陰沉的天空在他干凈明亮的瞳孔里急劇縮小,耳邊風(fēng)聲呼嘯,天雷驚鳴的聲響反而越來越弱。
少年猛然感覺右手好像抓著什么,扭頭看去,才看到自己緊緊握著李若蘭的手。
少女的身子飄在自己身邊,安靜而蒼白的臉龐美麗絕倫。
樂安寧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緩慢,自己與少女也并非是在下墜,而是躺在溪水之中,自由自在地隨波逐流著,讓他一度將腦海中所有的事情都拋擲出去。
但很快,少年的心思便被胸前浮空而起的戒指給拉了回來。
他一咬牙,右手猛地一用力,將少女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懷里,他不知道自己還要下墜多久。
戒指外流動著一層白色氣流,迅速包裹住少年的身體。
樂安寧忽然感覺到了一股特別熟悉的氣息,與不久前摔入湖水中時的情況一模一樣。
少年的背后被人緩緩?fù)凶?,白衣如飄蕩開來的蓮花,幾乎將他整個人包在里面。
樂安寧雙手緊緊抱著李若蘭,發(fā)現(xiàn)下落的速度漸漸變得緩慢。
隨后,原本狹隘的深淵忽然變得無比開闊,樂安寧感覺自己像是從一條狹長的瓶頸處跌入了空曠的瓶身,無邊的黑暗瞬間將他包圍住,但這黑暗并不存粹,因為還有點(diǎn)點(diǎn)熒光飄在黑暗之中,像是點(diǎn)綴在夜空里的星火。
樂安寧懷抱少女,如從溪水上流漂到了星海之中,背后的白衣女子便是他的擺渡人。
等到少年的雙腳觸及地面之時,他已不知離那湖面有多深了,而周圍螢火的數(shù)量也從零星稀散,變成了密密麻麻,將四周都照得無比通透。
這些螢火落在懷中少女的身上,又輕輕彈起,撲到樂安寧的臉上,像是冰雪一樣透著微微涼意,但卻不會破滅。
少年看著眼前這般景象,面露震撼,他怎么也想不到,這片冰湖下面,居然還藏著這么一處空闊洞天。
他借著熒光環(huán)顧了一圈,周圍是隨自己一起跌落的大大小小的冰塊,但數(shù)量不多。絕大一部分的冰塊都因為驚雷的巨大威力化作了冰塵消散于空氣之中。
而自己的背后則有一面巨大的冰壁,無時無刻不散發(fā)著刺骨寒氣。而在左右兩邊的遠(yuǎn)處,也是各有一堵冰壁垂直拔起。這三道冰壁皆是不知道有多厚,且壁面坎坷凹凸不平,顯然是因為剛剛湖面的塌陷而形成的。
唯一一條可走的路,便是樂安寧眼前的這條,路面寬闊,且平坦順暢,上面也沒有冰層覆蓋的跡象,應(yīng)該是很早就存在于此的。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那個白衣女子,眼中有著明顯的惱意。
“你為什么要出來?你可以一直躲在里頭啊,反正摔死的是我,你是劍靈又不會死,何必又要來救我?”樂安寧說道,話中帶著太過刻意的尖刺。
不會說話的女子沒有生氣,但眸子里似乎隱藏著一絲難過。
樂安寧見她面無變色,心中更氣,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暮裰乇鶎樱軗?dān)心溫朗他們的情況,一想到那一道道天雷落下時候的恐怖威力,便更加焦慮,恨恨說了一句:“還不如讓我摔死算了,一了百了!”
白衣女子眼眸低垂,看向少年懷里的那位美麗少女。
樂安寧順著她的目光低下頭,一時泄氣的情緒頓時煙消云散。是啊,自己的命,不論怎么作踐都可以,但總不能讓李若蘭也跟著自己一起死吧?
少年重新振作起來,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從這個地方出去。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掉下來的深淵入口,如今小的只剩下一點(diǎn)光亮,與頭頂這些熒光混在一起,已是非常模糊。
他腦海里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問問那位劍靈,能不能送自己上去。可嘴巴微微一張,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樂安寧心中那個糾結(jié)啊,剛剛還對她說了那么狠的話,現(xiàn)在卻要求她送自己上去,會不會太沒骨氣了一點(diǎn)?
他偷偷看了看白衣女子一眼,發(fā)現(xiàn)她也正安靜地盯著自己,似乎是等著自己開口求助。
樂安寧心中哼了一聲,立馬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她。
自己還是要臉的好吧!
既然往上的路暫時是行不通了,那就只能沿著腳下這條路往深處看看了。
因為一直抱著李若蘭,樂安寧的手臂有些酸疼,便蹲下身子,將少女放在了后背上,然后再起身前行。
可剛剛站起身來,樂安寧就有些后悔了。因為少女的身子整個貼在他的后背,甚至比剛剛抱著還要親密一些,這讓他的心緒又有些亂飛。
樂安寧搖了搖腦袋,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光景之上。他不知道這條路到底通向何處,在走了一段距離之后,他漸漸發(fā)現(xiàn)兩邊的冰壁離自己越來越近,原本寬闊的大道開始變窄,直到縮小成一條僅容得下兩人并排行走的羊腸小道。
樂安寧越發(fā)感覺這條路的終點(diǎn)處藏著什么,似乎一直在引導(dǎo)著自己前去發(fā)現(xiàn)。
而周圍的那些熒光也像是被某種東西吸引一樣,往小路深處緩緩飄去。
白衣劍靈一直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樂安寧看到前方有一道不同尋常的光芒,比環(huán)繞周身的熒光要亮上不少。
他停下腳步,定睛一看,卻發(fā)現(xiàn)這路盡頭竟又是豁然開出一片空曠之地來,而在那空地中央,立著一座三丈多高的小冰山。
整座冰山晶瑩剔透,而剛剛看到的那道異樣光芒,則是從冰山頂部發(fā)出來。
樂安寧繼續(xù)往前走去,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等他走到那座冰山下,抬頭看去時,瞬間如遭雷擊,呆立不動。
原來這座小冰山的頂端處,冰封著一把劍,因為冰面透光曲折,樂安寧看不清這把劍是什么樣子的,但其雪白的劍柄卻露在外面,似乎與藏在冰中的劍身連為一體,并沒有劍格。
劍身發(fā)出一道道光芒,忽強(qiáng)忽弱,如呼吸一樣極有規(guī)律。
樂安寧想起了剛剛自己還在湖面上的時候,曾低頭看到過的那一道微弱光芒,于此刻所見的劍身光芒如出一轍。
少年愣在原地不敢動,嘴里輕輕說了兩個字:“神...劍。”
袖口內(nèi),那道劍氣忽然飛了出來,停在樂安寧身前嚶嚶低鳴。
白衣女子默默來到了少年身前。
樂安寧有些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忽然之間,被冰封的神劍光芒大作,直刺得少年睜不開眼。
周圍那些原本安靜漂浮的熒光,開始繞著冰山飛行,最終都被吸入那道強(qiáng)烈的光芒之中,冰山之上,形成了一團(tuán)巨大的星光漩渦。
下一刻,所有的光芒似乎都停滯了一般,僅僅一瞬之后,仿佛這世間所有的光亮都被吸入了那柄神劍之中,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樂安寧感覺自己站在一片虛無之中,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然而腹部卻再次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刺痛感,而這一次的痛楚明顯要比先前強(qiáng)烈許多,令少年直接跪倒在地,額頭冷汗直冒。
劍氣自那冰山頂部轟然炸開,一道道凜冽劍光如出穴的狂躁龍蛇,朝四面八方撲飛散去。
白衣女子清美的臉上出現(xiàn)了從未有過的霸道神采,白衣如雪蓮綻開,強(qiáng)大劍氣應(yīng)聲而起,將碾壓而來的劍芒逼退開去,如一條滾滾奔騰下來的急流被一劍劈開。
樂安寧終于明白,原來她是在保護(hù)自己,不被那些劍芒傷到。
那道原本還在輕吟的白色“小蛇”,像是看到了獨(dú)特美食,“歡呼雀躍”地朝那些劍芒飛去,將它們一一吞食干凈。
轟的一聲沉悶聲響自腳下傳來,樂安寧感覺整個世界都震動了一下。
然后他便看到眼前這座透明冰山開始如雨后的春筍一樣,快速拔地而起。
狂暴的劍芒瞬間都黯淡了下來,變成了一道道古老而寂寞的劍氣,平靜地游走在冰山頂部。
樂安寧的那條“小蛇”也混在其中,正在享受著最后的美味。
頭頂?shù)谋鶎娱_始消融,無數(shù)冰塊開始墜落,白衣女子站在少年面前一動不動,頭頂有劍氣回旋,護(hù)著蹲在地上的樂安寧,不讓其被落下的冰塊砸到。
她看著越來越高的冰山,眼神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冷淡,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