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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劍萬千

第27章 天鳳

藏劍萬千 敬平生 3337 2019-11-10 14:54:56

  小鎮(zhèn)最北的那座山丘上,呂自在像往常那樣,獨自一人坐在桌邊,桌上的棋盤上只有四顆黑色棋子,分別擺在東南西北四個位置。

  在小鎮(zhèn)人口中被稱呼為呂先生,在樂安寧口中則是呂老頭的孤獨老人,雙目迷離渙散,他盯著棋盤上的黑色棋子,一根如老樹根條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似乎在算著時辰,耐心等候著什么事情的發(fā)生。

  過了一會兒,有一位中年男子,手提著三壇酒,緩緩上了山丘。在見到呂自在后,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喊了一聲呂先生。

  呂自在似乎早就知道來人是誰,示意他坐下,笑道:“要是別的什么人來找我,我還得瞇起眼睛瞧上半天才能瞧出來是誰,你就不一樣嘍,老遠我就聞到了酒香,嗯,就是這個味道。”

  酒樓佛仙醉的陳掌柜,本名叫做陳殷的男子,將三壇珍藏多年的春燒放在了桌上,然后往坐在對面的老人推了推,笑道:“先生愛喝我家的酒,是我陳某的榮幸,如果先生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每天都送一壇上來?!?p>  呂自在拿起一壇,掀開壇口聞了聞,酒香撲鼻,半開玩笑道:“每天一壇?怕不是要把你的那間酒樓都給喝塌嘍啊?!?p>  陳殷趕忙道:“不會不會,酒有的是,不然就白叫酒樓兩個字了?!?p>  呂自在嘗了一口酒,酒水不小心從他嘴角滑落出來,并不是完全透明的酒液,而是帶著淡綠色的細微顆粒,一股特殊的清香瞬間在周圍彌漫開來。

  老人直接用袖子一抹嘴,拿著酒壇的手在空中搖了搖,說道:“再大的酒樓,也有喝盡酒的時候。就像這座小島,一直被外頭的那幫人稱作道祖蒙蔭下的洞天福地,但再多的氣運,也有耗完的那一天?!?p>  陳殷臉色沉重道:“先生還是擔心小島會被那些人奪去?”

  老人笑了笑:“大勢所趨而已,至于是不是順天而行,那就不知道了。他們想要這座島,來拿便是?!?p>  陳殷欲言又止。

  老人知道他想說什么,勸慰道:“你呀,沒必要。還有趙崢也是,你們都不必抱有這種視死如歸的想法,你們不是守島人,即便到了島外,也能過得不錯。開酒樓的繼續(xù)開酒樓,教書的繼續(xù)教書,所以何必呢?”

  陳殷擔憂道:“那先生你呢?”

  呂自在一根干枯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我?一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子,有什么值得你擔心的?我是守島人,哪怕是這千萬年來的最后一位,至始至終也都只有一個職責而已。用那幫人的話來說,我這把老骨頭又臭又硬,他們想啃又沒地方下口,說我在這座島內(nèi)自認天地,獨霸一方,當真的死不足惜。我倒是很接受這樣的說辭,就當是在夸我了。”

  陳殷沉默不語,但臉色哀愁。

  呂自在笑著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喝著如此美酒,就不要說這些事了。今日喊你來,主要是為了你女兒的事情?!?p>  陳殷眼中流露出一絲希冀光芒,說道:“那少年與我說了,先生真的有辦法醫(yī)好我女兒的???”

  呂自在忽然說道:“其實小陳塵身上沒有病?!?p>  陳殷愣了愣,不明白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件事情發(fā)生在好幾天前,那日陳殷正在酒樓里忙活,有一個住在他家隔壁的鄰居火急火燎地跑到酒樓,說是他的女兒陳塵在家里忽然暈倒了,讓他快去看看。

  陳殷趕到家的時候,女兒房內(nèi)已經(jīng)聚了不少人,其中有靜安堂的薛大夫,還有島上其他的一些邊野郎中,都是陳塵她娘,也就是陳殷媳婦石月英在情急之下,胡亂找來家里給女兒看病的,另外還有附近的熟人過來幫忙的,但大家都束手無策,因為陳塵的身體變得很奇怪,是從未見過的病癥。

  陳殷走到女兒床邊的時候,看到昏睡的小女孩滿面的痛楚之色,整張臉通紅無比,整個身子也是滾燙,像是剛從燒沸的鍋爐里打撈出來一樣。別說是用手貼額把脈,就連靠近床邊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一股灼熱氣息從小女孩的身體里散發(fā)出來。

  陳殷本來還想著用冷水澆在女兒身上來給她降溫,但那些水還未碰到小女孩的身子,便在半空中被蒸發(fā)個干凈,整個房間都蒸騰著水汽,景象駭人。

  無計可施的陳殷只能派人去請呂先生過來幫忙看看,石月英則生怕女兒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等呂自在趕到的時候,陳塵的整個身體都已經(jīng)變得火紅,像是在烈火之中被反復灼燒一樣,長發(fā)如火絲漂浮在空中,已經(jīng)看不清她原本的面容。

  一向處事淡定的呂老頭也是面露驚色,原本覆著雙瞳之上的迷霧瞬間散去,他盯著小女孩的詭異身子很久很久,最后卻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可正當大家都感覺到絕望之時,陳塵身上的溫度卻是漸漸退散了,臉色也恢復了往日的白凈,到最后熱氣完全消散,小女孩呼吸平穩(wěn),已是沉沉睡去。

  從那天開始,陳塵幾乎每日都會陷入這樣的灼燒狀態(tài),短則半個時辰,長則能達半日,一旦發(fā)病,旁人便無能為力,只能遠遠候著,等著她自己好轉(zhuǎn)。

  陳殷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到底得了什么怪病,竟連呂先生也治不了。這幾日也是絞盡腦汁,尋找各種能夠救治女兒的辦法,哪怕只是一丁點的渺茫希望,他也要盡力試一試。但好幾天下來,卻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正當他心灰意冷之時,直到那一天,一個穿著草鞋的少年來到酒樓告訴他,說是呂先生有辦法了,當時他還喜出望外,想著女兒終于有救了。

  可今日他提酒上山,卻聽到了呂先生說,自己的女兒根本沒有病,他完全沒有理解這是怎么回事。

  呂自在說道:“你女兒并非身患怪疾,而是她天生血脈如此?!?p>  陳殷更加聽不懂了,什么叫血脈如此?

  呂自在看著面前男子,說道:“因為小陳塵是天鳳轉(zhuǎn)世,她的血脈近來開始有覺醒的跡象,所以身體才會出現(xiàn)那般古怪異象。我那日并沒有直接告訴你真相,一是因為我當時雖然已有所察覺,但并不能完全確認是她血脈引起的,直到后面幾日她接連如此,我才能肯定。二來,當時屋內(nèi)閑雜人太多,陳塵是天鳳轉(zhuǎn)世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是對她最好的保護,你最好連家里那個管家婆也不要告訴。”

  陳殷如遭雷擊。

  呂自在喝了一口酒,繼續(xù)說道:“放心吧,你女兒現(xiàn)在不會有性命之憂,但也是暫時的。血脈覺醒非常痛苦,她年紀還這么小,我很擔心如果一直這樣熬下去,她的精神魂魄會承受不了,導致命橋崩塌,到時候輕則走火入魔,重則魂飛魄散?!?p>  陳殷急道:“那該如何是好?先生已經(jīng)有辦法了是不是?”

  呂自在伸出兩根手指,說道:“辦法自是有,而且有兩個,就看你怎么選了。”

  陳殷面露喜色,道:“先生請講。”

  呂自在說道:“其中一個辦法,是將小陳塵送出HLD,去往修行門派,像是落霞山這樣的大門派,也一定會將她收下,因為她是天鳳血脈,如此天賦誰都不會拒之門外。有了這樣大門派的支撐,小陳塵便能在里頭以各種世間最好的丹藥護體,輔以強大陣法,來壓制體內(nèi)血脈覺醒時所帶來的痛苦,以便她能順利過渡這個階段?!?p>  “有一點你要相信,只要小陳塵順利覺醒血脈,那她一定會成為世間最引人注目的修行天才,將來也勢必會成為站在山頂?shù)哪且慌?,甚至是萬人之上的仙人。萬鳥朝鳳一說,可不是書里胡亂寫的?!?p>  “所以,這個辦法看起來是眼下最合適的,小陳塵能夠順利覺醒血脈的同時,還能得到最好的修行資源,如果不是傻子,我看誰來選都會選擇這個辦法?!?p>  呂自在說完之后,陳殷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很顯然,他便是老頭嘴里說的那種傻子。

  陳殷忽然重重嘆了一聲,說道:“先生,把一只受了傷的幼鷹關(guān)進籠子里,給予它最好的治療和食物,等它的傷好了以后,再灌輸自以為最強大的捕獵手段和技巧,讓其成為世上出色的獵手,但必須要聽話,不能隨意離開籠子,不能違背掌管籠子的人的意愿。先生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好選擇嗎?”

  呂自在說道:“我不要我覺得,我要你覺得?!?p>  陳殷說道:“我想聽聽另外一個辦法?!?p>  呂自在忽然笑了笑,說道:“這另一個辦法,聽上去可能并不那么靠譜,但我向你保證一定有用。而且,劍走偏鋒,你女兒因此會另有機緣也說不準。”

  他看著一臉疑惑的中年男子,問道:“還記得那天替我傳話的少年嗎?”

  陳殷點頭道:“當然記得,他叫樂安寧是吧?當年他的性命也是先生給救的?!?p>  呂自在說道:“不錯,這另一個辦法,就是這個少年。只要今日樂安寧順利得到了他的那一份機緣,以后你便讓小陳塵一直跟在他身邊,記得是形影不離的那種?!?p>  陳殷臉色一變,問道:“形影不離是指?”

  呂自在道:“就是吃飯啊、睡覺啊、上廁所啊,都要一起,伸手就能碰到的那種?!?p>  陳殷心中是說不出來的不自在,為難道:“這...他們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覺得不太合適吧?”

  呂自在認真道:“就這個辦法來說,我只要我覺得,不要你覺得。我覺得挺合適?!?p>  陳殷一陣憋屈,這和把女兒白白送給別人有什么區(qū)別?

  他又問道:“敢問先生,那這少年的機緣是什么?”

  呂自在看著棋盤上的那四枚棋子,搖了搖酒壇里的酒,說道:“快了快了,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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