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冷...”許知恩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起來上廁所，被一陣寒意逼退又重新躲回被子里，忍了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批了一件衣服鼓足勇氣從被窩里爬了出來。
“嘶...”她蜷縮著身體一路喃喃自語，不小心一頭撞上了剛剛回到家的王澤凱。
“啊，”她捂著腦袋，抬起頭：“你才回來呀？”她上完廁所，又給自己套了一件厚衣服，坐到沙發(fā)上一看時間，已經(jīng)凌晨兩點了。
“這么晚，最近很多工作嗎？”王澤凱最近確實回家越來越晚了，加班的時間比她還多，有時候周末還要伏案很久。
“嗯，最近接的案子比較多?！?p> “你餓不餓？”她心血來潮地問：“我給你煮碗面吃??？”
“不吃了，都這個時間了，你快點去睡吧，早點休息。”他摸了摸她的頭說。
想來她真的是一個很不稱職的女朋友，王澤凱在忙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平常就很少說自己的事，通常都是她一直在抱怨，吐槽公司，吐槽新老板，吐槽工作上發(fā)生的事，他從來都是在一旁默默聆聽，淺笑，寬慰，勸解，忍受她刁蠻任性的脾氣。
許知恩意識到之前的自己錯了，被生活推著走是她的常態(tài)，不是王澤凱的，她不應(yīng)該這么自以為是，以為她的生活方式才是對的，以為所有人都應(yīng)該跟她擁有一樣的價值觀，追求她所追求的東西。
“那…那你也早點睡吧，注意身體，別太辛苦了?！彼脑掝^每每就被這么一句“早點休息”截住了，他們都很忙，交流的時間越來越少，不說破的隔閡卻越積越多，她很怕到了一個臨界點，兩個人都放棄了，覺得矛盾消不消除已經(jīng)無所謂了。
王澤凱簡單地“嗯”了一聲。
周五下班的時候，許知恩接到了兩條短信，一條是王澤凱說他今天晚上又不能回家吃飯了，一條是胡園園呼喚她上她家耍。
她一到胡園園家就癱坐在她的沙發(fā)上，往張晶肩膀上一靠，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胡園園“嘭”地一聲將她帶來的那瓶紅酒打開了。
“好累，啊，真的好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紀(jì)大了，總覺得做人好累，吃飯好累，喝酒好累，坐著也累，連呼吸都累?！痹S知恩自怨自艾地喃喃了幾句。
胡園園無情拆穿：“這根年紀(jì)大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往杯子里倒紅酒：“而且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你們小王就是加個班而已，又不是出去花天酒地，你用得著像怨婦一樣嘛?！?p> 許知恩坐起身來，皺著眉頭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是不是那種很容易讓人感到疲憊的女人？”
這話胡園園不知道要怎么接，只好說：“你要調(diào)節(jié)好心態(tài)，才能保持年輕?！?p> 許知恩嘲笑：“你說這話的語氣特別像我媽?！?p> 胡園園一本正經(jīng)道：“老人說的話都是真理?！?p> “......”
她本來以為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思考，但人生不需要，反正都會后悔的，但現(xiàn)在的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過了一會兒，許知恩又無比認(rèn)真地問了一句：“作為女人我是不是應(yīng)該更加努力一點？”
胡園園和張晶的眼神同時看向她的胸口，然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么笑？難道不是因為這個王澤凱才老這么晚回家的嗎？”她自言自語：“還是因為我性格太差？”
“嗯，”胡園園點點頭：“這倒是有可能?！?p> 張晶附和：“真的，我們研究過了，像王澤凱這種好男人已經(jīng)絕種了，我覺得只要你正常一點，就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p> “是啊是啊，”胡園園說：“你看兩點一線，不煙不酒…”
許知恩嘲笑：“不煙不酒就是好男人了？你們對好男人的標(biāo)準(zhǔn)也太低了吧?！?p> 胡園園認(rèn)識許知恩這么多年，她如此患得患失的小女人模樣，她還是第一次見。
許知恩坐在公司廁所的馬桶上刷手機(jī)，偶爾刷到“感恩的小凱”這個號居然發(fā)了一條新的帖子，最近他們的賬號更新頻率越來越慢，已經(jīng)好久沒有po新內(nèi)容了，配的圖正是那日陸家嘴半邊晴天半邊陰云的照片。
原來他那天奇異的天象，他也看到了，不但看到了，還拍了下來，真是個有心人，雖然那天沒有在一起，但能在同一個城市，看同一片天空，真好。
這條帖子寫著：“你是因為太認(rèn)真了所以才不順利的，這世上一帆風(fēng)順的，大都是不認(rèn)真的人?！?p> 許知恩噘著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看明白了又好像沒看明白，也不知道在附和什么，只覺得這個帖子雞湯得恰到好處，讓她倍感受用。
她走到盥洗臺邊上，這時貝佳從另一個廁所間的門走出來，許知恩覺得她看到自己的時候，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但卻故作正經(jīng)。
“許總。”貝佳勉強(qiáng)叫了她一聲，畢竟兩個人見面一聲不吭也怪尷尬的。
“嗯?！痹S知恩朝她點點頭。
她們之間本沒什么可說的，對話就算是終結(jié)于此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她一直都知道貝佳對王澤凱的感情，不過她在這方面姿態(tài)很高，從來沒有把貝佳當(dāng)成過情敵，她以為年輕人的感情就像出租車，攔不上這輛總還有下一輛，不必較真的，以至于忽略了貝佳看她的眼神中的更深層的東西。
“許知恩，告訴你一個好消息?！?p> 她剛從廁所出來就撞見宋祁和。
“什么消息？”她并沒有很感興趣。
“Capital Greymane退出易捷海淘的收購案了。”
許知恩漠然：“哦?！?p> “這樣我們基本十拿九穩(wěn)了。”
她語氣冷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你不高興嗎？”宋祁和像是一個在別的小朋友面前炫耀自己玩具，卻被別人無視的小孩，失落的表情寫在臉上。
許知恩心想，我就是個打工的，我有什么可高興的。
“你那天跟王澤凱說了什么？”她忽然問了一句。
“嗯？”宋祁和沒想到她會問他這個：“說了什么，好奇嗎？”
“嗯?！?p> 宋祁和嘴角揚(yáng)起一抹笑容：“那你怎么不問你男朋友？”
許知恩誠實回答：“不想讓他看出來我好奇?！?p> “這是男人之間的秘密，我不想告訴你?！?p> 她不屑地“嘁”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這時開發(fā)的辦公室正雞飛狗跳，韓坤喊了一嗓子：“APP的服務(wù)端測得怎么樣了？”
“提了六個bug，其中四個是優(yōu)化，兩個是比較嚴(yán)重的邏輯錯誤，開發(fā)還在改?！睖y試組的一個組員回答。
他又問：“前端呢？”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的比較大的一個問題，是從火星APP分享視頻到圈子的時候視頻加載不出來，還有運營提的點贊功能之外，要加一個鈴鐺的圖標(biāo)，點了之后這個人分享的內(nèi)容就會立刻在首頁展示，這個功能之前漏做了，昨天才開發(fā)完的，剛剛提測所以還需要一點時間?！绷硪粋€組員回答。
“漏...做了？”韓坤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鏡，他手下幾個年紀(jì)比他大了快一輪研發(fā)人員不禁哆嗦了一下。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能不能行了，”他活動了一下手指，說：“都讓開，我來！”
不到一個小時之后，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輕巧地說：“好了，還有什么問題嗎？”
“還有【我】這個tag里面，購買會員的時候一直報錯?！币粋€開發(fā)同事連忙說。
韓坤問：“這是后臺返回的還是頁面返回的？”
“這是直接訪問賬戶中心返回的?！?p> “是不是客戶號傳給賬戶中心的時候忘記解密了？”韓坤皺了皺眉頭，仿佛在說怎么又犯這種低級錯誤。
開發(fā)恍然大悟：“哦哦哦，有可能?！?p> “還有嗎？”
“有有有，”另外一個開發(fā)搶著說：“還有頁面埋點，數(shù)據(jù)組的同事說不好處理?！?p> 他又扶了扶眼鏡，換了一臺電腦，一坐下，便沉浸在他的程序世界里，如同亂碼一般的code發(fā)出的藍(lán)光映在他的臉上，他渾身一動不動地坐在，只有眼睛在一目十行地轉(zhuǎn)動，過一會兒直起身子和任梁討論兩句，就又俯身開始敲代碼了。
“這個banner頁點開跳轉(zhuǎn)的是原生的還是h5鏈接？”韓坤問。
“這是一個外部合作方自己的頁面，我們是要用它的服務(wù)去實現(xiàn)...”任梁回答。
“誒不不不，你不需要告訴我業(yè)務(wù)，我只要知道怎么實現(xiàn)的就好了，外部頁面，那是H5咯？那怎么回退到上一個頁面，直接叉掉嗎？”
“嗯，瀏覽器權(quán)限不是你的，你監(jiān)聽不到，應(yīng)該只能叉掉吧?！?p> “OK.”韓坤剪短地回復(fù)了一句，又開始噼里啪啦敲擊代碼。
“這個加載是實時讀的后臺的數(shù)據(jù)，不是本地的靜態(tài)圖片所以會有點慢?！表n坤低著頭，也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任梁接了一句：“那就加一個loading的提示吧?！?p> “OK.”
這種對話模式持續(xù)了大約六個小時。
晚上十一點半，韓坤站起來拍了拍手，說：“好了，差不多了，每個人手上的任務(wù)全部都再自查一下，沒有問題的就立刻提交，明天晚上十二點圈子預(yù)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