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

　　“你若敢傷他，我便取你性命！”

　　這是李恬最后聽見的一句話，流血過多的他最終還是堅持不住，跪倒在地上暈了過去，暈過前腦海里只剩下一句……

　　師姐突然好帥啊。

　　…………

　　“桀桀桀，宋裳，你我打了這么多年，誰也奈何不了誰，你憑什么取我性命呢?！蹦莻€陰森的聲音又一次響起，聽起來讓人格外不舒服。

　　“黃呈，你以為你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是誰的功勞?！彼诬妻玻痘蛘邞撜f是宋裳的聲音顯得有些不屑，仿佛并不把這位黃呈放在眼里。

　　黃呈沉默了片刻，陰森的聲音此時變得怨無比，“是的，宋裳，多虧了你，沒想到你們宋家的這群余孽，死了也要化成厲鬼作祟，與我黃呈為敵，今日……我便要在此誅殺你！”

　　“我宋家主持西江城近百年，一直秉公持正，所有家族無論大小，都能在西江城獲得宋家無保留的支持，以換取最好的發(fā)展?！彼紊岩诧@得格外憤怒，“你聯(lián)合其他幾大家族，合剿我宋家，可還記得當初是誰支持你落地西江城的？”

　　“哼，成王敗寇，你宋家憑何一直穩(wěn)坐西江城之主的寶座？”黃呈的言語回擊顯然就蒼白無力的許多，其實他也心里明白，黃家能在西江城發(fā)展如此迅速，與宋家的支持離不開關系。

　　“只怪我當初沒有識破你的狼子野心，這才害我宋家被滅滿門?！彼紊训恼Z氣也變得憤恨起來，“好在你滅我宋家后便急著搬進這里，我宋家眾人的怨靈匯聚不散，給了你們黃家致命一擊，連同你的肉身也一并摧毀，被迫和我的靈魂鎖在這里，不知你這十幾年，看著本屬于自己的成果淪落到其他幾家之手，是否還開心快樂？”

　　“宋裳！”黃呈大聲地咆哮起來，黑色的氣息四處彌漫，“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哼，那便試試看！”宋裳不再多言，操控著宋芷薏的身體就直沖上去，黃呈則依舊操控兩人應戰(zhàn)。

　　目光空洞的沈無虞揮起山河便是一記從上而下的重擊，直直地就要砸向宋芷薏。宋芷薏頗為靈活的用左手的云落拍在沈無虞持劍的手上，將這一記劍式偏離至身側，緊接著便是轉身以右手尋世主動出擊，連刺七下，直指沈靈音的身體各處。

　　黃呈顯然戰(zhàn)斗經(jīng)驗十分豐富，操縱著沈靈音用沐衣精妙地盤在尋世之上，用力一拉，竟是要將宋芷薏拉到面前，沈靈音的左手已然匯聚起了玄力，想要給宋芷薏一記重擊。

　　軟劍緊緊地纏縛著尋世，似乎不棄劍便是要被重創(chuàng)的局面，誰知宋裳竟操控著宋芷薏直接將右手云落飛出，直向沈靈音的頭部斬去，不得已，沈靈音收起軟劍，回防那飛來的一劍云落。

　　看似幾個回合下來，雙方勢均力敵，但其中的兇險只有二人自己知道，遠比李恬先前一人招架兩人來得更為可怕。

　　此前李恬畢竟有所顧慮，不敢傷害師兄師妹，但現(xiàn)在雙方都是操控著別人，自然不會有任何手下留情。

　　“放棄吧，宋裳，我運氣比你好，先下手搶奪了兩個小輩的身體，其中一個是云湖境，你只靠一個生魂境怎么會是我的對手！”黃呈嘴里說著勸對方放棄，可動作卻沒停下，沈無虞和沈靈音兩兄妹又在他的操控下向宋芷薏襲來。

　　一股厚重的氣息，從山河劍上傳來，玄力的流轉仿佛讓人透不過氣來，正是沈無虞所修習的劍訣——開山歌。

　　而另一旁，沈靈音的沐衣也同樣揮如劍舞，優(yōu)雅的舞姿下卻是凜冽的殺意，同樣也是天玄門的劍訣之一——劍舞袂。

　　二人的劍訣，有天玄門掌門的親自挑選，自然與二人契合無比。開山歌既重一往無前，任誰抵擋都要一分為二的氣勢，又兼蓄開山立派后，守護一方的責任之心，這正與大師兄的性子不謀而合。而師妹不擅長劍的鋒銳與肅殺之意，劍舞袂著重于以形以勢，傷人無形，配以軟劍沐衣，與小師妹相性極佳。

　　“沒想到這兩個小輩，居然還會如此精妙地劍訣，宋裳，受死吧！”黃呈也沒想到今日來到這院子里的四人，不僅各個都擁有極品靈器的寶劍，而且所用的劍訣更是玄妙無比。

　　以劍聞名的勢力，他的心里似乎隱隱地猜到了那個答案，那個八大宗門里沒落已久，甚至在很多人心里都已經(jīng)被除名的門派……

　　天玄門！

　　“看來那個女孩也可能是天玄門的弟子，得小心宋裳操控她用起什么不得了的劍訣。該死，要是以前的身體還在就好了?！秉S呈心里的怨毒之意越來越濃，害自己只剩下如此虛弱靈魂的人，她今天必須死在這里。

　　沈無虞開山歌的第一式已然向宋芷薏襲來，其上的劍勢全然不是宋芷薏可以硬抗得了的，宋裳立刻讓宋芷薏向后退去，但一直尋覓機會的沈靈音，恰在此時從宋芷薏后側襲來。

　　不知不覺居然被二人的劍勢逼到這樣的境地，形成了前后夾擊的局面，宋裳也是心里一沉，暗道不妙。

　　須臾之內，宋裳便做了判斷，畢竟曾經(jīng)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還在，她當下便放棄了后撤，全然不顧自己背后的危險，竟雙手劍同時舞向了沈無虞。

　　這似乎是魯莽之舉，畢竟背后便是來自靈兒的襲擊，而宋芷薏直指的又是境界更高的沈無虞，怎么看也是送死一樣。

　　“哼，宋裳我看你是昏了頭了，既然如此，那便給我死吧！”黃呈雖然沒有想明白對方的用意，但在這樣大好的形勢面前，自己斷沒有退后的道理，沈無虞的劍勢不改，似要將宋芷薏劈成兩半。

　　但接下來出乎黃呈預料的事情發(fā)生了，宋芷薏竟然將左手的云落直接拋出直飛身后的沈靈音，只用右手的尋世對敵。

　　這是找死，黃呈第一反應便是如此，但警惕心告訴他絕沒有那么簡單，他決定求穩(wěn)，讓沈無虞放棄了原先一往無前的招式，改攻為守。自己只要讓沈無虞守住，身后的沈靈音便能擋下那倉促的飛劍，讓宋芷薏受不輕的一擊。

　　宋芷薏的臉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絲得逞的微笑，這種表情肯定不會存在于宋師姐本人，顯然是此刻宋裳的心情反映。

　　沒有去管背后只是稍被影響的劍勢，宋芷薏尋世擋開山河，右手緊接著便印在了沈無虞的胸口上，一個人影從沈無虞的身體里飛了出來。

　　“動手！”宋裳的聲音大喊出來，一直裝死的李恬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沈無虞的背后，恨雪上凝聚的魂力仿佛就要溢出了一般，直斬那飛出來的人影，當場劈成了兩半。

　　“不——”那個人影中傳出歇斯底里的聲音，尖利地仿佛要刺破李恬的耳朵，正是黃呈的聲音，“你怎么可能使得出落魂掌！你都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肉體，為什么還能用宋家的傳承！”

　　他一直防備著對方動用天玄劍決，甚至還防備著昏厥過去的李恬，可料到了這兩點，卻被自己一直忽略，或者說認為不可能的方式擊敗了。

　　宋芷薏的背后還是被沈靈音刺穿了，好在避開了要害，并不致命，隨著黃呈的靈魂飛出沈無虞體內，沈靈音的進攻也停了下來。

　　師姐單膝跪在了地上，氣喘吁吁道，“看起來你還能活一會兒，我并不介意和死人分享秘密，其實當初宋家并沒有被滅門?！?p>　　“你是說這個女娃是宋家的人？”黃呈的靈魂突然激動起來，“不可能，我親自確認過，沒有一個活口，宋家所有人都死在了那一晚?！?p>　　“呵，我們宋家，還有一個人，除了我和父親沒有任何人知道?！彼诬妻驳纳眢w里傳出宋裳頗為得意的聲音，“她，是我的女兒?！?p>　　李恬：!?(?_?;?what？

　　師姐體內的那位靈魂體的女前輩，是師姐的母親？

　　李恬突然感覺想起了什么，他回想起了師尊的日記，他去西江城時發(fā)生了什么大變故，收了一位徒弟，正是二師姐。

　　聽先前宋裳前輩的話，這大變故看來是宋家被滅門的事情了，也就是那天，師尊心軟救下了二師姐。

　　李恬恍然大悟，自己昏迷前聽到的那句話，原來不是單人旁的他，而是女字旁的她，宋裳前輩是在說她的女兒啊。

　　李恬有一點失望。

　　“作為宋家家主的女兒、宋家的大小姐，一直沒有出嫁，卻突然未婚先孕，顯然對于宋家而言是巨大的恥辱，所以我父親要求我不得對任何人透露她的存在，在那一夜托付給了一位外地的高人，沒想到反倒在這天成為了我報家仇的關鍵?！彼紊验_始操控著宋芷薏給自己的治療傷勢，“接管我女兒的身體后，我就消耗了一半的靈魂喚醒了這個少年，等待他給你致命一擊?！?p>　　“哼，今日一戰(zhàn)算我輸了，但來日方長，我黃呈必將回來報仇！”黃呈靈魂的兩半同時飛出，立刻逃躥出去，在空中盤旋，繞在了一起。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黃呈的靈魂并沒有按他想象的融合起來，傷口竟然還有擴大的趨勢。

　　“你——“黃呈都已經(jīng)問不出為什么這三個字了，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讓靈魂愈合時，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沒有任何活路了。

　　“你不過是生魂境，怎么能造成這樣恐怖的靈魂傷勢……”靈魂上的傷勢越來越大，黃呈也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越來越弱了，語氣再也強硬不起來。

　　“你猜。”

　　李恬沒好氣道，他沒有宋裳前輩那么好心，師姐被他傷成這樣，大師兄和小師妹也被他操控，李天恨不得再多斬幾劍。

　　“呵呵……沒想到我……算計這么多年，死得確實這副窩囊……”黃呈的話沒有說完，靈魂的傷勢便徹底吞沒了他的神志，魂飛魄散。

　　李恬凝聚玄力于雙眼，確認沒有其他靈魂體的存在，趕忙去扶住了宋芷薏的手臂。

　　宋裳的靈魂，也慢慢地從宋芷薏體內退出，宋芷薏的身體便軟倒在了李恬懷里。

　　“宋裳前輩？”李恬望著飛出來的靈魂體，看起來確實和宋師姐有幾分相似，宛如成熟版的宋芷薏。

　　“臭小子，你可不要當我面吃我女兒的豆腐?！彼紊扬w到李恬旁邊，試圖揪李恬的耳朵，只是靈魂體沒辦法和實體直接接觸，手穿過了李恬的身體。

　　“我哪敢呀?！崩钐窨嘈?，宋裳前輩剛接管師姐身體時那句“你若是傷她，我便取你性命”是何等的霸氣威嚴，怎么自從自己一劍斬了黃呈之后，就跟換了個畫風似的。

　　懷疑地眼神打量了一圈，宋裳點了點頭，“還不錯，我女兒如果嫁給你好像還可以?！?p>　　“噗——”李恬差點被自己口水給嗆著，“前輩，我只是您女兒的師弟?！?p>　　“唉我懂啦，年輕人就喜歡玩一些角色扮演啊什么的游戲?！彼紊岩桓笨创┝艘磺械谋砬?，讓李恬更是受傷。

　　前輩的畫風好像越來越不對了……

　　“不過不管你是我女兒的什么人……”宋裳前輩突然又正色道，她飛到了宋芷薏的身旁，伸出手去觸摸，卻穿過了宋芷薏的身體，一時間僵住了動作。

　　“希望你能保護好她……這么多年我都，沒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我會的?！崩钐裾J真點了點頭。

　　“雖然她爹是個不靠譜的人，但我從來沒有后悔過擁有這么一個女兒……”宋裳前輩的靈魂開始變得越來越透明起來，這讓李恬有些焦急。

　　“前輩，你……”

　　“不用說了，我活不久了，那記落魂掌，讓我靈魂剩下的力量消耗了一空……”宋裳前輩的眼神格外憂傷，“只是來不及和她說說話?！?p>　　“告訴她，這些年我一直很想她?！?p>　　“告訴她，我給她講的最后一個故事結局是什么?！?p>　　“告訴她，媽媽……對不起她?！?p>　　李恬有些說不出話，他扶著懷里的宋師姐，有些哽咽，此時宋裳前輩已經(jīng)淡到看不見了。

　　“對不起，媽媽又要走了……記得照顧好她……”

　　“媽媽愛你……很……”

　　宋裳前輩的話沒有說話，整片院子里便再也看不到靈魂體的存在了。

　　李恬知道那最后一句照顧好她是對他說的，他向著宋裳前輩消失的方向，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也有些想起了自己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