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若等三人剛步入教書先生白岫玉的居所，便都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這香氣并不濃烈，給人的感覺就好似一條正在悄悄游走的魚，大家被它輕巧的擺尾觸到了臉龐，在各人心底泛起幸福的漣漪，但要伸手去抓，卻是連它的影子都不見。
不過，卻可以想象，幾天前，這屋內(nèi)還未散盡的香氣，應(yīng)該比此時更加攝人心魄。
鳳九霄深深吸氣，一臉陶醉道：“十年陳釀的玉竹春……這白岫玉倒是在吃喝上挺下功夫。”
“玉竹春？好像挺有名的？”沈鴻若并不擅飲酒，只是恍惚聽說過玉竹春的名頭，卻并未放在心上過。
“當(dāng)然有名了！而且十年陳的玉竹春，市面上不多見了。不過，”鳳九霄又貪婪地吸口氣，道，“按說，十年的玉竹春，味道要比這香氣要更濃一些，此刻味道散淡，應(yīng)該只是幾天前喝酒后空留下的余香?！?p> “聽起來，這十年陳的玉竹春，很是名貴了？”沈鴻若問道。
鳳九霄應(yīng)道：“何止是名貴！因為量少，這十年陳的玉竹春，甚至有錢也買不到，非得是有頭有臉有點權(quán)勢的，才有可能藏那么一壇……”
“如此名貴的酒，白岫玉一個小小村莊的教書先生竟能喝的起？”沈鴻若一挑眉毛。
鳳九霄一愣。這一點他還真沒想到。他一邊在心中琢磨著，一邊伸手探向懷中，要掏出火折照明，想從這間屋子里尋到更多的信息。
沈鴻若卻按了鳳九霄的手，道：“別引火，萬一還有人窺視，有火光難免驚動了。”
“那這黑燈瞎火的，咱們怎么查看、找線索？”鳳九霄問道。
沈鴻若微微一笑，從袖中摸出一個雞蛋大的圓球，道：“咱們有寶貝。”
“夜明珠！”鳳九霄和常潤不由異口同聲驚呼道。夜明珠果然是少見的寶物，圓圓盈盈的一顆，托在沈鴻若手心，安靜散發(fā)著幽幽冷光，好像天上的月亮縮小了百倍，降落在這屋內(nèi)。
“真是個寶貝，照明足夠了，卻在黑夜里也不會太扎眼。沈大人從哪里尋的寶貝？”看見好東西，鳳九霄不由心癢癢。
“京都南市口有個叫白草間的雜貨鋪，好東西不少，回頭我?guī)系剿莾禾载浫?。”沈鴻若口中與鳳九霄說著閑話，手底下卻早忙碌起來，在白岫玉這間小屋內(nèi)東翻西撿了起來。
這屋子很小，進(jìn)門左手邊就是窗子，窗下擺了一張小桌。沈鴻若走過去，看到窗子關(guān)著，支窗的叉桿卻在地上扔著，看樣子，窗子應(yīng)該是突然關(guān)閉，也許是被人打落了叉桿，也許僅僅是風(fēng)？
他轉(zhuǎn)身查看著桌子。桌子上整齊排了四碟小菜，依稀可辨是鹵河蝦、釀豆腐、拌小蔥和桂糖藕，菜碟旁邊胡亂扔著一床小巧的瑤琴，兩只青花瓷碗。沈鴻若端起瓷碗聞了聞，有酒香。
沈鴻若自言自語著：“兩個用過的酒盞，應(yīng)該是有兩人對酌。不過下酒菜卻沒碰過，看來他們的談話很不愉快啊?！?p> 沈鴻若繞過桌子，向墻邊的竹床走去，不小心卻被橫在中間的一只凳子給絆了個趔趄。“咦，凳子在這里，難道喝酒的兩人，一人坐在這里，另一個坐在床上？如果非得在床上喝酒的話，那他就是必須臥床，也許受過傷？白岫玉當(dāng)天還去過酒館，肯定不是行動不便的那個，那么就是訪客在床上啰？”
常潤和鳳九霄默默跟在沈鴻若身后，兩人俱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他的分析思路。
沈鴻若已經(jīng)走到了床邊，看見床上一堆散亂的布條，不由伸手拿起一條，把夜明珠湊近了仔細(xì)觀瞧著，又把布條放在鼻下不住地嗅著。
“布條是鄉(xiāng)人們自己紡線做成的粗布，常用來做被褥鋪蓋，雖然粗糙，卻很結(jié)實耐用。如果被撕成條，那用來綁人的話，定會捆個結(jié)結(jié)實實?！?p> 常潤沉不住氣，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大人，這布條上有血，也許只是用來幫傷者包扎傷口的呢？”
沈鴻若對小廝鼓勵般笑笑：“不錯，有長進(jìn)。不過，你想啊，如果是包扎傷口的話，布條不應(yīng)該撕地更寬一些嗎？撕這么細(xì)，更像是繩子。而且，如果是用來包傷口的，為什么又會被人扯下來扔了呢？傷者不介意傷口暴露著嗎？”
“如此說來，應(yīng)該是白岫玉控制住、或者是曾經(jīng)控制住過某個傷者。而這里，以及附近都沒有見不明尸體或傷者，那么這個傷者應(yīng)該是后來脫離了他的控制，已經(jīng)逃走了？”鳳九霄也加入了推理行列。
“不愧是老前輩，分析的一針見血！”沈鴻若挑起大拇指，稱贊道。常潤卻很不屑地翻個白眼，沈大人都分析的明明白白了，鳳老兒不過是順嘴說出來，算什么一針見血？沈大人跟他客氣，這老頭子竟也腆著臉領(lǐng)了……
沈鴻若繼續(xù)補充道：“這里并沒有明顯打斗過的痕跡，看來訪客是之前受的傷，受傷后才來的這里。布條上血跡頗多，看來他受傷很重啊。這樣來看，訪客十有八九就是小樹林中那位決不后退的殺手。”
鳳九霄點頭表示贊同，他伸手撿起一根比較寬的布條，補充道：“沈大人看這里，布條中間有帶血的口子，這很像是被刀劍等利器割開的。也許，那殺手到了這里，被白岫玉控制后，又曾被白岫玉傷害過，也許是為了逼問什么？”
“舞刀弄劍的，看來白岫玉絕不是普通的教書先生啊?！笨纯粗翊策@里更無再多發(fā)現(xiàn)，沈鴻若托著夜明珠又轉(zhuǎn)向了床尾的柜子。柜子就是用普通木頭打造的，樣子很普通，甚至可說是有些簡陋。沈鴻若舉著夜明珠將柜子從上到下細(xì)細(xì)打量了個遍，才伸手輕輕開啟柜門。
柜子里只分了四層，上面兩層散亂放了些衣服被子，下面兩層則疊放了不少書本紙稿，和些許沒用完的筆墨硯臺之類。
沈鴻若招呼鳳九霄和常潤過來，一同翻檢驗看著。他自己拿起一摞紙稿，慢慢翻看。這摞紙稿紙質(zhì)大都是鄉(xiāng)下常見的草紙，上面歪歪扭扭地涂寫了些個稚氣的字跡，沈鴻若翻看了幾張，只見上面寫的都是同一首發(fā)蒙詩：“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痹瓉磉@是村中孩子們交來的作業(yè)。上面有些迥然不同的成熟字體，間雜在孩童的抄錄中，有的寫著“尚可”，有的僅僅勾一個圈?？礃幼樱@些應(yīng)該是白岫玉批改的學(xué)生作業(yè)了。
“鳳老前輩，您來看看，這個字跡您認(rèn)識不認(rèn)識？”沈鴻若聽鳳九霄說過，組織此次圍攻的殷劍德之前曾與他有過書信往來，沈鴻若想印證，白岫玉會不會就是殷劍德的化名？
鳳九霄接過被批改過的學(xué)生作業(yè)，在夜明珠下端詳許久，皺眉道：“有些像，不過就這幾個字，老夫并不敢據(jù)此確定?！?p> 說的也是，僅憑幾個“尚可”怎么能斷定一個人的字跡呢？沈鴻若點點頭，復(fù)又去翻看柜子里的另一摞紙稿。翻著翻著，他忽然停在一張書稿上，注視良久，眼睛一亮，興奮道：“鳳老前輩，快來看看，這個有點意思……”
吃碗大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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