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道人順著懶散道人的目光看去。小娃娃的右手本來緊握成拳,此時大約是再無力氣,才松開了來。
只見一粒小小的暗紅色丹丸,被小手心里的汗水以及兩個道人身上的血水堪堪粘在掌中。
朱丸!
懶散道人心中一陣狂喜,他放下嬰兒,抓起這粒朱丸,雙手奉在青玄道長的面前:“師父,您快服了它,再打坐運功,定能療好內(nèi)傷!”
青玄道長卻搖搖頭,道:“懶散,你仔細(xì)想想,這粒朱丸如果真如傳說所言,有長生不老、起死回生之神效,那為什么還會圍著它死那么多人呢?難道那些人不知道吃了它保命嗎?”
自打聽聞傳言以來,懶散道人一直覺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說不通。直到此刻師父點破,懶散道人方才醒悟:是啊,那些曾經(jīng)的持有者,為什么在危難之際,不自己用了朱丸呢?
再往根兒里追,這所謂的起死回生的傳言又是從何而來呢?
然而此刻并不是解謎的最佳時機。懶散道人先收好了朱丸,在師父的指點下,給小嬰兒輸送了些真氣,暫時保住了他的一絲生氣。隨后他便背著師父,抱著嬰兒,匆忙尋路離開了廢墟。
雖然青玄和懶散兩人俱是負(fù)傷行動不便,急需就近休整,但考慮到此時兩人的戰(zhàn)斗力為負(fù)值,萬一那些搶奪朱丸的人聞訊而來,他們可是再也無法對付的。
于是青玄和懶散二人避開了人口密集的市鎮(zhèn),沿著一條放羊的小路,躲進附近的深山,尋了個已經(jīng)廢棄的獵人過夜的窩棚,暫時棲身。
躲在深山,好處是能避人耳目,壞處也是顯而易見的,缺醫(yī)少藥的,他們的傷得不到及時救治。尤其是那個尚在襁褓的小小嬰兒,沒奶吃就能把他餓死,更別說他本來就已經(jīng)只有出氣沒進氣了。
懶散道人一籌莫展。他看著病榻上的師父,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冒險下山尋藥。他在安頓青玄道長睡下后,悄悄蒙了面,準(zhǔn)備去山下尋個醫(yī)生。
懶散道人下山時正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山路四圍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是樹還是石頭。
匆匆行路間,懶散道人忽然在這如漆如墨的暗影里,瞧見路邊草叢里,有一團白花花的影子晃來晃去,仿佛一團正在生長的巨大蘑菇,又好像是正拼命從地底下鉆出來的另一個世界的魂魄幽靈!
那是個什么鬼東西?懶散道人本來就神經(jīng)緊繃,此時突然看見此物,又朦朦朧朧的無法分辨出輪廓來,這讓他更加不安起來。
懶散道人暗暗調(diào)整了氣息。他才不信什么鬼神,就算是鬼神的話,如果擋了自己的路,他也不介意和他們過過招。不過此時此刻,懶散道人覺得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隨即閃身藏在樹后,想更看得分明些。
只見那團白影此時變得更高大了些,好像會生長似的。懶散道人分辨了好一會兒才依稀認(rèn)出,那應(yīng)該是一個直起了腰的人,或者鬼。
白影直起身,捶了捶腰,自言自語道:“怎么不見了呢?明明做了記號的呀?”
聽得那團白影出了人聲,懶散道人喜上眉梢,大嘴都咧到后腦勺了,心道“老天真算是有眼!”當(dāng)下便再也不躲藏了,從樹后一個箭步竄到白影身前,長揖到底:“真人!”
無聲無息的,面前忽然蹦出個黑面大漢,那白影反倒被嚇得跌坐地上,嗓子都喊劈了聲:“啊!救命!”
懶散道人慌忙上前攙扶,白影卻給唬的出不了聲,坐在地上直向后出溜。懶散道人忽然想起自己還蒙著面,趕緊扯下了蒙面黑布,嘿嘿笑著:“真人,是俺啊,小懶散。”
白影扶著一棵樹,從地上爬了起來,但仍然警惕地跟懶散道人保持著一段距離,狐疑地反問:“懶散?”
“是我啊,孫真人,真是我!您忘了嗎,這個‘懶散’的道號還是您給我取的!”懶散道人又往前湊了湊。
“??!”穿了一身白衣的孫真人終于走近了幾步,仔細(xì)瞅了瞅懶散道人,又揪了他的衣服用鼻子使勁兒聞了聞,方笑道:“還真是!從上次見面到現(xiàn)在,懶散你還沒洗澡嗎?”
這位孫真人不是旁人,正是當(dāng)世出了名的圣手仁醫(yī),不僅醫(yī)術(shù)沒的說,而且難得的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無論是天潢貴胄還是平民百姓,無論是江湖巨匪還是毛賊囚徒,凡是上他的門的求醫(yī)者,甚至只是萍水相逢的病患,只要讓他遇到,都會給予悉心的救治,即便是定了罪的死囚,孫真人仍舊照看不誤,他總是說:“即使是大奸大惡之徒、抑或螻蟻般茍且偷生的小民,人人皆是一命,而人命至貴,若是生命受危于當(dāng)前,豈能因其他人之評判而輕易坐視不管?”
孫真人的理論大概與青玄道長的道法自然不謀而合,兩人也惺惺相惜,早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成為知交摯友了,早到那時懶散還未投入青玄門下。
看是老朋友的徒弟,孫真人終于徹底松了口氣,開起了懶散道人的玩笑:“怎么,小懶散這么快就出師了?青玄放心嗎?哎對了,我白天在這里發(fā)現(xiàn)一個夜草菇的菇圈,想等它晚上萌發(fā)時挖出來,可怎么也找不到了,你幫我找找,找到了我給你燉肉吃。我跟你說,那味道絕對……”
懶散道人卻“撲通”一聲翻身拜倒:“真人!快救救我?guī)煾赴?!?p> 孫真人一向和懶散道人戲謔玩笑慣了,兩人見面從來不拘著輩分,都沒個正形。然而孫真人此時看見懶散道人收起了懶散謔笑,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心知定是真遇上了大事,,忙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問道:“快起來……青玄他……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懶散道人將之前青玄道長受傷、救了平家嬰兒的經(jīng)過簡略說了一下,孫真人聽罷,一摸懷里,銀針和幾個小藥囊都還在,遂略一沉吟,道:“懶散,我先回去照看你師父,你趕快下山,去藥鋪里不管是買還是搶,都得給我找來續(xù)斷、杜仲、骨碎補、元胡、人參、黃芪、朱砂這幾味藥,別問藥量,越多越好!”
吃碗大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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