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醫(yī)療室爭執(zhí)

　　幾天來第一次，克萊爾·帕爾默感覺更像她自己了。

　　她和蚊蠅的談話幾乎沒有改變什么，但至少提醒了她，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孤獨，他們分享的威士忌仍然溫暖地躺在她的胃里。她洗了澡，穿好衣服，終于暖和了，最后用一根松松的發(fā)夾把濕漉漉的長發(fā)夾了起來，以免水滴到她的書桌上。她的右手拿著一支被咬得破爛不堪的鋼筆，若有所思地在她最新的報告上劃來劃去。由于她目前的精神狀態(tài)，令人頭腦麻木的文書工作令人感到奇怪地受歡迎。她被困在自己的小泡泡里，耳機緊緊地塞進耳朵里，她的mp3播放器乖乖地坐在她旁邊的桌子上，旁邊放著一杯已經(jīng)喝了一半的咖啡。

　　她現(xiàn)在聽的歌是沉重的、黑暗的，身臨其境，這是她從青蛙推薦給她的一張CD中找到的，為她的音樂收藏增添了新的元素。重復的鼓點沖擊著她的鼓膜，伴隨著低沉的低音部從一個耳塞蕩到另一個耳塞。克萊爾又笑了，若有所思地吮吸著筆。音樂正是她所需要的，讓世界上的其他人，尤其是347特遣隊中的男人，都無法聽到。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辦公室門一再敲響，卻沒有被注意到，同樣沒有被注意到是那在不斷地叫著她的名字的粗啞聲音。當克萊爾不顧一切地繼續(xù)工作時，她甚至都不知道門打開了。直到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大叫一聲抬起頭來，她的眼睛突然落在一張不太愉快的面孔上。

　　她的胃里因為驚嚇而劇烈地翻動，幾乎要漲到喉嚨里，她的呼吸因為上尉的突然出現(xiàn)而變得急促。然而在外表上，克萊爾竭盡全力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樣子，當她把耳機從耳朵里拿出來的時候，她的表情顯得很冷漠。

　　“怎么不敲門？”這本是一句俏皮話，但她剛說完就覺得不太對勁，克萊爾試圖盡可能地掩飾自己的羞愧。當夏普繼續(xù)看著她時，她猶豫了一下，他的臉現(xiàn)在不那么生氣了，而是更加消極，雙臂交叉放在胸前?！拔业囊馑际恰@是慣例?！?p>　　“我敲門了，還大喊了?！鄙衔镜穆曇魶]有透露什么。

　　“沒錯?！笨巳R爾連連點頭，迅速放下了她的筆，她的眼睛無意中上下打量著隊長。他似乎在等待什么，他們之間的沉默如此脆弱，她感到有壓力，不得不開口說話?！奥犞覜]想到你會回來——”

　　“我不是來聊天的?！彼麕缀跏菓崙嵅黄降鼗卮穑阉脑挻驍嗔?，“我來這里是為了醫(yī)療?！?p>　　“哦……對，我知道了?！彼辶饲迳ぷ樱嗟氖菫榱私o自己爭取一點時間，而不是因為她需要如此，“那我能幫什么忙呢？”

　　“我需要你批準我履行職責?！?p>　　“哈？”

　　“體檢......”隊長慢吞吞地說，好像在和一個小孩子說話。

　　“我明白?！笨巳R爾翻了翻白眼，“但你至少還要幾個星期才能接受體檢?！?p>　　“沒時間了。”斯契伯雷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就要適應工作”。

　　”那么恕我直言，長官，把這話對你的身體說去吧。因為除非你真的能勝任工作，否則我無法為你開證明。”

　　“給個理由？”

　　“這是不道德的。這是很危險的。更重要的是，我是醫(yī)學專家?！彼龂@了口氣，“這件事我不能撒謊?！?p>　　“專家？”他聲音里的那種陰暗的、嘲諷的味道足以激怒她，斯契伯雷把他的胳膊緊緊地抱在胸前，“很好。那就把這當成命令吧。給我一份健康證明?！?p>　　“你的級別不會改變什么?！笨巳R爾搖了搖頭，克制住想在這句話里加上“僅此一次”的沖動，“我不會被命令……或者被勒索讓你去自殺?！?p>　　“那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p>　　”我想是的?！笨巳R爾翻了翻白眼，她的脾氣已經(jīng)開始爆發(fā)了，“據(jù)我所知，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軍醫(yī)，需要的是真正活著的病人……長官?！?p>　　“注意你的語氣……”

　　“你不也該注意你的語氣嗎？”帕爾默搖搖頭，“抱歉，長官，但我不會讓你這樣跟我說話。我不是一個無知的奴隸，你可以強迫他做任何事來安撫你?！彼⒁獾较钠盏哪樕下冻隽吮砬?，當她繼續(xù)看著他的時候，上尉的態(tài)度稍微有些搖擺。他的嘴唇仍然緊抿著，但他眼睛里的某種東西稍微柔和了一些，嚴厲的目光也減弱了。克萊爾感到自己的憤怒也隨之平息下來，盡管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聽著……我給你檢查一下……至少，換一下衣服。好嗎？”她指著房間另一頭的檢查臺，看著上尉點頭表示同意?！白聛怼悻F(xiàn)在知道程序了?！?p>　　克萊爾聳了聳肩，伸手去拿手套，這時她聽到腰帶慢慢解開的特有聲音，牛仔布輕柔的沙沙聲落在地板上。有一毫秒的時間，她的思緒回到了前一天晚上，她那瘋狂的雙手拼命地拽著科扎克那過于復雜的皮帶扣，卻無濟于事，她的臉頰因為艱難而羞紅?？巳R爾使勁咽了一口口水，把那些畫面從她的腦海里一掃而空。現(xiàn)在，幽靈是她最不愿意想到的東西。事情已經(jīng)夠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