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副熾熱得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落在蕭宏的眼中卻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只聽他哼了一聲,冷冷地問道:“你想要什么?”
武天好整以睱地坐在蕭宏旁邊,說道:“我聽說幾日后淮北叫得出名號的山寨,都會在黃風寨一聚,商討天下會要你們做的事……不知蕭大當家,能否讓我作為流沙寨代表之一,共商大計呢?”
蕭宏翻了個白眼道:“你都逼我服下凝血丸了,難道我還有拒絕的余地?”
“哎呀!”武天親眤地拍了拍蕭宏那寬厚的肩膀,贊道:“蕭大當家很清楚自身的處境嘛!識時務者為俊杰,我最喜歡和你這樣的聰明人合作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這幾日我會待在流沙寨,跟蕭大當家你交流一下有關其他山寨的情報……順便給你緩解毒力發(fā)作的藥物,要不然事情還未開始,蕭大當家暴斃身亡的話,也很令人苦惱……”
不知是否錯覺,但朱青國總覺得武天的言行舉止突然變得有些跳脫,明明昨天還是個一絲不茍、嚴肅正經的神袐人,顯露真容后卻變得捉摸不定,喜怒無?!€是說這才是他的真正性格?
朱青國的觀察沒有錯,武天是故意如此的。一來若自身性格被人摸清摸透,很容易被針對性地設下陷阱,引自己入局;二來武天有些緊張,而用言語紓解緊張,算是他前世今生的小習慣了。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對方可是有先天高手存在,且不止一個。如果在會議中暴露身份……將是九死一生之局。
為臨州一地之安危而犧牲自己的性命,且事后天下會很大可能不會放棄,也就是說,哪怕武天成功阻止了淮北十五寨的肆虐,也只是稍稍延阻了天下會的計劃。
這值得嗎?
武天覺得不值。
他才十六七歲,往少了說也有幾十年的時光可活。他才初出江湖,還有大把的經歷想去一一體驗。他才剛剛開始認識這個世界……他想暸解更多。
他不想死。
但不知為何,心中就是有一種非去不可的沖動。
也許這種生死之間的驚險刺激、舍生取義的俠客行為,亦是自己想要體驗的江湖經歷之一?
畢竟任何人心中,都有一個仗劍江湖的俠客夢。武天也不例外。
身為俠客,又怎會知難而退?
想到這里,武天頓覺熱血沸騰,久違的斗志昂揚起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聽到武天言語間隱含的威脅,蕭宏頹然地低下了頭,同時不禁有些好奇。
武天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對天下會和淮北十五寨不利?
武天淡淡地笑了笑:“目的?做我想做的事,僅此而已?!?p> ……
黃風寨坐落在平安城城北四十里許、一片名為北余山的山脈之中,一處名為“飛來峰”的山峰之上。
飛來峰背靠懸崖絕壁,面前是連綿不絕的樹林,周遭沒有任何低矮山丘,山勢險峻,山形突兀,彷佛飛來奇峰,以此而得名。
這趟會議倒沒有限制每寨能夠派來的代表人數(shù),但為確保行蹤的隱密性,每間山寨都只派出了三四個人,配置基本上均是山寨的大當家,再加上兩三個得力助手。
正如流沙寨,便派出了蕭宏、朱青國和武天三人。
關于武天的事,流沙寨上上下下只有蕭宏和朱青國兩人知曉,連另外兩位當家都是毫不知情。因此在選擇與會人員時,李沖和林曉東都是一陣愕然。
朱青國還好說,作為流沙寨唯一的智囊,為蕭宏分析情報、出謀獻策是再正常不過,但這個其貌不揚的黃臉中年漢子是什么鬼?
這個名為蕭絕的中年漢子,自是武天易容改裝而成。
任憑李沖和林曉東如何苦口婆心,蕭宏卻是一意孤行,決意帶上武天這個不知從哪里突然冒出的家伙,令李林二人在武天等人臨走前,狠狠地睕了武天一眼。
武天也沒有把這種小人物放在心上,隨蕭宏和朱青國走了兩日后,總算是到了淮北十五寨中,實力數(shù)一數(shù)二的黃風寨。
黃風寨不愧是手下兄弟超過二百人的大山寨,箭塔高臺一應具全,和黑虎寨、流沙寨等不可同日而語。
武天他們來得不早不遲,剛巧是第八家抵達的山寨代表,在黃風寨盜匪的引領下,坐在議事廳的臨近末尾的一席。
武者是以拳頭說話的,或有意或無意,坐席的尊卑也大致反映了十四間山寨的實力。
比如說黃風寨寨主范昭平坐在主位,客位的首席是留給尚未到臨的天下會堂主的,然后是那幾個有先天高手的山寨,再之后是后天圓滿境界的寨主,最后才是蕭宏這種墊底的后天后期武者。
老實說,能給蕭宏一個坐席已是給他面子了,畢竟范昭平身后站著的兩位得力干將,境界實力,都勝過蕭宏不少。如果一切全憑實力的話,恐怕蕭宏等寨主連與席的資格都沒有。
很多寨主之間素無往來,此刻都是第一次見面,趁著會議未開始,互相寒暄結識。
“咦,蕭老大,你身后這位兄弟面生得很??!新招入寨的?”說話者嗓音極大,引得附近所有人紛紛側目。
其他人都好奇地打量了武天一眼,但也沒怎么在意,一個跟在蕭宏后面的跟班,頂了天就是個后天中期的垃圾。
那幾個先天高手卻是輕輕“咦”了一聲,范昭作為東道主,出口問道:“蕭當家,你流沙寨還真是臥虎藏龍啊!這位兄弟氣血渾厚,已是到了后天境的極致,再努力努力,先天也不是沒有希望,不知蕭當家和他是什么關系?”
以先天高手的眼力,輕而易舉便看出了武天那身極力收斂的充盈氣血,看出他是后天圓滿境界的武者。
一個后天圓滿的武者,怎會是蕭宏的手下?范昭平起了疑心。
未出發(fā)前武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知道無法逃得過先天武者的法眼,事先和蕭宏、朱青國商討過說辭。
“這是我多年不見的同村兄弟。早年分別后,想不到他也有了奇遇,習得一身高強武功……我也是幾日前才和他意外相逢,后來他得知我要為天下會辦事后,心生向往,非要加入我流沙寨,為天下會的大計出一分力。不過我想多上一個好手怎都不會是壞事,就答應他的加入了。”蕭宏早有準備,很自然地答道。
武天也適時地拱了拱手道:“在下蕭絕,承蒙范老大看得起,但在下自知人到中年,氣血開始衰敗,怎談得上突破先天?范老大當真謬贊了?!?p> 武者在三十多歲后,氣血便會逐漸衰敗,突破先天的機會也會越趨渺茫。
范昭平哈哈一笑,說道:“我觀蕭老弟的氣血旺盛有若少年,離衰敗還早著呢!再說,若這次計劃順利,天下會亦不會虧待我等。別的不說,這突破先天的袐法,還是能拿到的。”
突破先天的袐法?
正如清虛曾經提及的一樣,各門各派都有相應的袐法以助弟子沖破先天的桎梏,提高成就先天的機會。這些袐法大同小異,基本上差別不大,但若非門派世家子弟,也確實難以取得。
在場的盜匪大多是野路子出身,所處的又是臨州這種武學末地,想要搞到一門輔助突破的袐法,難如登天。
武者無日不在追求個人實力的提升,且與會中人有不少都卡在后天后期多時。驟聞如此喜訊,均將武天這個突然冒出的高手置之腦后,一個個圍住了范昭平,七嘴八舌地詢問著。
“范老大,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會有袐法獎賞?”
“不愧是天下會??!連獎勵都是這么大的手筆……”
“你們說,除了先天袐法外,會不會有更豐厚的獎勵?”
“你可拉倒了吧。就憑你的修為,就算有更豐厚的獎勵,又哪里輪得你來領?”
范昭平微笑看著眼前的吵鬧情景,未了雙手一壓,朗聲道:“諸位當家都請靜一靜。獎賞我說了可不算,待會天下會趙堂主親至,自會跟諸位仔細說明。不過我可以拍胸口發(fā)誓:天下會的獎賞絕對會令諸位滿意。在此之前,就請諸位好好期待了?!?p> 就在其他人都沉浸在喜悅當中時,武天的頭腦卻是異常冷靜,暗暗留意并分析著范昭平的一言一行。
從范昭平不遺余力地夸贊天下會的舉動看來,他應該已從天下會那邊得到了什么好處,說不定還加入了天下會,成為天下會埋伏在此的一枚棋子……不過這個也不出意外,天下會財大勢雄,能加入到天下會,本身就是一種榮譽,天下會甚至都不用給什么好處,隨便表達出想招人入會的意欲,自有大把大把的武者搶得頭破血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加入其中。
同時,武天心中生起了一股忌憚,剛剛范昭平說自己的氣血旺盛得有若少年……他會不會已經看出了不妥?
就在武天尋思之際,此次會議最重要的人物,天下會堂主趙天成,終于姍姍來遲。
會議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