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相處了一個月,但王大伯一家給武天留下很深的印象。
王大伯的憨厚、王大嬸的啰唆、王丫頭的毒舌……均深深刻印在武天心中,難以忘懷。
可以說,除許薇這個便宜師父外,這一家三口便是武天在這個世界里最親近的人。
乍聞噩耗,武天一開始確實是情緒激蕩,難以自已。但過了一陣,他情緒已然平復,只是心中空空落落的,彷佛永遠失去了什么。
還說要好好報恩,結果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如果能不顧師父反對,堅持下山探望王大伯,會不會能避免悲劇發(fā)生?
武天不禁這樣想。
現(xiàn)在想來,也許許薇早就知道王大伯身亡的消息,才死活不讓武天下山。不然以她的性格,不會如此不近人情。畢竟王家村就在附近,也耽誤不了多少練武的時日。
下山三日,第一日剿滅黑虎寨,趙文德一番話卻令武天懷疑心中的俠義之道;第三日驚聞救命恩人的噩耗……
武天開始懷疑,下山闖蕩是否一個明智的選擇。
不過他也知這只是巧合,王勇身亡是五年前的事,就算不下山,也早晚會知道的。
武天長長呼了一口氣,驅散諸般惱人的情緒。
王大伯身死已是事實,自己再哀傷也無法令死人復生,如今再重要的,是他還能為王大伯做些什么。
據(jù)中年漢子所說,似乎沒有人親眼見到王大伯三人被殺害,僅僅從身上傷口便推斷下手的是武者。
慢著,傷口?
現(xiàn)在有嫌疑的,只有中年漢子曾提及過的青云宗弟子和附近的山賊。
青云宗弟子習劍,如果是他們下的手,那王大伯身上應該會有劍痕。
而山賊大多用刀,用劍的少之又少。
也就是說,傷口的痕跡,是找到兇手的一個重要線索。
當然,王大伯一家都是普通人,就算是初入后天的武者,要殺死他們也不必動用兵器。
武天心中涌起一種無力感: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會從這種不甚有力的證據(jù)入手?自己又不是那些看一眼傷口,就能推斷出兇手所習武功的神人……
自己不是,有人是??!
但王大伯身死五年,尸體早已腐爛,還能看出什么嗎?
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了。不過自己從哪里找來這種專家?
武天皺眉思索了一會,良久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盲目相信中年漢子的一面之詞并不可取,最好是盡量尋找更多的人證物證,證實中年漢子的說辭,說不定還能找到什么遺漏的線索。
一門心思撲在報仇之上,武天的悲傷似乎消減了不少。再呆坐一陣,整理好腦海中已有的情報后,武天才站起身,挨家挨戶地打探有關王勇死亡的真相。
一直到日落西山,武天問過村內的大部分人家,甚至連那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村長也詢問過以后,踏上了回候邑客棧的道路。
果然沒有什么線索。
絕大多數(shù)人的答案與先前那中年漢子大同小異,沒有什么不同。唯一的新情報,也只有武天在意的死法。
這是老村長告訴他的。村內沒有什么人親眼見到王大伯的尸體,但作為旁觀完整安葬過程的村長,他表示自己清楚記得王勇三人身上的傷口。
三人無一例外,都是咽喉被洞穿而死。
咽喉被洞穿,即是說兇手用的是很大可能是劍……
難道兇手是青云宗的俗家弟子?
青云宗是道門,講求修身養(yǎng)性,即使是俗家弟子,多年清修也難免受到感染,性情大都溫和仁厚,沒道理濫殺無辜……
雖然不清楚當時的情形,但以王大伯那老好人的性格,肯定不會主動得罪人。
且傷口在咽喉,一擊必殺,可以想見下手者出劍時必然是不假思索,又快又狠。
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這個武者毫不留情?
不管是什么原因,這唯一的線索武天絕不會白白放棄。既然兇手是用劍的,而附近又只有青云宗習劍,那上門查探,自是理所當然。
不多時武天已回到了客棧,隨便吃了一些東西后,倒頭便睡。
此時,武天無比昐望到林山城的一刻早點來臨。
……
翌日,車隊再行啟程。
武天因王大伯之死而心緒不寧,林光第看出他心情不佳,雖然不知原因,但識趣地沒有跟他搭話。
要知兇手是不是青云宗弟子,最好的方法是直接請青云宗劍法有成的前輩驗尸,檢查傷口到底是不是自家劍法所做成。
但武天此舉無異于當面質疑青云宗教徒無方,致使無辜之人身亡。如此興師問罪,即使青云宗的高層是修道有成的高人,也不免動怒,被驅逐出門都是武天能想像的最好后果了。
青云宗有三位先天高手,宗主洞虛道人更是先天中期的武者,任何一人都能教武天有來無回。武天不是傻逼,非不得已,絕不想惹上如此強敵。
要先打探一下他們的性情,預測可能引起的反應……
身邊不就有一個青云宗的俗家弟子嗎?向丁湘云詢問一下青云宗三位先天的牌性,也好謀定而后動。
丁湘云一如既往的騎著黑風,守候在林光第身邊,正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武天策馬上前,至丁湘云右首而止,口中說道:“丁姑娘,有些事想問你。”
見林光第一副好奇的樣子,他又道:“若林大叔知道的話,也請不吝指教?!?p> 丁湘云昨天沒有找武天說話,倒也不是不好意思,只是覺得若自己主動搭話,似乎顯得自己對他有什么別樣的意思……
但她心中還是挺想再和武天暢談一下江湖見聞的,當下欣然答道:“什么事?本小姐可以回答你。但作為交換,待會你也得回答本小姐的問題?!?p> “好好好?!蔽涮煊行┛扌Σ坏茫林氐男那樯杂泻途?,旋即臉色一正,問道:“丁姑娘作為青云宗弟子,想必平日也沒少見到洞虛、清虛和玄虛三位前輩吧?不知你對他們的印象,又是如何?”
丁湘云好奇地看了武天一眼:“你問這個干么?”
武天胡謅道:“這不是快到林山城嗎?我想著路過青云宗,我一個未學后進,三位前輩是不能不拜訪的。就想問問三位前輩的性情喜好,也好備上一份禮物,不致兩手空空,忒也無禮?!?p> 林光第在一旁聽得暗暗點頭。武天小小年紀便身負絕技,這個自是十分難得。但更難得的,是有如此驚人天賦而不恃才傲物,對江湖前輩仍然保持敬仰,如此謙遜,日后定然前途無量。
若他知道武天是半帶著算計的心思出言詢問,恐怕他立馬便會出口怒斥武天大膽了。
丁湘云呆了一呆,對武天的答案有些意想不到。自己拜師那日,如果不是父親提醒,她絕對會忘記帶上早已備好的拜師禮。
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咋這么大呢?
正想回答,林光第卻插嘴道:“難得少俠有這份心意。少俠不介意的話,不如就由我丁家替你準備這份禮物如何?”
武天正發(fā)愁是否真要準備禮物,聽到林光第自告奮勇,自是不無應允。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不過要和三位前輩高人會面,不免誠惶誠恐。能多加對三位前輩的了解,當是再好不過。”
“這個自然。我也有幸得見三位道長數(shù)面。三位道長修道有成,望之有若仙人。至于三位道長的性情……相處不多,我也不好下定論,但可以肯定,他們都是虛懷若谷、淡泊名利的得道高人。”
好吧。問了等于白問。武天悄悄翻了個白眼。一味奉承,這說了和沒說有什么分別?只好寄望于丁湘云了,這小妮子應該不會避忌背后談論長輩壞話吧?希望能透露什么有用的情報……
丁湘云迎上武天期待的目光,咬著手指想了想后道:“清虛道人是我?guī)煾?,我對他的了解也多一些:平時不茍言笑,一本正經,事實上挺好說話的,有好幾次我偷懶沒練劍,師父也只是溫言斥責了一番……林叔你這是什么眼神?練劍這么辛苦,偷偷懶也很正常呀!對了,這件事別告訴我爹……謝謝林叔!”
林光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拿丁湘云沒辦法似的搖了搖頭。
這個話題是不是脫離正軌了?武天嘴角一抽,不動聲色地提醒道:“丁姑娘說得有道理,練武最緊要是張弛有度,適當?shù)姆潘尚菹⑦€是很有必要的。清虛前輩也是明白這點,才沒有責罵吧。不知其他兩位前輩,又是否這么好說話?”
丁湘云歪了歪頭,又咬了咬手指,神態(tài)十足十小兔子、小松鼠之類的小動物,煞是可愛。
“洞虛師伯我不太清楚,但整天笑咪咪的,閑來也會指點一下其他弟子,又能教出大師兄這樣的人才,應該是一個很和善又會教徒弟的名師吧?”
“至于玄虛師叔,好幾次我都看到他在嚴厲斥責他的弟子……臉都黑了,看上去不太好相處?!?p> 清虛外表嚴厲,實則很好說話……
洞虛整天笑咪咪的,若非城府極深,不輕易透露自身情緒,就是真的仁慈和善……
不過作為一門之主,怎也得有些心計吧?
至于玄虛,似乎是個脾氣比較暴躁的道士……
但丁湘云對玄虛和洞虛明顯不太熟悉,兩人的真正性格,與丁湘云所言應有一定偏差。
最好是制造與清虛道人獨處的機會,也許能借助丁湘云一臂之力。真不行的話,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另一邊的林光第語帶慶幸:“幸好當初小姐拜師拜的是清虛道長,如果是玄虛道長,小姐性格剛烈,鐵定會發(fā)生什么磨擦……”
聽此,武天有些感慨:師父選擇徒弟,徒弟又何嘗不是在選擇師父?若相性不合,哪怕師父武功再強,徒弟天賦再高,最后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自己和許薇……雖然心中經常埋怨許薇,但真換了一個一板一眼、正經嚴肅的師父,自己也不會習慣吧?
才分別幾日,武天竟有些想念許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