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一響,各個班級的老師完成任務似的匆匆走出了教室,學生們也接二連三的站起身要去上廁所。
這個時候,教室里沉睡已久的音響忽然傳出刺啦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了小孩子稚嫩的歌聲。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熟悉的音樂在此刻摻了幾分詭異的感覺,各個教室都漸漸沒了動靜。
過了一會,學生們才反應過來,開始亂哄哄的討論起來。
“這是鬧哪樣?”
“靠,嚇我一跳,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誰不是啊,這是誰放的,也太…”
雖然大家都既震驚又不可思議,但是樓道里卻比往常靜了許多,沒幾個人好意思在世上只有媽媽好的催眠下大吵大鬧。
“我出去一下?!?p> 寧沼聽到周宵在他耳邊說道,邊起身邊不經(jīng)意的看了她一眼,結果就發(fā)現(xiàn)周宵陰沉的表情。
后面的文旭小聲嘟囔,“真缺德,放這個干嘛。”
寧沼看了看周宵,她手里攥了一把巧克力,胡亂的塞進了口袋里,然后繞過他向外走。
出乎意料的,文旭不但沒有問周宵去哪,反而老實的坐著,也沒有跟上去的樣子。
寧沼坐下后繼續(xù)刷題,在看了好幾遍題目腦子里仍然是周宵剛剛的模樣后,放下了筆,轉(zhuǎn)身。
這個時間沒有學生在操場上訓練,也沒有班級上體育課。周宵穿過操場走進了體育器材室。
她關上搖搖欲墜的門,稀碎的光透過裂縫打進小屋里,更顯得這里破爛不堪。但是周宵喜歡。
她愜意的坐在椅子上,右手里端著一個鉛球,時不時向上拋兩下。
器材室里灰塵的氣味不容忽視,周宵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尖,立刻感覺一陣酸意從鼻腔沖到了眼眶里。
世上只有媽媽好。
周宵閉了閉眼,只覺得媽媽這個詞對她來說,陌生又遙遠。從出生到現(xiàn)在沒有一段記憶是有關沈年的。和周先生朝夕相伴的這些年,周宵把他當做父親,當做依靠,當做家。
而現(xiàn)在,她沒有家。
讓她難受的是,即便沈漫就在她身邊,還是抵不住這漫長寒冬帶給她的凌冽和刺骨。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器材室的門晃了晃,有人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
周宵緩緩睜開眼,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了。她瞇了瞇眼看清走進來的人。
是小學妹趙可馨。
趙可馨看到周宵后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喊道,“學姐好?!?p> 周宵睡了一會心情好多了,她伸手抓了抓頭發(fā),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鉛球早就掉在了地上。
“你也好?!彼f著撿起了地上的鉛球。
趙可馨有點局促的走過來坐到了周宵旁邊。“學姐你沒上課嗎?”
“逃了?!?p> “沒問題嗎?教導主任最近查的挺嚴的?!毙W妹有點擔心的看著她。
周宵沒再提這茬,換了個話題,“你最近怎么樣?”
趙可馨啊了一聲,比剛進來那會還緊張了些,磕磕巴巴回道,“挺好的,就是,,教練說我,,那個還要提高身體素質(zhì)。”
周宵點點頭,“現(xiàn)在是冬天還好點,等到了夏天更考驗體力。”
一陣手機震動聲響起,周宵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手機落在教室了,她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了趙可馨,自己又拿出一塊剝開含在了嘴里。
趙可馨先接過了巧克力,才去拿自己的手機看。
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同桌:我剛從辦公室出來,聽到了一個爆炸性新聞,你猜猜是什么?
趙可馨:猜不出來。
同桌:哎呀,是關于你周學姐的~
趙可馨睜大了眼睛,迅速的看了眼周宵后,趕緊打字。
:什么意思?
同桌:我剛在辦公室聽咱班班主任說高三兩個學生替大學生體測,被舉報了。然后我看見文學長被叫進了辦公室,他和你周學姐不是綁定的嗎?
趙可馨看了眼同桌的回復,把手機舉到了周宵面前,輕聲說道,“學姐,你看?!?p> 周宵直接去了辦公室。因為是上課時間,樓道里很清凈,偶爾路過別的班級門口,有的學生看見她會唏噓一聲。
周宵推開辦公室的門,一進屋先看到了寧沼。
他站在李子清辦公桌旁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冷淡。
顧校長坐在李子清的位置上一言不發(fā)的盯著寧沼,李子清小聲的和寧沼說著什么。文旭被晾在窗前,自己無聊的站著。
看到周宵進來,幾個人都看了過來。
李子清臉色不怎么好,但是看見周宵后,眉眼間都莫名柔和了幾分。
“你去哪了?”李子清繃著臉問她。
周宵說:“體育器材室。”
“你下午沒訓練去那干什么?”
“逃課?!彼f的很快,理直氣壯,但是沒等屋里幾個人反應過來,又繼續(xù)說,“對不起老師,我不該逃課。”
沒有比她還懂得實務者為俊杰的了。
寧沼偏過頭看她,彎了彎眼睛。
李子清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數(shù)落她,“現(xiàn)在知道錯了?你還沒和操場待夠是嗎,連逃課都要跑到體育器材室?”
周宵點頭,態(tài)度不能再好了。
“逃課的事先放一邊?!鳖櫺iL突然開口了。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周宵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桌上放著幾張照片。
“周宵,照片里的是你嗎?”
周宵走到桌前看了一眼,照片里她在做仰臥起坐,表情都被拍的清清楚楚。
“是我。”
顧青嗯了一聲,繼續(xù)說道,“經(jīng)過了解,你和寧沼冒充師大學生參加體育測試,從中得到了盈利,對嗎?”
“對?!?p> 顧青點點頭,看著周宵的眼睛微微瞇起,“你知道替測,替考的后果嗎?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是什么動力鼓舞你冒著被開除學籍的風險也要去賺這點錢呢?”
他說的很慢,每個字都吐的很清晰。說到開除學籍的時候,他的眼神忽然鋒利起來,儼然有了發(fā)怒的征兆。
辦公室很靜,幾個人的目光幾乎都在周宵身上打轉(zhuǎn)。周宵能感受到每個人的打量,這種感覺讓她忽然局促起來。
開除學籍這四個字像是一個皮鞭,現(xiàn)在正抽在周宵身上,打的她全身,全心都火辣辣的。同時,讓她清醒的認識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這一刻,周宵終于像一個普通高中生一樣,開始后悔,害怕,也無力辯駁。
見她不說話,李子清有點著急的拍了她一下。
“周宵,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處?如果有的話要告訴老師和校長,我們都會幫你的?!?p> 李子清故意這么說,為的是讓周宵順著她的臺階下。但是周宵半天低著頭不說話,急的李子清又看向?qū)幷印?p> “寧沼,你呢?”
寧沼一直看著周宵,被李子清喊了一聲才回過神。
“對不起,老師。這件事是我們不對,以后不會再做了?!?p>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顧青冷哼了一聲,然后不冷不熱的說:“你的保證有可信度嗎?”
“對不起。”周宵抬起頭,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真的對不起,是我自己作死還拉著同學,我接受學校的任何處置?!?p> 聽她這么說,角落里的文旭連忙喊,“是我的錯!校長!要處罰就處罰我吧!”
顧青瞥了他一眼,“別著急,都有份。”
不過周宵的態(tài)度是顧青沒想到的,以至于他準備好的一套說詞現(xiàn)在用不上了。他手指輕敲了桌子幾下,緩緩說道,“周宵,替測這種事和替考的性質(zhì)都一樣,都視為作弊。你有國家二級運動員證書,你知道運動員最忌諱什么嗎?”
周宵點頭。
顧青繼續(xù)說,“你自己都明白我也不需要多說什么了。好自為之吧。”
他說完后,就站起了身,順便拿上了那幾張照片。
“你們這周的課不用上了。李老師,來我辦公室一趟?!闭Z罷,顧青走出了辦公室。
李子清等顧青走后,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板正起來,開始教育這三個孩子。
“文旭,你過來?!?p> 文旭忙湊過來,站在了周宵身邊。
“你們?nèi)齻€讓我說什么好?怎么還去替測了?錢不夠花可以找我,我都說了很多遍了呀,有什么困難找老師,我一定會幫你們的。而且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距離高考還有幾天了,老師真心希望你們能拿出最好的狀態(tài)迎戰(zhàn)高考,而不是和學校斗智斗勇?!?p> 李子清能感受到這學期來后周宵有在改變,但是在高考面前,這點點努力根本不夠。
如果放任不管,那周宵就真的沒希望了。
“對不起老師,給您添麻煩了。”先說話的是寧沼,他微微低頭,認錯的態(tài)度很好。
完全不像是會在學校打架鬧事的孩子。
“都是我的錯!李老師,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文旭生怕自己說話也沒可信度,試圖以人格來做擔保。他說完后,辦公室里的幾個人都笑了。
李子清笑了笑,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呀?!?p> 周宵看見李子清笑了才開口,“李老師,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會幫人作弊了,再也不會了?!?p> 她既是說給李子清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李子清看著周宵那一雙因為做錯事還在后悔的眼睛,頓時就心軟的一塌糊涂。
“知道錯了就好,這周你們都別放羊去了,好好在家學習,爭取月考都有進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