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樓伊畔,晚風沉醉,輕笛吟唱,斜陽山間。
總有些人,生命里那些值得追憶的往事,含蓄著淡淡輕溢浮現(xiàn),夜漫步闌珊,詩語漪華年,卻來不及細細的品味..
伴隨著方白羽的指尖兩聲彈奏,那漢子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生命極速的消逝去。
這兩聲,也震得方蘇橙的心口劇烈跳動,雖然方白羽的這功夫不是朝著她使的,但即使是一點點的波及,方蘇橙也覺得身子的半邊麻痹酥軟。
“唉...”
方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地上那漢子再也沒了動靜,縱使這世間再多的風輕拂塵煙,歲月恬靜,他連回想片刻的機會都沒有了。
“少爺,你這是何苦呢...他本來就命不久矣,又何必平添冤孽...”
方白羽用淡淡的口吻說道:
“既然要死,就死得干干脆脆,省的這般拖拖拉拉,遭受罪痛,不是好事嗎?”
這時候,大概也只有方白羽有這般的閑情,思索這般的歪道理了吧。
命運啊,捉弄人。
方伯道:
“少爺,那么...這個云家的女子該當如何論?”
“扶我下去。”
方蘇橙趕忙攙扶著方白羽的手臂,將方白羽扶下了供臺。
方伯也跟著跳了下來,雖然他今年已經(jīng)年過花甲,但是身子輕盈,全然沒有老態(tài),這與他修煉的功法有關(guān)。
方揚所練的,乃是韓家家傳的武功《長春訣》,講究中正平和,養(yǎng)生修性,最是有益于延年益壽,練到深處,返老還童。
也正是由于這功法太過于逆天,才惹得韓家在八十年前滿門遭到屠滅,至于傳家的功法,只留下了半部來。
方家武學典藏繁多,上乘的功法也是不少,自是不會覬覦韓家的功法,反倒是當初兩家相交甚好,所以到頭來,若不是方家收留,韓家的血脈早就斷了。
這倒是說得遠了,卻說,三人下了供奉的香臺,這方伯的前腳剛落了地,只聽嘩啦啦的一陣響動,身后的磚木紛紛崩塌散落,供臺在一瞬家化作廢墟。
方蘇橙心口還在亂跳,見到這副情景更是驚魂未定。
“可惜了,這么好的一副供臺?!?p> 方白羽語氣不置冷暖的說道。
說了這句話后,大殿里便再次的安靜了下來。
四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中,既不開口,也不動彈。
方白羽舉頭上看,透過屋頂破落的傷口,可以看到夜空。
雨后的風輕輕吹過樹葉,發(fā)出颯颯的響動,幽夜度思語,清風攜葉翩,溫馨美意致,墨歲度芳妍,思緒輕飄遠,淺笑顧人間。
極遠處隱隱約約還有虎狼之音。
“這般絕致美景,配這腐臭的安置死人的義莊,絕妙..絕妙..”
一般人聽到這般說話,只道是癲狂之語,但是在方蘇橙聽來,卻心道是糟了!
少爺一般說是絕妙,那就是起了殺心了!
殺心一起,不可遏制!
自家少爺自家知,因為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少爺后來變得極其偏激。不僅看待問題角度刁鉆,讓人琢磨不透。而且睚眥必報,且不說是以直報怨,簡直就是以怨報直。
方家大少爺性情喜怒無常,又是殺人不眨眼,所以江湖上人送外號“雪衣修羅”。
適才,那漢子破壞了少爺?shù)膹椙倥d致,又道破他的心事,想必那時起,少爺就是殺心起動。而云家亡乜在即,又和朝廷牽扯不清,今日在義莊里遇到了云家的逃逸之人,以少爺?shù)淖龇?,斷然不會授人口柄,無聲無息的抹殺這個少女...
果然,不出方蘇橙的所料,方白羽此時此刻,聚集內(nèi)力,源起丹田,匯于肩膀,凝至手心,只待翻掌拍下去,那女子就會斃命。
方蘇橙心中大急,爺爺..快想想辦法啊..她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焦急的看著爺爺。
方伯對著孫女暗暗的搖搖頭..
反倒是靜靜佇立在那里的女孩,顯得非常平靜。
方蘇橙見爺爺搖頭,心中一片頹然,轉(zhuǎn)目又瞧見那女孩這般平靜,于是狠下心來,心中暗道:
“似此間漆黑一片,她倒是鎮(zhèn)靜如常,卻不知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罷了,希望你來生可以生個好人家..”
就在方蘇橙心思百轉(zhuǎn)間,方白羽驟然身體動了,出手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眼看著就要降臨在那女孩的頭頂上時,那女孩終于是開口說話了。
“在你一掌拍死我之前,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情?”
她的聲音,是那么的悅耳動聽,又是那么的清淡飄渺。
入得耳里,就像是琢磨不到的舊時光,似水流,似風吹,似花非花,似霧非霧,輕飄飄的在耳畔滑過,卻不留一絲痕跡,好像是開了口,又好像是,用心在和你交流。
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方白羽的手戛然而止,僵在了半空中,沉默了片刻,問道:
“你想求我什么?”
女孩面向著方白羽,慢慢的,施身跪了下去,說道:
“我被這叔叔救了出來,一路上若不是他拼死相互,我不會活到現(xiàn)在,可是我卻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p> “叔叔舍身救我,我無以為報,希望能待到天一亮了,親手將他下葬,三叩九拜自是不提,只求為叔叔端上一杯送行的酒水,事后我自當自縊以謝閣下?!?p> “若是閣下答應小女子的這個請求,來世做牛馬也當報答您...若不然,也請您容許我拜別恩人,閣下恩義,銘記于心...求您了?!?p> 女孩子重重磕下頭去,卻再無言。
這女孩雖是年幼,但是卻將生死看得如此平淡。
方蘇橙聽得此番言語,再也狠不下心來,流著眼淚喊道:
“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