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替我尋江無塵的下落,我知道他沒有死?!?p>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底浮現(xiàn)些輕浮的笑:“洛二小姐當真是狠心。”
說完他便從屋頂一躍而下,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我盯著他消失的地方思忖良久,他這個人行蹤過于詭秘,也不是沖溫華錄來的,那他要我做什么?我可不會笨到相信什么一見鐘情的戲碼。
但現(xiàn)在我好像除了相信他別無選擇。
第二日一早我就去了靈淵寺,寺廟開寺門的時間很早,我去時寺里還沒有香客,先前接待我和許清漣的那名小僧又站在門口了,我一去,他便迎了上來。
“住持已經(jīng)云游歸來,知你今日要來,特地囑咐小僧在此等候,施主請隨我來。”
我正疑惑著,卻見那名小僧走出老遠,回頭見我沒跟上,遠遠的朝我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洛施主,這邊請?!?p> 隨小僧來到禪房,隔著半透明的屏風,我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屏風后打坐的老者。
正出神著,那名小僧已然拜下,我急忙也跟著拜了下去。
“施主不必多禮,修德,你先退下。”
慧宏大師的聲音自屏風后傳來,話音剛落,那位小僧便應(yīng)了一句退下了。
我對他行了拜禮,道:“大師,您既已算到我們會來,想必也能猜到我們的來意。兩年之內(nèi),扶風,昌黎,瀟湘三城相繼被滅,百姓皆被煉魔,若再不加以制止,恐天下大亂?!?p> 半晌后,他從蒲團上起身,走出屏風來,我這才看清他的樣貌。
和我所見的其他老者沒有什么不同,身著一件青灰色長衫,慈眉善目,眼窩微微下陷,淡淡的眉毛下,一雙慈善眼顯得格外有神。
若真要說有什么區(qū)別,大概是那股超脫凡塵的氣質(zhì)吧。
想到這樣超凡脫俗的人還會在別人背后嚼舌根,真是不敢相信啊。
他出來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我,道:“施主總算是來了?!?p> “大師認得我?”
從來到靈淵寺的第一天起我就心存疑慮,如今我終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問道。
慧宏大師點點頭后又搖搖頭,將我引進屋,待坐下后,才道:“施主所說的這些貧僧早有耳聞,去年扶風城被屠后貧僧已為他們做了法事誦了經(jīng)文,因法事?lián)p耗過大就修養(yǎng)了段時間,出關(guān)后才知又滅一城,貧僧來不及為他們超度,實在有愧。前些日子貧僧云游之時也去瀟湘城查探了一番,不知為何,這次的怨靈竟自行散了大半,但余下的也不少,貧僧自超度扶風城怨靈后就一直未恢復(fù),瀟湘城的事已無能為力。”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施主早已有對策,又何必來問貧僧?!?p> 說罷,他又將目光投向我,道了一句:“洛施主,一步踏錯,萬般皆錯,你要慎行?!?p> 我猜他定是算到我打算修習鬼術(shù)的事了,于是問他:“大師覺得我修習鬼術(shù)是對是錯?”
“是非對錯,一念之間,看施主怎么選罷了?!?p> ......
從禪房出來,我心里的疑惑更甚,慧宏大師所言,究竟是在暗示我什么?依他所言,并沒有反對我煉鬼術(shù)化怨靈。但此法甚危,須得找一僻靜之處才可修習。
過幾天就是月圓之日,那時修習鬼術(shù)的最好時機,眼下就等蕭景榮將許清漣帶回來,然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好在蕭景榮還算個言出必行的人,亥時就將許清漣帶了回來,一同帶回來的還有靈均。
許清漣傷得很重,帶回來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胸前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劍傷,此時還在汩汩地冒著血水,他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整個人都昏厥過去。
蕭景榮將他平放在榻上,我替他把了脈,脈象紊亂,其動如豆,厥厥動搖,體內(nèi)氣息橫沖直撞,定是傷及了根骨。
此時除了蕭景榮身邊沒有其他人,我指揮著他去燒熱水,他雖不愿,但礙于我與他有約在身,未作多言他便去了廚房。
我將許清漣的上衣褪下,看見他身上有許多道鞭痕,有些已經(jīng)好了,只有一個淡淡的輪廓,有些還在流著血水,明顯是新傷。
好了的那些應(yīng)該是在山莊內(nèi)替我擋下的那些戒鞭,新傷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干的好事。
我心里悔恨不已,若我沒有讓他去買糖水,若我在發(fā)現(xiàn)他久去未歸時便去找他,斷然不會給那些黑衣人可乘之機,他又如何會重傷至此。
幸好習醫(yī)已久,我已有隨身帶藥的習慣,等蕭景榮端來熱水替他擦去血水以后,我將藥抖落在傷口處,許清漣眉頭皺緊,發(fā)出一聲悶哼,似是極度痛苦。
這藥是我托白蘞師兄教調(diào)制的,藥效極好,只是剛涂上去時會有火辣辣的刺痛感,只消片刻便可止血鎮(zhèn)痛。
蕭景榮踱步至我身旁,看著我將許清漣的被角掖好,才道:“我劫走他時驚動了守衛(wèi),過不了多久他們便會找到這里來,柴桑城不能再待下去了,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得離開?!?p> 我站起身問他:“去哪兒?”
“長安城。”
我端茶杯的手一頓,茶水便灑在了衣襟上。我盡力克制自己的慌亂,嗤笑道:“三殿下可別忘了,我不但是逃犯,現(xiàn)在還是朝廷追殺之人,回長安去送死嗎?”
蕭景榮不以為然地笑笑:“這個你盡管放心,我既然敢來找你合作,就有法子保你安全,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況,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回去吧?七年了,你就不想回去見見你家人?”
家人?我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聽過這兩個字了,當年長安那場大雪下得太大了,大到顛覆了我整個人生,將我的過去悉數(shù)掩埋。
“你很愛他吧?!?p> 他突然沒來由地問出這么一句話?,我愣了很久,心里一片蒼涼,低頭輕輕一笑,輕聲道:“但他永遠不會知道了?!?p> 任我們從前多少似水流年,山盟海誓,都敵不過后來人的萍水相逢。
故事的結(jié)局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書寫好,我曾嘗試著打破命運的枷鎖,卻還是敗給了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