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地面鋪上了一層細雪,如披著銀裝的姑娘。
韓信攻齊。
河流還未凝冰,只是水涼的很。
韓信輕輕將手指從河流中探出,已無了感覺。
“大將軍,無事吧?”
都攔著你了,非要自己去試。
“無事?!?p> 韓信輕眺著遠處依稀可見的楚旗和齊王軍旗,輕將手靠著嘴前,哈了口氣。
接著,便是一個哆嗦,停都停不住的那種。
“傳我令,今晚加火,前軍都給我把腿烤熱了?!?p> 前不久漢軍和楚軍已經(jīng)撕破臉皮,若不是那英布不知為何反了項羽,劉邦怕又不是一場敗仗。
只是如今,項羽遣萬人與龍且北上援齊,這般,劉邦倒是好受多了。
只是,韓信就不好受了。
本來就士卒不多,如今又添楚精軍,難上加難啊。
韓信吩咐了后,便連忙入了營帳,見著坐著喝酒的李九。
祖宗啊,軍中禁酒?。?p> 韓信連忙抓著那壺酒,給蓋上。
畢竟那酒味已經(jīng)飄出營外了,若不是要來這攔酒,韓信早去火堆那邊溫火去了。
看了看身子還在不停顫著的韓信,李九輕笑一聲。
“你這身子,還是我去迎戰(zhàn)吧!”
那可是要在水中泡很久啊,別出軍未戰(zhàn)將先病啊。
韓信還想拒絕,只是。
“啊秋?!?p> 韓信摸了摸發(fā)紅的鼻子。
“好吧,那便有勞先生了?!?p> 其實,韓信是不想這人多折騰的,若是可以,在軍中和他商量戰(zhàn)略便再好不過了,只是耐不住那人比悍將更猛的體質(zhì)。
“好了,你先休息下吧,我去那邊看看?!?p> 李九見著眼前病殃殃的韓信,笑著出了營帳。
······
“又是前營軍???”
篝火旁,一壯漢靠著泥坡,苦惱地將溫水喝下。
誰都知道,這前營軍就是用來迷惑那齊軍的,說直白點,就是送死的。
“那可是二十萬人啊,就我們這點人,便是韓信大將軍又能如何?”
沒人應(yīng)和,只是低著頭。
“那你以為如何作戰(zhàn)呢?”
突然,一個白衣人靠著篝火坐下,一臉笑意。
“將軍?!?p> 有人認出了這白衣便是大將軍營下的謀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壯漢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李九,苦惱道。
“我認裁,我自己去領(lǐng)軍罰。”
“不用。”李九將壯漢扯住,笑道,“我又不會告訴你們大將軍,何況,我還是明日的領(lǐng)將啊。”
一旁人瞪大眼睛看著李九。
“原來也是送死的,不過,我敬你一杯?!?p> 壯漢以水代酒,先飲了一杯。
“會有人死的。”李九點了點頭,“但,也會有人活著回來?!?p> “聽說過么那信陵君么,那時舉天下諸侯為齊,一并攻秦,可好不威風(fēng)?!?p> 李九接過遞來的溫水,喝了一杯。
“???然后呢?”
見著李九沒有接著說,而是看著不遠處的河水,壯漢急了,問了句。
“哈,然后啊,便有一軍,如我們這一般,沖殺聯(lián)軍,一把火將聯(lián)軍都給燒了?!?p> 說著,夜風(fēng)吹來,將篝火吹起。
“他們死了一半,但還活著一半?!?p> 李九的聲音有點深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過酒的緣故。
“將軍,可真會說笑哩,聽我們那先生說過,那信陵君可是先秦人,將軍這般年輕,又怎會知道了?”
眾人一片哄笑。
是啊,李九看著不過二十出頭,又怎會知曉這般先秦之事。
李九還想說什么,只是被一人打斷。
那人一早便坐著,只是總低著頭不說話,便也沒人在意。
“不是,我聽我祖父說過一次,好像還真有這事,那秦軍領(lǐng)將,似乎叫做鬼將軍來著?!?p> “還真是真的呀!”
眾人吸了口氣。
不過,這什么鬼將軍,聽起來未免也太過陰冷了吧,還不會是···
見著目光都轉(zhuǎn)向自己,李九也笑了一下。
“我也是聽說的罷了。”
聲音很輕,但足夠讓眾人聽清。
“所以啊,莫要總想著死,要想著如何活著?!?p> 夜深無言,只有火堆默默燃著。
······
“記著,等下莫要亂了,聽我命令!”
李九看了看身旁的前軍,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
畢竟軍陣未亂,尚有茍活下來的機會。
“擂鼓,讓他們都聽著!”
前軍緩緩踏水而行,背后則是響徹云霄的戰(zhàn)鼓聲,前面迎著的便是楚齊聯(lián)軍。
隨著軍陣走過,水面蕩起一陣波紋,隨后便蕩漾開來。
只是,水面不知為何,比之昨日似乎下降了許多。
“殺,然后活著回去?!?p> 踏過河水,漢軍沖上水岸,見著前面的敵軍,咬了咬牙,向前沖去。
李九跟在軍中,身子里不知什么東西在跳動著。
龍且看著那般兇狠的漢軍,與那漢王之軍乃天壤地別。
見著前面列陣的齊軍敗下陣來,龍且輕笑一番。
“守軍,箭陣!”
一聲高喝,河岸邊的齊軍連忙收縮軍陣,向后方退了退。
然后,高坡上的箭弩手向著那漢軍軍陣,手輕輕一放。
箭如雨下,漢軍愣了愣,臉上一陣慌亂。
“莫看,隨我沖陣!”
看不見,便不會恐懼。
漢軍咬了咬牙,痛罵了句,不管冷風(fēng)刮過徹涼的腿,只管向軍陣沖去。
齊軍哪見過這般不怕死的陣勢,自己亂了軍陣。
十萬多的軍陣居然會怕一個不知連五萬都沒有的漢軍。
“殺!”
箭雨從耳旁落下,插在地上,只是沒人抬頭望去,只是直直地看著齊軍,如兇獸獵物。
呵,求死之軍么?
龍且揮手,將那箭弩手撤下。
畢竟如今兩軍撞在一起,恐怕會傷了自己人。
誰還不是由死而生啊,從巨鹿,到彭城,死戰(zhàn),楚軍不懼!
龍且讓人將楚旗舉的很高,從腰間抽出佩劍。
“楚軍都有,沖殺!”
步卒隨著騎兵,緊緊跟在龍且身旁,向著漢軍襲去。
“滴答滴答。”
雨輕輕落著,打在武器上,發(fā)出悅耳的敲擊聲。
只是,沒人抬頭看,揮著手上的兵器,死死地盯著前方。
楚軍已經(jīng)殺來,帶著一陣騰騰殺氣,雨水并未澆滅這軍的殺氣。
只有李九看了看天,左手探手抓住雨點,右手抓矛向前一探,沒入那楚軍的身子,而后將雨點一抓,散成一團。
這雨,有些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