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中天皇城……
金鑾殿前,歐陽公負手而立,文武百官分站在殿前高高的臺階下,巨大的廣場上數萬的軍隊挺胸而立,兩名青年單膝跪在地上,似乎在等待著歐陽公的發(fā)落。
是的,歐陽浩回來了,歷時一年多,追捕行動宣告失敗。
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里,歐陽浩帶著歐陽家的百萬大軍幾乎把中原翻了個數遍,就連歐陽家南部四州十六郡的土地也被歐陽浩來來回回的找了好幾次。
可是,他依然沒有找到任何關于玥宸和紫月的消息,這兩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連帶著帝皇玉璽的下落,也一同石沉了大海。
相比出發(fā)前的傲氣萬分,現在的歐陽浩臉上已經多了幾分陰沉,原本他是沒打算回來的,一天得不到張家余孽和紫月的準確消息,歐陽浩就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臉面再踏回帝都。
是歐陽公的命令,歐陽公用一道金牌把歐陽浩召了回來。
一起返回帝都的還有歐陽覆,這位未來的太子殿下在西部度過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時光,頭上沒有了父親的壓制,歐陽覆更是把內心所有的欲望全都肆無忌憚的爆發(fā)出來。
在西部四州十六郡的土地上,歐陽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過之處皆是前呼后擁,再加上征西大將軍夏侯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有意放縱,也讓歐陽覆提前體會到了站在權力巔峰的感覺。
只可惜,歐陽公的一道詔令終結了歐陽覆這段美妙的日子,他只能離開這片讓他流連忘返的土地,而重新回到如牢籠般的帝都。
還要準備隨時面對著,那個已經讓他心生厭惡的父親。
就比如現在,他已經跪在地上超過一刻鐘了,而那位高高在上的父親卻是一絲也沒有要讓他起來的打算。
:“也不知道父親到底在搞什么,一回來就讓我們跪那么久。”歐陽覆不滿的對身旁的歐陽浩抱怨了一句。
在歐陽覆心中,如果還有一個人是可以被他看作親近之人的話,那這個人就一定是歐陽浩,畢竟,他當初就是聽從了歐陽浩的建議才選擇了前往西部,從而也體會了一種新的人生樂趣。
?。骸霸倌托牡鹊劝桑夜烙嬍怯写笫乱l(fā)生了?!睔W陽浩平靜的說道。
又是過了片刻后,歐陽公的聲音終于在這寂靜的廣場上響起。
?。骸拔依哿恕睔W陽公仰天長嘆了一聲后,緩緩說道:“不想再等了?!?p> 歐陽公話音剛落,臺階下的文武百官頓時一片嘩然,跪在地上的歐陽覆和歐陽浩同時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歐陽公,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歐陽公的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么。
?。骸皬垙?,我承認你給我布了一盤好棋,”歐陽公完全沒有在意底下群臣的反應,而是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喃喃的說道:“我也承認,在這點上……”
?。骸拔摇蝗缒??!?p> 吐出這句話后,歐陽公像是突然泄了氣的皮球般,整個人在原地狠狠的顫抖了一下。
一年多的時間,歐陽公足足支撐了一年多的時間,就為了與張彥的那個賭注,他無數次的與金龍軟椅擦肩而過,其實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隨時坐到金龍軟椅上,從而開創(chuàng)一個新的時代。
一邊是苦苦支撐著的驕傲,一邊卻是無上的至尊之位,兩者在歐陽公心中已經爭斗了一年多的時間,終于,這座曾經僵持不下的天枰,傾斜了。
從歐陽公開口認輸的這一刻開始,天枰就傾向了無上的至尊之位。
?。骸胺A國公,”一位官員從文官的隊列中走了出來,拱手對歐陽公說道:“臣請國公恩準,立即前去挑選黃道吉日,以賀國公……”
說話的這位乃是當今的禮部尚書,奉成元。
為重要的慶典挑選合適的良辰吉日乃是禮部尚書職責所在,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一句,奉成元的心里時刻都在準備著,就為了等待今天,然而……
?。骸敖o我滾回去?!睔W陽公一聲厲喝,直接就讓奉成元嚇了個渾身哆嗦,連爬帶滾的重新鉆回到文官的隊列中。
而被嚇了一跳的還不止是奉成元一人,就在剛才,跪在地上的歐陽覆差點就要著急著對歐陽公說上一些阿諛奉承的話,不過是被身旁的歐陽浩手疾眼快給拉住了而已。
?。骸岸家腔Q帝了,還發(fā)什么脾氣?!睔W陽覆不滿的嘀咕了一聲。
可他也只是輕聲嘀咕而已,重新低下的頭顱根本就不敢抬起來哪怕是一點,可即便如此,歐陽覆還是偷偷的對歐陽浩比了個大拇指,以表自己心中的謝意。
而歐陽浩只是靜靜的跪著,應該沒人看到他嘴角露出的弧度吧。
?。骸邦C布皇榜,昭告天下,”歐陽公的聲音再度響起:“我歐陽公,會在年祭之日登基稱帝,開創(chuàng)一個新的皇朝?!?p> 這一次,底下的群臣并沒有再度嘩然,都說伴君如伴虎,任誰也看得出來,歐陽公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像奉成元這樣的出頭鳥,還是少當為妙吧。
只不過,此時還只是臨近初夏,距離下次的年祭還有著大半年的時間,登基大典所要用到的東西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全部準備完畢,把登基的日子定在年祭,是不是有些久了?
可群臣也不敢問啊,又不是他們要當皇帝,再說了,歐陽公都已經等了一年多了,還在乎這大半年嗎?或許,他在這之前還有什么事要辦呢。
歐陽覆這次也學聰明了,未來的皇帝都不急,他這個未來的太子殿下有什么好急的?
?。骸皞餍彭f天申,讓他在入秋之前把張哲母子押回帝都,于秋后處斬?!眮G下這句話后,歐陽公再次返回到金鑾殿中。
沒錯,歐陽公是承認了自己不如張彥,可他并沒有打算徹底認輸,這是他要下的最后一步棋,張家那位余孽不是找不到人嗎?那就讓他主動出來吧。
找不回帝皇玉璽嗎?沒事,再重新造一個就好了,沒有辦法憑借光明正大的手段擊潰張家嗎?也沒關系,那我就換一種下三濫的手段又如何?
只要把處斬張哲母子的消息宣布出去,就不信那個張家余孽還能繼續(xù)躲得了?
名不正,言不順,又如何?只要我登臨至尊,誰敢說三道四?張家的余孽只要敢出現,必定就有來無回,他若是不敢出現?正好……
就讓那位張家余孽頂著見死不救,貪生怕死的帽子茍延殘余的后半生吧。
或許人心就是如此,當你心中一直堅持的東西被徹底打破后,那就什么都不用再顧忌了,而其實,人心的轉變往往也只需要一瞬間而已。
無非就是計較,與放下的問題,破碎的罐子,也可以破摔。
帝都的風云因歐陽公的一句話而再度來襲,很快,這股風云便已卷席天下,繼紫氏皇族之后,這片大陸又要有一位新的主人了。
只不過,伴隨這股風云而傳遍天下的另一則消息,卻讓很多人沉了心思。
秋后處斬,張哲母子。
山巖關南城門外約百里的一個小山坳里,一座孤立的院子中坐著五名神色凝重的中年男子,院子外的四周有著好幾塊像是被重新開墾過的土地,這本應該是一處寧靜而平凡的地方。
只可惜,這片地方的寧靜被一股來自帝都的風云給席卷了。
烽火臺城中的一間普通民宅里,一位婦人正在院中的水井旁洗衣,可她的注意力好像并沒有放在眼前的衣服上,從她時不時的就抬頭看向屋內那個正對著墻壁發(fā)呆的身影就知道了。
?。骸皝砣耍瑸槲胰ベI來一面大鼓,要最大最響的,買回來后就放到院中蓋起來吧。”這道對著墻壁發(fā)呆的身影,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北燕關城中的一處鍛造坊里,一名滿臉胡子的大漢正揮動著手中巨大的鐵錘,一錘又一錘的擊打著面前一塊被燒得通紅的生鐵。
外面集市上正瘋狂傳遞著歐陽公要在年祭之日登基稱帝,和鎮(zhèn)北侯的余孤會被押往帝都秋后處斬的消息,可這名大漢像是完全都不關心一樣,依舊一錘又一錘的敲打著通紅的生鐵。
或許,有細心的人會發(fā)現,他在敲擊生鐵時更加的用力了,可好像,他周邊也沒有這樣的細心之人吧。
玄震城城守府的其中一座院子里,那位日常垂釣的老人依舊如往日一般,身穿一襲白衣,安坐在一張竹椅上靜靜的釣著塘中的錦鯉。
這位老人還有一個習慣,那就是他總喜歡自言自語,時不時的就對著眼前的空氣說上兩句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會聽到的悄悄話。
就比如現在……
:“山中的老虎沒回來,耐不住寂寞的猴子就想要當大王了啊,”老人輕輕的搖了搖頭,又再次說道:“下三濫手段也能用上的人,配當大王嗎?”
:“世間存在黑白,事非對錯分辨,人有好與壞,月有圓和缺,”老人舒坦的靠在椅背上,喃喃的說道:“天下萬民皆認為這片大陸的主人姓紫,卻不知道……”
?。骸鞍狄怪校€有一位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