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空,真的有些黑暗,就連月亮也躲進云層中,似乎不愿見到眼前發(fā)生的事。
在距離孛爾斤部約有五十里的地方,無數(shù)的黑袍人聚集在一起,他們圍成一個大圓圈,而圓圈的中央是三百三十七具木架。
木架上擺放著三百三十七名陣亡將士的尸體,他們身上穿著簡單的武士服,臉上被擦得干干凈凈,就連指甲縫里也沒有殘留一絲污垢。
玥宸和耗子幾人舉著火把站在木架旁,默默的看著那些戰(zhàn)死的修羅軍。
誰不想風(fēng)花雪月?誰不想把酒言歡?誰不想天倫之樂?誰不想白發(fā)終老?
誰愿在自己的青春年華,拿起冰冷的刀劍,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最終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不知是誰,低聲的念出了修羅軍的祭歌。
“修羅將士,浴血沙場,生來無懼,死去無悔,黃泉路上,冥花相伴,來生續(xù)情,笑傲天地?!?p> 越來越多的將士一遍又一遍的念著這首祭歌,當(dāng)玥宸幾人將手中的火把丟向木架上的時候,熊熊的大火燃起,無數(shù)的火星四處飛濺到空氣中。
這些火星點點,是陣亡的將士們在對送別自己的兄弟所露出的笑容,是對遠方親人的掛念,是對心中愛人的不舍,是對家鄉(xiāng)故土的留戀。
但它們終究會飄散在天空中,變得暗淡無光,最后消失無蹤。
按計劃,修羅軍并不是在任務(wù)完成后就撤離草原,從孛爾斤部到白鹿干薩部,可沒多少可供修羅軍繞行的地方。
兩千人的聚集,目標(biāo)終究太過明顯,修羅軍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孛爾斤部必定脫不了干系,畢竟周邊地域,可都是孛爾斤部的勢力范圍。
所以,他們要等……
烏察勒富那部的迎親隊伍遭到襲擊,少族長下落不明,這件事要不了多久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到時,整個草原必將震動。
科隆索部會就此事,在八部議會上要求草原各部派兵追查一切可疑線索,到時,修羅軍可以再次換上孛爾斤部輕騎兵的盔甲,打著孛爾斤部的旗號,在孛爾斤部族長孔帕多卡派人掩護下,光明正大的離開草原。
草原的劫殺任務(wù)暫時告一段落,而身在帝都的張彥卻遇到了事情。
自從幾天前,郭無病潛入納蘭府試探過納蘭克的態(tài)度后,張彥幾人就一直沒安心過,納蘭克口中的那句“我無能無力”,到底又包含了什么意思?
是什么樣的情況,讓手握四萬金衛(wèi)軍的納蘭克都表示無能無力?
盡管張彥幾人也都私下派人到處查探,可真的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而今天,將張彥幾人置于驛館不聞不顧的歐陽家,竟派人前來通傳,說是攝政王殿下會在今夜再次設(shè)宴款待群臣。
攝政王殿下希望群臣在宴會上各抒己見,給接下來的炎帝大婚提些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而宴席的地點就定在金鑾殿里。
既然是攝政王的要求,那張彥幾人當(dāng)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再說了,他們也想借此機會,看看能不能從炎帝口中聽到些他們想知道,或是想確定的事情。
在距離晚宴開始約還有一個時辰的時候,張彥幾人從各自院子中走出,準備入宮赴宴,當(dāng)他們分別來到驛館大門前的時候,一隊人數(shù)約在百人的禁衛(wèi)軍已經(jīng)在等候著他們。
領(lǐng)頭的一名將領(lǐng),來到張彥五人身前,微微抱拳行禮道:“禁軍統(tǒng)領(lǐng)歐陽浩,見過侯爺,紫文殿下,紫武殿下,王將軍,李將軍?!?p> 自張彥五人進京以來,就一直沒見到過這位禁軍統(tǒng)領(lǐng),現(xiàn)在聽歐陽浩自報家門,幾人的目光也都同時落在歐陽浩身上。
要知道,炎帝即將迎娶的女子,就是歐陽浩的妹妹,歐陽如玉,這位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頭銜很快就要再加一個,那就是,國舅爺。
:“歐陽統(tǒng)領(lǐng)無需多禮,”張彥淡淡的對歐陽浩說道:“我們這就出發(fā)吧?!?p> 紫文和紫武相視一眼,已經(jīng)從彼此的眼神中印證了,兩人在此時所想的是同一件事。
外臣與內(nèi)臣之別暫且不談,就算撇開王龍和李虎,張彥,紫文和紫武,這三人哪個的身份不比歐陽浩要高?
但歐陽浩雖然一一尊稱了他們,但在尊稱之前,歐陽浩僅僅只是說了一句“禁軍統(tǒng)領(lǐng)歐陽浩”,而并沒有加上“末將”或“屬下”等表明身份差距的詞語。
這是一種不該有的失儀,除非……
:“侯爺,奉攝政王殿下口諭,”歐陽浩抱拳對皇宮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禮后,對張彥說道:“各位大人的親衛(wèi),一路護衛(wèi),勞苦功高,殿下特恩準他們一同進宮赴宴,至于駐扎在城外的軍隊……”
:“殿下會派人送去美酒佳肴,一并犒勞,”歐陽浩繼續(xù)說道:“不但如此,殿下還會派人在諸位的軍隊中征集對陛下大婚的建議,若有采納,即刻賞賜黃金萬兩?!?p> 每位諸侯可帶五千親衛(wèi)一同進入皇城,這是律法所允許的,在進入皇城后,他們要在第一時間進宮叩見陛下,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但是,在平常時候,這些親衛(wèi)是絕對不可私自進宮的,在皇宮中只允許有一支軍隊的存在,那就是宮廷禁衛(wèi)軍。
而現(xiàn)在,攝政王不但邀請張彥幾人進宮赴宴,連帶五人共兩萬五千名的親衛(wèi)軍隊也一同邀請進宮,這樣的作法,不是不可以。
只是……太有含義了。
張彥幾人對歐陽家和紫艷這位所謂的攝政王繼續(xù)把持朝政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不滿,雖然還沒有機會在明面上攤開來說,但誰人心中不都已經(jīng)有了個數(shù)?
宮廷禁衛(wèi)軍只有一萬人,此時再把張彥幾人的兩萬五千大軍放進皇宮,難道歐陽家和攝政王就不怕這支勤王大軍當(dāng)場發(fā)難嗎?
到底是什么?讓他們這般有恃無恐?
?。骸爸斪駭z政王口諭?!睆垙┐砦逦恢T侯,算是接下了紫艷這份“恩賜”。
:“各位大人,請……”歐陽浩對張彥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在一旁的幾輛豪華馬車頓時走了過來,看來,攝政王是連馬車都為他們準備好了。
就在紫文和紫武幾人分別向馬車走去的時候,張彥低聲對跟在身旁的玥云說道:“云兒,你就不要一同進宮了,待我們走后,偷偷潛出城外,去找風(fēng)兒,你們一同返回北疆?!?p> ?。骸岸濉鲍h云輕聲對張彥說道:“云兒誓死護衛(wèi)二叔周全?!?p> 玥云顯然已經(jīng)明白張彥的用意,而其實他也猜到了,或許今天這場宴席,不簡單,所以他在對張彥的稱呼上并沒有再用上“侯爺”二字,他是在用侄子的身份對張彥說的這番話。
正當(dāng)張彥再想對玥云說什么的時候,歐陽浩已經(jīng)再次走了過來,其他四人已經(jīng)分別上了馬車,就只剩下張彥和玥云了。
?。骸昂顮敚覀円采宪嚢??!鲍h云對張彥說道,并陪伴著張彥一同登上馬車,只是玥云在上車的時候,不經(jīng)意的碰了一下掛在腰間的一枚玉佩,這個動作非常小,小到無人能夠察覺到。
在張彥幾人都先后坐上馬車后,歐陽浩也翻身跨上馬背,帶領(lǐng)著車隊緩緩向皇宮所在的方向走去,當(dāng)車隊離開驛館后,街角處的一道人影隨即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與此同時,皇宮,和政殿內(nèi)。
歐陽公面向殿門朝外看去,而攝政王紫艷和歐陽覆就站在歐陽公身后不遠處,這座本應(yīng)是給帝皇召見群臣議政的宮殿,已經(jīng)變成了攝政王和歐陽公召見群臣的地方。
?。骸案赣H,這個時間,浩哥應(yīng)該已經(jīng)接到鎮(zhèn)北侯他們了吧。”歐陽覆對父親歐陽公說道。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歐陽家準備已久的大事,成敗就在今夜,”歐陽公用力握緊拳頭,對身后的歐陽覆問道:“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骸胺A父親,已經(jīng)全都安排好了,”歐陽覆對歐陽公答道:“就連草原那邊,孩兒也已經(jīng)提前派人通知了。”
聽著歐陽家父子的對話,紫艷面露難色,她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么,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在皇宮另一座宮殿內(nèi),炎帝紫無仞似乎正在對紫月交代著什么,但紫月卻是滿臉淚痕,不停的對紫無仞搖著頭,而紫無仞則是表現(xiàn)得十分堅決,他將一樣物品硬硬塞到紫月手中后,一把就將紫月推開,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最疼愛的妹妹。
最后,紫月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打開殿門走出來后,向自己清月宮所在的方向走去。
皇城,納蘭府。
早就兩天前,納蘭克就對外宣稱染上風(fēng)寒,不但這幾天沒有上朝,平時更是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家門,而現(xiàn)在,納蘭克身上卻穿上了一件金色的盔甲。
納蘭紅將頭盔遞給丈夫,柔聲說道:“不管你有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p> 納蘭克從妻子手中接過頭盔,點了點頭后,向門外走去,當(dāng)走到門口的時候,納蘭克停下腳步,語氣平淡的說道:“希望今夜的悲歡離合中,沒有你和我。”
說完,納蘭克快步離開。
目送著丈夫離開后,納蘭紅靜靜的站了好一會,這才走到墻邊,摘下掛在墻上的一幅畫,畫的后面有個暗格,暗格被打開后,兩樣物品呈現(xiàn)在眼前。
一套紅色的盔甲,一柄紅色劍鞘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