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我早早到甲場在紙上記下我的名字和來路,甲場的黑衣裁判比戊場那位要有文化些,“青苗山”三個字寫得半分不差。
只是他寫完這三個字后,抬頭看了我片刻,眼神略顯怪異。
我不做他想,他又讓我報上想要挑戰(zhàn)的人的名字,我暗想這甲場的規(guī)矩有些不同,便報了樓婉婉、宋書堯和文進忡三人。
此時這黑衣裁判看我的眼神更怪異了,他忍不住道,“小少年自信得很,一上來就把三大家族的人報了個全?!?p> 話說我也不想如此自信,奈何這三殘劍恰巧就在這三大家族手上。
我直起身,遠遠見江侓走了過來,心思一轉,便又對裁判道,“再加一人,江侓。”
我稍稍等了一會兒,江侓走了過來,那黑衣裁判不曾問他姓名來歷,只道,“今年小公子不參加,江公子可還盡興?”
江侓面無表情輕應一聲,“嗯。”
這裁判許是深知江侓個性,自覺跳過這個話題,又問道,“江公子今日想同誰比試?”
江侓看了看我,道,“莪術?!?p> “哎~啥事?”我應答一聲。
裁判提著筆不曾動,仰著頭看著江侓好脾氣等待著。
江侓扭過頭看向裁判,又重復了一遍我的名字,“莪術。”
哦,原來他不是在叫我。
那裁判用更為怪異的眼神看我一眼,隨即在江侓的后面添上我的名字,他張了張嘴,然還未出聲,江侓扭身便走,都沒同我這個半熟不生的人打一聲招呼。
裁判幽怨地嘆了一口氣,我也幽怨地嘆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紀谷扇興沖沖跳過來,大喊一聲,“莪術!”
嘿!
難不成我長得比較好欺負些?怎紀谷扇也要同我比試?
我眼睜睜看著裁判寫下紀谷扇的名字,又在他后邊加上我的名字后,紀谷扇拍拍我的肩膀,咧著嘴笑著道,“叫你呢,想什么呢?”
裁判面無表情,冷聲道,“下一個!”
紀谷扇有些急了,顧不得同我寒暄,沒好氣道,“下什么一個,我還沒報呢,我要挑戰(zhàn)文進忡,江侓。”
裁判欲言又止,紀谷扇見我的名字大剌剌寫在他名字后邊,便晃了晃他手中的折扇道,“算了算了,莪術就莪術吧,把文進忡和江侓給我加上?!?p> 正在此時,樓婉婉裊裊而來,見到我顯得很是不高興,她氣鼓鼓對那裁判道,“莪術!”
黑衣裁判提著筆的手終于抖了抖,憤憤瞅我一眼,我摸了摸鼻子抬頭望天。
樓婉婉見他不動筆,怒道,“我是廣鴻城樓婉婉,我要挑戰(zhàn)莪術!”
裁判也很是不爽,重重放下毛筆對著我吼道,“小少年!麻溜得給我走,別在這礙事!你咋這么招人咧,一大早的,這紙上光寫你名兒了!”
裁判如此憤怒,總算激起我一點愧疚心,“嘿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p> 待走了遠了,紀谷扇問我,“我怎覺得那樓婉婉有些恨你?小丫頭這才一天你就惹事了?”
“哦,她看上陸商遲了哩。想來是把我當情敵了吧?!?p> “陸商遲呢?”
“我也不知哩,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嘿,你這么一說倒是提醒我了,這紈绔走了還不曾給我銀錢呢?!?p> 我不顧紀谷扇詫異的目光,風一般回到房中,陸商遲的臟衣裳還在,想必還會回來,我暗暗舒了一口氣。
行至轉角,轉念一想,陸商遲這紈绔若要走,衣裳定是不要了,更何況還是臟的,他定是言而無信,不愿給我銀錢了!
我越想越氣,在心里暗罵了陸商遲好幾回。
宗兒興沖沖撞過來,學著她二哥紀谷扇的模樣摟著我的肩道,“莪術,我聽說你要同江侓比試,你可得手下留情啊……啊呸……我家江侓何等厲害,怎會打不過你個毛沒長齊的小丫頭。哎呀……莪術,我是說你可得小心些,可別受傷了……啊呸!莪術!你為何要同江侓比試?”
我努力忽視掉宗兒形容我的詞,無奈一攤手,厚顏無恥道,“宗兒,是他要同我比試哩?!?p> 雖說是我先報了他的名字,但江侓確實只報了我名字咧,也不算撒謊。
“?。枯g,你干脆認輸?shù)昧??!?p> 我:“……”
這重色輕友的妮子,我生氣了!哼!
“你家豐神俊朗的相公呢?”
宗兒恍若未覺,仍舊勾著我的肩,我二人宛如連體嬰似的,走起路來格外怪異。
我不答話,我還生氣著呢!
宗兒停下腳步,調到我對面一臉不可置信,“該不會真拿你家相公去換那把破劍了吧?”
“沒有。我就是想也不敢呀!說起他就來氣,也不知何時走的,銀子也沒留下些!”
宗兒指著我的鼻子,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果然!你果然想用陸大哥去換劍!”
恰時,樓婉婉走在另一條離我二人比較近的道上,近到剛好能聽到宗兒的聲音。
我看樓婉婉不善的眼神甩了過來,正待提步,那樓婉婉便沖過來,怒道,“站住!”
我和宗兒被她的氣勢震得一頓,就見她已然在我二人面前,抬起下巴,垂下眼眸,用鼻孔對著我道,“殘情劍我不會給你的!陸大哥我也會自己追!你個豆芽菜,死斷袖,別以為長了一張男女莫辯的臉蛋就能魅惑陸大哥!”
說話,樓婉婉一甩袖走了,徒留一陣香風縈繞,再一次熏得我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待回過神來,我才反應過來她罵我的話,只是豆芽菜我曉得,“死斷袖”是什么?
我用疑惑的小眼神望著宗兒,宗兒亦是一臉茫然,我二人默契聳聳肩,往比試場走去。
我們達到甲場時,紀谷扇正將一名對手打敗,此刻臺上翩翩公子溫潤如玉,一身白衣迎風而舞,倒也有一種賞心悅目之味道。
黑衣裁判敲鑼后,宣布紀谷扇勝出,緊接著便要宣布下一位挑戰(zhàn)者,完全不問紀谷扇的意思。
紀谷扇合上折扇,急忙拉住裁判,“欸~比試過后不是有一刻鐘休息嗎?”
“我說紀公子,我看你方才也沒出力啊,完全沒必要浪費那一刻鐘。你怎連個新人都不如?”
裁判翻著白眼說罷,不管不顧紀谷扇的意愿,右手一揚,一聲鑼響,“下一位,海夜城宋素荷!”
我摸著下巴瞇了瞇眼,甚是不解問道,“宗兒,那裁判說的新人莫非是?”
“還能是誰?你說這場上還有誰那么變態(tài)?上午戊場連戰(zhàn)三十五場!下午丙場連戰(zhàn)十場!武林會舉辦這些年還沒見過這么生猛的。莪術公子啊,你現(xiàn)在可是大名人!說出去比我紀宗兒的名頭還大咧?!?p> “你名頭很大嗎?”
宗兒甩給我一個粉嫩的大白眼,不理我,應該也生氣了。
我倒不知原來我已出名,難怪從昨日開始,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奇怪怪,我還當大家看出我是女子,著了一身男裝顯得不倫不類呢。
素荷姐姐神情嚴肅走上臺,全然沒了平時見紀谷扇那般小女兒姿態(tài)。
宗兒湊到我耳邊輕聲道,“莪術,你看著,素荷姐姐定會用那招‘蓮轉翻衣’的。”
“蓮轉翻衣是什么?”
“哎呀……跟你這種沒見識的小妞沒法好好聊下去了。你且等著,素荷姐姐這一招練了許久,可是專門為對付二哥來的呢?!?p> “你不是同我說素荷姐姐想做你二嫂嫂,怎現(xiàn)在又要對付他?”
宗兒高深莫測道,“這你就不懂了。這是情趣!”
“你懂?”
“唔……我也不懂,反正我不想打敗江侓。我只想……啊呸!不跟你說,我還生氣呢!哼!”
我:“……”
素荷姐姐一上臺,我見紀谷扇皺了皺眉,嘟囔道,“你來添什么亂?”
素荷姐姐朝他拱手,跟不認識他一樣,冷著臉道,“海夜城宋素荷,請賜教!”
話音剛落,素荷姐姐橫笛在前,朱唇輕碰,笛聲乍起。
紀谷扇連忙后退,唰一下甩開鐵扇擋住笛聲攜帶的氣勁,氣急敗壞道,“宋素荷,你來真的?。 ?p> 素荷姐姐并不答話,身形一閃至紀谷扇身側,玉笛直指紀谷扇心口……
紀谷扇自也不差,鐵扇一擋,氣勁外放,傳入玉笛空洞,發(fā)出一陣莫名笛音直沖素荷姐姐而去。
素荷姐姐并未躲閃,手腕飛轉,玉笛點在扇面之上,整個人借力而起,從紀谷扇正面往上翻至其身后,以掌為刃劈向紀谷扇頸側。
紀谷扇見素荷姐姐并非玩笑便也認真起來,二人來來去去,對了十幾招都不曾分出勝負。
我終于見識到宗兒所說的“蓮轉翻衣”,若用一個字來形容便是“纏”。
只見素荷姐姐宛若蓮葉一片,當紀谷扇攻來之際,她不偏不躲,順勢往后退去,待至退無可退時憑借自己無比柔軟的身軀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纏在對手身上。
而此時,素荷姐姐右手的玉笛已然指向紀谷扇的喉嚨,紀谷扇避之不及,顧不得甩開纏上身的素荷姐姐,用手擋下這致命一擊。
宗兒緊張地問我,“莪術莪術,誰會贏?。克睾山憬阆霘⒘硕鐔??”
“紀谷扇會贏?!蔽易杂X忽略宗兒后面的問題。
看素荷姐姐的樣子,確實是一副拼命的姿態(tài),若非她手中的是一把短劍而不是玉笛,紀谷扇被她纏了這么多回,早就渾身上下都是傷了。
然我看得出紀谷扇也的確不曾出全力,我并不知他用了幾成功力,但他的鐵扇每一片都鋒利無比,卻只在格擋時打開過。
我的話剛落,素荷姐姐與紀谷扇拉開距離,面無表情道,“我認輸!”
場下瞬時唏噓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