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帝國東方之都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裝飾也并不精致豪華,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還有一個看起來有些年份的高瘦的書柜。書桌靠窗擺放,在桌面上除了一個發(fā)條鐘之外什么也沒有,被收拾得非常干凈整潔。
鈴蘭坐在桌前,手里拿著一本書,似乎正在閱讀的樣子。但是她的眼神空蕩蕩地,視線沒有一絲移動,手里的書本也從來沒有翻頁。
看上去,她就像一座雕像,和冰冷的房間融為了一體。
突然間,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公主殿下,請問可以進來嗎?”
鈴蘭聽到聲音才回過神來,臉上重新有了些許光彩,她坐在椅子上微微側身,向著房門的方向回答:“請進。”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女仆走了進來。女仆進來之后什么也沒說,只是自顧自地開始打掃起衛(wèi)生來。
鈴蘭張開口似乎想對女仆說什么,但是又猶豫了起來。
粗心的女仆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繼續(xù)用掃帚仔細地清理這地上的灰塵和雜物。
“那……那個,”鈴蘭終于開口發(fā)出了聲音說道,“款冬先生他……他回來了嗎?”
女仆這才注意到鈴蘭的表情,連忙轉身面向鈴蘭,用滿是利利安話的口音回答:“沒有,公主殿下?!?p> “這樣啊……”一瞬間,鈴蘭臉上恢復的那些光彩,似乎又消失了。
“殿下,您昨天不才問過嗎?”女仆補充道,“大總督先生他帶領軍隊去前線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來?!?p> “是……是嘛,我可能忘記自己問過了?!扁徧m低下頭,小聲地說。
她當然沒有忘記,而且她還記得清清楚楚,不止昨天,而是她醒來后的每一天,都會問這個問題。
女仆等了一會兒,見鈴蘭再沒有說話,于是繼續(xù)俯身打掃。不一會兒,她就打掃完畢,然后帶著掃帚和垃圾離開了房間。
因為槍傷仍未痊愈,胸口感到疼痛,鈴蘭微微弓起背,一只手壓著書,一只手壓在了胸口上。過了一會兒,疼痛暫時散去,鈴蘭才重新直起身子,在座位上坐正。
然后她繼續(xù)看起書來,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事可以做。
不多久女仆就打掃完畢離開了,時間慢慢走著,照進窗戶的陽光悄悄地改變著方向,但不論過了多久,房間里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終于,鈴蘭放下書本,打算出門走走。
自從來到這里后,她還沒有出過這個房間。
她來到房門前,把門打開之后先是探頭出去看了一下,門外是一個不大的庭院,院子里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兩條彎曲的小徑穿插其間。她之前聽女仆說起過,這里叫“舊街軍營”,可是看上去完全沒有軍營的樣子。
鈴蘭猶豫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房間,順著花草叢中的小徑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起來。
一個路過的女仆看到鈴蘭出現(xiàn)在庭院里,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后有點慌張地向鈴蘭行禮問好。鈴蘭向這個女仆微微點頭還禮,這讓這個女仆的表情變得更慌張了。
按照規(guī)矩,仆人向主人行禮問好是理所應當?shù)模魅瞬⒉恍枰桃膺€禮。所謂相互的禮節(jié),那只是階級地位相近時才會有的東西。
庭院很小,鈴蘭沒走多少步就來到了出口處。兩個身穿黑色軍裝的士兵正把守在那里,他們看到鈴蘭出現(xiàn),立刻舉手敬起了軍禮。
“請問……”鈴蘭試探性地問,“我可以從這里過去嗎?”
“當然可以,公主殿下。”一個士兵回答。
鈴蘭走出了庭院,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是另一個小院子,院子那頭有一棟平房,平房門前堆放著捆扎好的草料。
曾經在皇家輕騎兵隊伍里實習的鈴蘭,馬上就知道這里是個馬廄。她呆呆地看了馬廄幾秒鐘,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開始小跑過去。因為動作有些激烈,她的胸口又痛了起來,不過她沒有因此而減慢步伐。
“山茶!”進門的時候,她這樣喊道。
果然,她曾經的坐騎,帶著她從納西索斯一路來到利利安的小馬山茶就在這馬廄里??吹剿?,鈴蘭更是加快步伐,跑到它的面前。她伸手去撫摸它的脖子,撫摸了幾下之后干脆把身子探過馬欄,抱住了它。
不過小馬山茶并不像鈴蘭這樣熱情,它垂著頭,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只有一只耳朵輕輕轉了幾下,算是和自己的主人打了招呼。
“它生病了,公主殿下?!币粋€男性的聲音說道,這個聲音里的咬字完全就是標準的納西索斯語,沒有半點利利安的口音。
鈴蘭轉過身,看見了說話的男人。
這個男人戴著禮帽,禮帽下面是一張飽滿又英俊的臉,臉上還帶著優(yōu)雅的笑容。從鮮艷的衣著打扮上看,他顯然不是仆人,也不是士兵或者醫(yī)生,而是有著某種高貴身份的人。
鈴蘭并不認識他。
如果是以前,鈴蘭一定會主動迎上去和他交談,但是現(xiàn)在鈴蘭卻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還把手移向了腰間。
她的腰間什么也沒有,本該在此的皇后佩劍正靜靜地躺在房間里。
“抱歉,讓公主殿下受驚了?!蹦腥苏f著,伸手摘下禮帽,然后深深地向鈴蘭鞠了一躬,“我是利利安共和國的議會議長,郁金香?利利弗羅瑞,也是大總督先生的朋友?!?p> 鈴蘭聽過這個名字,在天平堡的課堂上,款冬老師曾告訴他利利弗羅瑞家族是帝國最富有的勢力,家主郁金香是一個年輕卻相當有能力的人。
鈴蘭稍稍放松了一些,她微微彎身向這個男人回禮。
郁金香卻說:“不必拘禮,公主殿下,您還有傷在身呢?!?p> 鈴蘭張開口,似乎想問他些什么,但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郁金香卻仿佛知道她想問什么一般,微笑著回答道:“大總督先生已經領兵前往戰(zhàn)場了,近期不會回來。不過殿下您不用擔心,他一定會凱旋歸來,回到您身邊的?!?p> 聽到這里,鈴蘭的表情又放松了一點。她垂下雙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許久都沒有動靜。
“這匹小馬是叫‘山茶’嗎?”郁金香又說,“它可真是一匹好馬,不過以后大概再也不能侍奉您了?!?p> “為……為什么?”鈴蘭抬起頭來問。
“我聽馬夫說,它因為長途跋涉,心肺已經受損,不能再奔跑了?!庇艚鹣阏f,“馬雖然沒有辦法像我們人類一樣露出豐富的表情,但是仔細看它的動作姿態(tài),就知道它現(xiàn)在有多痛苦?!?p> 鈴蘭看向小馬山茶,她知道郁金香說得沒有錯。馬雖然有著極高的速度和優(yōu)秀的負重能力,卻不能像人類一樣連續(xù)數(shù)日長途跋涉,更何況山茶還只是一只未成年的小馬。但是她的情感上還是接受不了這一點,因為山茶如今是她在利利安唯一剩下的“朋友”了。
鈴蘭鼻子一酸,一股熱流差點就要涌上眼眶。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
這邊忍住眼淚,胸口卻又開始疼痛起來,她不得不用手按在了胸前的傷口處。
“需要我去請醫(yī)生來嗎?”郁金香馬上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輕聲詢問道。
“不用,我沒事?!扁徧m回答。
郁金香走上前來,向鈴蘭伸出手,示意可以攙扶她。
“不必了,謝謝?!钡氢徧m拒絕了。
小公主的周圍仿佛有著誰也不能接近的障壁。
郁金香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了一絲微笑,從容地退回到原來的位置,然后說:“公主殿下,其實今天我過來,是有事情要告訴您的。”
“嗯。”鈴蘭應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郁金香繼續(xù)說:“我們已經為您制定好了接下來的行程計劃?!?p> “行程……計劃?”鈴蘭問,“我的?”
郁金香說:“是的,按照計劃,后天早上您將要與我們一同參加利利安萬神殿的祭祀儀式。祭祀儀式之后我會作為向導,帶您熟悉利利安城,幫助您了解接下來的工作職責。詳細的時間安排我會整理成一份文件,在明天傍晚之前為您送過來?!?p> 郁金香說了很長的一段話,但是內容清晰,理解起來沒有任何問題;而鈴蘭卻足足用了數(shù)十秒才反應過來。
不是因為她沒聽懂,而是她發(fā)現(xiàn)這句話背后所蘊含著的,自己立場的變化。
在納西索斯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情。
這些是她父親和哥哥該做的。
“我知道了?!扁徧m輕聲說。
“那么,還請公主殿下抓緊時間修養(yǎng)身體,我會在后天早上再次到訪?!庇艚鹣阏f,“當然了,如果在此之前還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請盡管吩咐,通過任意一位仆人您都能找到我。”
說完,郁金香再度向鈴蘭鞠躬行禮,完畢后他將高高的禮帽戴回到頭上,再一路后退到馬廄門口,慢慢轉身走了出去。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第三天清晨,鈴蘭從床上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女仆們已經在房間外等她。她們把鈴蘭待到浴室里,為她進行受傷后的第一次全身沐浴,把身上的藥水味徹底清洗干凈后,再拿來各式梳理工具,為她打扮起來。
離開納西索斯的時候,鈴蘭除了一身軍裝和一柄皇后佩劍什么也沒有?,F(xiàn)在她已經換上了一身新衣,里面是利利安風格的混紡連衫長裙,外面則是純白色的斗篷,它們尺寸大小與鈴蘭的身材正好合適。她的脖子上戴起了巨大的琥珀石項鏈,手腕上也戴上了有著精細花紋的銀手鐲。原本散亂的長發(fā)被梳理得整整齊齊,扎成一串辮子垂落在背后。
“這些是……”鈴蘭看著自己的一身衣裝首飾問。
“這些都是郁金香大人送來的禮物,”女仆回答,“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呢?!?p> 女仆們把鈴蘭帶到鏡子前,對她說:“公主殿下,您看看您是多么高貴、多么美麗呀,一定會受到利利安人喜愛的?!?p> 這是鈴蘭從未見過的光景,鏡子中那個一直在納西索斯街頭,從來不修邊幅的女孩,第一次有了公主的模樣。
不過,鈴蘭似乎并沒有為此感到高興。
“嗯……我們走吧?!彼皇堑椭^,平靜地說道。
在仆人的陪同下,她走出了房間,沿著小徑穿過庭院,穿過兩道黑衣士兵把手的大門,來到一條街道前。這是她第一次離開這個庭院,庭院外的景象平平無奇,利利安的街道與普通的城鎮(zhèn)沒有不同,似乎遠不如皇都納西索斯那樣繁華。
一輛豪華的敞篷馬車停在街邊,馬車邊上雕刻著作為利利弗羅瑞家徽的花瓣圖案,主人郁金香就在旁邊等她。在馬車前方,一支上百個黑色軍裝的士兵組成的部隊正在待命。
“公主殿下,請上車吧?!庇艚鹣阆蜮徧m伸出了手。
這一次鈴蘭沒有拒絕,把手交給了他。
在郁金香的攙扶下,鈴蘭坐上了馬車,然后郁金香坐在鈴蘭的右邊。接著黑衣士兵們在前方開路,雕刻著利利弗羅瑞家族家徽的馬車緩緩起步,向著街道另一頭進發(fā)。
郁金香早已對全城公布自己陪同鈴蘭公主一起去利利安中心教會的消息。從公主居住的舊街軍營到利利安萬神殿的路上有不少圍觀的民眾。他們中大多都是利利安的平民,由于軍隊在周圍清理道路,這些民眾就只能站在很遠的地方好奇地看著這個從納西索斯來的小公主。鈴蘭想起了納西索斯,她每次走在街道上,都會有熟悉的市民們主動上前來親切地和她打招呼??扇缃裨诶玻@些人那么陌生,和她的距離那么遙遠。
利利安城似乎并不大,沒過多久他們就來到了目的地,利利安萬神殿的門口。
從外表上看,這座萬神殿的規(guī)模和氣派都遠不如納西索斯萬神殿。不過,當鈴蘭跟著郁金香踏入萬神殿時,不禁感覺到了震撼。
大殿內兩旁的墻上滿是色彩鮮艷的壁畫,這些壁畫畫工精美,內容生動,里面的物體栩栩如生。由于大殿的內部空間相對狹長,兩旁的壁畫一幅接一幅形成了絕美的畫卷,從兩邊一直向前延伸。更夸張的是當鈴蘭抬起頭來向上看的時候,她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住了。在穹頂之上,利利安藝術家們留下了他們的杰作,一幅描繪上古時代“罪人”與眾神戰(zhàn)斗的巨畫。
納西索斯萬神殿里固然有著毫不遜色的藝術品,但風格卻和這里完全不一樣。納西索斯教會主張的是圣潔與虔誠,決不會用如此鮮艷高調的色彩去吸引人們眼球,更不會直接描繪“罪人”的形象。
盡管鈴蘭不久前經歷了重大變故,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痛苦,但是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里,她暫時拋開了痛苦,單純地抬著頭,欣賞著眼前的一切。
直到郁金香提醒,她才回過神來。
“該和其他人打招呼了,公主殿下?!庇艚鹣闾嵝阉f。
利利安萬神殿雖然不大,但是里面人并不少。尤其是郁金香發(fā)布自己和鈴蘭公主前來的消息后,除了在外征戰(zhàn)的,利利安權貴們幾乎都聚集在了這里。他們簇擁在郁金香和鈴蘭周圍,一個接一個地向兩人行禮。
鈴蘭并不認識他們,只能靠郁金香一個一個介紹,然后努力地記下這些人的相貌、姓名、身份,再一一給予回禮。其中一些地位較高的人開始試圖和鈴蘭攀談,但鈴蘭并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在納西索斯的時候,她幾乎從來沒有參與過這種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
所幸郁金香為鈴蘭解決了一切,他老練地接過每一個話題,代替鈴蘭與他們交談起來。
鈴蘭的耳邊,到處都是利利安口音的“方言”,和納西索斯的氛圍完全不同。不過她也知道,在這里這些“方言”才是正宗,自己才是帶著納西索斯口音的外來者。
不知過了多久,鐘聲響了起來。雖然文化習俗上有著各種不同,但這鐘聲的莊嚴肅穆無論利利安還是納西索斯都是一樣的。人們停止了交談,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好,郁金香則戴著鈴蘭一路走到最前排,來到早已預定好的位置上。
一個穿著白色祭司長袍的人出現(xiàn)了,他是個頭發(fā)很短的老人,看上去似乎是利利安萬神殿的大祭司。在他身后是幾個身穿黑袍的男人,他們抬著兩根木棍,木棍下面掛著一只灰狼的尸體。
對于遺跡教的祭祀儀式來說,如果祭祀物是鹿,就意味和平,如果是狼,則意味戰(zhàn)爭。
男人們將狼放在萬神殿盡頭的高臺上,這里正好面對著周圍八座神壇,對應遺跡教的八位神明。然后大祭司走到高臺前,張開雙臂喊道:“眾神授予吾等權力,在遺跡上創(chuàng)造新的世界?!?p> “眾神授予吾等權力,在祖先的遺跡上創(chuàng)造新的世界?!贝蟮罾锼欣踩硕几?。
鈴蘭沒有開口,因為這句話和她所知道的不一樣。在納西索斯,祭祀儀式開頭的第一句話是“眾神賜予吾等憐憫,在罪人的遺跡上繼續(xù)生活?!?p> 當然了,祭祀儀式可不會等鈴蘭。
“今日利利安,向神明祈禱?!贝蠹浪纠^續(xù)說。
“今日利利安,向神明祈禱。”大殿眾人也繼續(xù)跟著說。
“獻上祭品,予女武神嘉爾?!?p> “獻上祭品,予女武神嘉爾?!?p> 這里又和鈴蘭所熟知的儀式不一樣了,在納西索斯,如果向其他神明獻祭,必須先向天空之神瑞文獻祭。因為瑞文是至高神,是象征著權力的神,也是創(chuàng)造其他眾神的神。
明明都是帝國領土,明明都是遺跡信仰的門徒,但利利安卻和納西索斯完全不同。
也許,納西索斯以外的世界,都各不相同。
“祝福我們的勇士,大勝歸來!”
“祝福我們的勇士,大勝歸來!”
祭祀儀式很快就結束了,鈴蘭帶著滿腔疑問,重新坐上了郁金香的馬車。旁邊的郁金香仿佛又看懂了鈴蘭的心思,他主動對鈴蘭解釋起來。
“公主殿下,請不要見怪,這正是我們利利安人獨特的地方?!?p> “獨特的地方?”鈴蘭感到不解。
“沒錯,我們并不盲目崇拜瑞文神明?!庇艚鹣阏f,“我們是共和之國,在利利安,眾神平等,眾生也平等。權貴之所以是權貴,只不過是因為他們靠著祖輩及自身的努力奮斗得到了應有的地位,而非天生注定高人一等。眾神也是如此,并沒有什么至高神,八位神明各司其職,合在一起才創(chuàng)造了利利安的世界?!?p> 鈴蘭微微張開口,顯然是有些感到驚訝了。
“公主殿下,您可能暫時還接受不了這種理念……”郁金香接著說。
但是鈴蘭說:“不,我明白……雖然這和我所知道的不一樣,但我并不討厭它。”
郁金香笑了起來,濃濃的眉毛彎成了新月一樣,“那我可要代表全體利利安人,感謝公主殿下的厚愛了。接下來,就請您跟我一起,看一看這讓我們引以為傲的帝國東方之都——利利安吧?!?p> 利利弗羅瑞家的馬車載著兩人再度出發(fā)。
第一站是利利安總督官邸,也是現(xiàn)任大總督款冬的住處,當然鈴蘭在這里是見不到款冬的,她只能在樸實無華的辦公室里,感受利利安最高權力機構的肅殺之氣。第二站是共和議會,這里很久以前曾是利利安的權力中心,現(xiàn)在雖然已經沒落,卻仍然代表著利利安共和國的理念和形象。第三站是利利安商業(yè)聯(lián)盟,這里是利利弗羅瑞家的勢力范圍,在這里,郁金香為鈴蘭準備了豐盛的午餐。第四站是運河碼頭,這里大概是唯一可以和納西索斯的繁華相提并論的地方,來往的船只密密麻麻,幾乎填滿了運河的水道,到處都是船工和水手的吆喝聲。第五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站,就是利利安的城墻了。
到此時位置,鈴蘭所見到的利利安城,都不過是一座普通城市的樣貌,除了富麗堂皇的萬神殿,任何一個地方都比不上納西索斯。而且相對于納西索斯來說,利利安似乎并不大,因為不論去哪里,鈴蘭和郁金香來來回回走的都是那幾條街道,路程也非常短。
但到了登上城墻的一刻,鈴蘭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
納西索斯也有城墻,那是很早以前用石土混筑的矮墻,遠遠不如天平堡的堅固,畢竟納西索斯是城市而天平堡是軍事城堡。但利利安作為城市,它的城墻別說與納西索斯相比,就是與天平堡相比也是云泥之別。它雖然不高,但遠比一般城堡的城墻要厚,厚得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墻”了。它有著超乎想象的沉重感,坐落在陽光之中,仿佛一座永遠不會動搖的要塞,環(huán)繞并保護著鈴蘭今天到訪過的每一個地方。
然而,真正讓鈴蘭驚嘆的不是這個城墻本身,而是站在這個城墻上所看到的景象。
那是城墻外側的世界。
一圈又一圈的建筑環(huán)繞,一條又一條道路交叉,人群與車隊在期間來往,交談聲、吆喝聲、馬鳴聲、車輪聲匯聚成壯麗的交響音樂。這音樂聲和城市一起,向四面八方拓展,把利利安城的面積擴大了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穿城而過的運河,經過一個又一個碼頭,經過一道又一道船閘,承載著遮蔽河面的密集船帆,從南方的地平線一直延伸到北方盡頭。
在這巨大的城市之外,更是坐落著數(shù)個衛(wèi)星一般的要塞棱堡,宛如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保衛(wèi)著它們的主人。
這才是它真正姿態(tài),才是真正的帝國東方之都,利利安城。
“公主殿下,歡迎來到利利安。”這一刻,郁金香來到鈴蘭面前,向她單膝跪下說,“從現(xiàn)在開始,這里就是您的家了?!?p> 一瞬間,鈴蘭忘記了旅途的疲憊,忘記了胸口的疼痛,忘記了心中的苦悶與不安。巨大的利利安城就在她腳下,仿佛化作無窮的力量涌入她小小的身軀中。
這股力量似乎在對鈴蘭說,雖然她已是孤身一人,但終究要面對現(xiàn)實,要擔當起自己應有的責任,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xù)生存下去。
“謝謝您,郁金香先生?!扁徧m說道。
“不用謝,我的公主殿下?!庇艚鹣阍俣嚷冻鲂θ?,“其實今天,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您?!?p> 鈴蘭看著向自己下跪的郁金香,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半個月后,我們將會為您正式舉辦加冕典禮,屆時您就會成為納西索斯帝國的女皇?!?p> 郁金香說了一個鈴蘭從來沒有想到過的詞——女皇。
鈴蘭愣住了。
“石斛蘭皇帝陛下已經去世,水仙皇子殿下在海上失蹤多日肯定也已兇多吉少,如今帝國的第一皇位繼承人就是您了。”郁金香繼續(xù)說,“當下納西索斯教會已率領軍隊進入利利安境內,東邊異教徒的聯(lián)軍又與我大戰(zhàn)在即,只有您加冕繼位,才能為我利利安贏得正統(tǒng),才能打敗所有來犯之敵,才能重建我們偉大的帝國?!?p> 郁金香所說的話沒有半點虛假,而聽著這些,鈴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剛剛才重拾斗志的她,現(xiàn)在仿佛又跌入了迷茫之中。
“請放心吧,公主殿下,關于您的加冕,以及成為女皇之后的一切事務,我們都會替您操辦好的?!庇艚鹣阌终f,“而且,您的加冕典禮,款冬先生會親自回來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