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她最后能去的地方,只有...明月不歸塵。
正在澆花的習(xí)煙兒最先發(fā)現(xiàn)了她,連忙停下手頭之事,“蘇姑娘,你怎么來了?”
“額,我...”
不待蘇青說完,習(xí)煙兒便快速的跑進(jìn)屋子,“覺君,蘇姑娘來啦!”
非常君一個瞬身出現(xiàn),吃驚的看向灰塵仆仆的某人,“蘇青,你怎會...?”
“對不起,覺君,我想不到其他可去的地方,只好來找你。”
“先進(jìn)來再說。”非常君讓開了路,并吩咐習(xí)煙兒備上溫?zé)岬牟杷?p> 他將門窗關(guān)好,這才坐到她的身邊問,“見你如此匆忙,可是發(fā)生了何事?”
“我被嘆希奇追了小半個苦境,實在是太累了。”
“封劍主?”非常君很是意外,“那個男人雖性情不定,但我看得出他對你用情至深,怎會逼迫至此呢?”
“我也不懂,”蘇青迷惘的搖頭,“大概是我從未了解過他吧?!?p> “那你跟夜兒...?”
“我和他已經(jīng)分開了,暫時,不,是很長一段時間大概都不會再見面?!?p> 蘇青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非常君知道她即便外表故作堅強,內(nèi)心也已是千瘡百孔,看著實在是令人心疼。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蘇青的表情變得更加茫然無措,一時間竟答不上話。
“若是無處可去的話,你可留在明月不歸塵,把這里當(dāng)作你的家也無妨?!?p> “這...我怎好如此叨擾呢?”
“又在擔(dān)心會給別人帶來麻煩?”非常君眼中含有笑意,卻是充滿憐惜,“這么懂事的姑娘,我可是再難遇到第二個了。明月不歸塵本就清凈,人多一些反而熱鬧,我又經(jīng)常外出,習(xí)煙兒倒是一直希望有個人可以跟他作伴。”
聽著他輕松的語氣,蘇青緊繃的神經(jīng)也放松不少。她知道,這個男人所言句句誠心,她又怎能對他有所隱瞞呢?
“覺君,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我跟妖市的龍戩有過約定。待將事情處理好,就要去履行承諾,不可一拖再拖。”
“妖市?”
“嗯,我怕被嘆希奇發(fā)現(xiàn),所以才繞到此處?!闭f到這兒,蘇青也是心有愧疚,“抱歉,是我將麻煩帶給你了。”
“呵,這點小事無足掛齒。你能第一時間想到向我求助,倒令我十分欣慰。”
非常君笑著回答,話鋒一轉(zhuǎn)又問道,“只不過,你真的確定龍戩如今在妖市嗎?”
“這...”她被他問得一愣,倒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許那個男人早就離開了也有可能。
非常君還想說些什么,察覺到有久違的氣息靠近后,臉色驀然變了幾變。他對著她噓道,“別出聲,無論外面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來,聽到了嗎?”
蘇青不理解,但還是乖巧的點點頭。非常君在她周身設(shè)下可以隔絕氣息的結(jié)界后,便整好衣裳走出了屋。
靜謐的湖泊今日被黑色死氣籠罩,非常君默不作聲的等待著。只見天空驚雷一閃,宛若太陽神之姿的男人,手持鬼諦權(quán)杖,念著詩號飄然落下。
“永夜是映照永生之光,洗禮萬民,榮耀殿堂!”
“好友,數(shù)百年未見,怎突然有空來我這兒。”非常君笑著迎上去。
地冥眉眼一挑,神態(tài)說不出的傲慢懶散,“天跡既已入世,眩者豈有不現(xiàn)身的道理?”
“你二人至今還不愿和解嗎?”
“和解?非常君,你用詞真是越發(fā)可笑了。”
對于這般諷刺,非常君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笑著問,“好友今日來此,想必不單只是敘舊,應(yīng)還有他事要說吧?”
“的確,不過也談不上大事,只是對一個人類比較好奇。”
“哦?是何人呢?”
“一個值得你非常君還有天跡,同時出手相助的女人?!?p> 非常君嘴角的笑漸漸隱去,表情嚴(yán)肅起來,“你怎會知道這些?”
“呵,你跟天跡二人同時行動,怎可能瞞得過我?”
非常君聽著這個解釋,也是愈發(fā)無奈,“好友就莫在打趣,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地冥這才不緊不慢道,“不久前在武都,玉梁皇設(shè)下多重陷阱,只為等待那個女人的落網(wǎng),沒想到竟被你二人合力破壞。天跡會出手,自是因為他天性愚蠢,那你又是為何呢?”
“她是我的朋友?!?p> “呵,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地冥露出詭異的笑,像是要看透人心,“坦白說,你非常君會如此在意,多少是因為那個女人的治愈之血吧?”
“如此麻煩的能力,怎能視而不見?只是可憐了這姑娘,平白無故遭受那么多的劫難?!?p> 非常君嘆了一聲,回憶著方才與地冥的對話,又琢磨出不一樣的問題。
“你對武都之事如此清楚,那玉梁皇與你究竟是何關(guān)聯(lián)?”
“呵,不過是被舍棄的信徒罷了?!?p> “...嗯,”非常君斂下心思,對于地冥反復(fù)無常的行為也猜測不透,唯有一點必須告知。
“好友,不管你對她是否有興趣,切莫做出傷害她的行為?!?p> “哦?”地冥語氣輕佻,“你這是在警告?”
“非也,只是善意的請求。那姑娘終究只是普通人,不該卷入任何爭斗之中?!?p> “呵呵,”地冥沒有答話,身形化為幻影從原地消失。
一直隱匿于遠(yuǎn)處的嘆希奇,在運功偷聽到二人談話后,危險的瞇起眼。他正準(zhǔn)備悄然離開,卻發(fā)現(xiàn)地面現(xiàn)出黑色法陣,隨后猝不及防被轉(zhuǎn)移到了一處幽森宮殿!
這里是...嘆希奇警戒的環(huán)顧著。
身前現(xiàn)出高大的影子,正是不久前出現(xiàn)在明月不歸塵的地冥!
“你是何人?此地又是何處?!”
地冥鄙夷的掃了他一眼,隨后伸起手像是要托起一縷月光,“你可以稱呼我為永夜劇作家,亦或是命運規(guī)劃主,這世間的一切皆在我的設(shè)計與掌控之中,至于這個地方嘛...不值一提?!?p> 不過是曾經(jīng)的信徒為他打造的供奉之地,倒意外的適合處決一些無名之輩。
地冥殘忍的想著,隨后轉(zhuǎn)身看向心思不明的嘆希奇。
“偷聽眩者與非常君的談話,可得有死的覺悟。”
此人修為高深莫測!嘆希奇知曉自己與對方的差距,不過他在意的卻是這二人的談話內(nèi)容。
他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枺澳阆雽λ鍪謫???p> “哦?你倒是意外的敏銳。我若說是,那又如何?”
嘆希奇瞬間被觸到逆鱗,全身殺意沸騰,正打算化出天地空劍時,卻感覺肩膀一陣鈍痛。
“怎會...”究竟是何時發(fā)生的事,他竟無從察覺!
他捂著傷口,身形不穩(wěn)向后退去了。
嘆希奇劇烈喘息著,冷汗一滴滴滑下。這不是普通的傷,而是之前在與素還真等人合作時便知曉的血暗之力!
這個男人,怎會有這個能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邊的地冥冷笑著抬起手,嘆希奇知道形勢不利,也不作多想,他忍著劇痛幻化出無數(shù)劍影襲向?qū)Ψ剑谡覝?zhǔn)空隙的一刻,毫不遲疑的離開了。
“呵呵,”地冥終于忍不住勾起唇。將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間,這才符合他命運規(guī)劃主的身份啊。
不過有一人,卻令他大感意外,又或者說是完全偏離了他劇本的大綱。
“世人皆將治愈之血奉為至寶,在眩者的眼里可并非如此。一個女人能夠憑一己之力,化解精靈與人類長達(dá)數(shù)千年的恩怨,更有甚者,她的血在未來可拯救無數(shù)人脫離險難,讓短暫的和平蒙蔽世人的眼睛。這樣一個異類,怎能存在于眩者的劇本中?”
地面驚現(xiàn)‘蘇青’二字,隨后便被狠狠的劃掉了。
不遠(yuǎn)處,一人踩著沉重的步子走近。地冥早已猜出對方身份,卻裝作不在意的離開。
身負(fù)重傷的玉梁皇,看向這曾經(jīng)供奉的圣殿,心中滋味難以言述。冥冥之神,你當(dāng)真不愿再見信徒一面了嗎?
你曾經(jīng)賦予的力量,才是這人世真正的奇跡!
為何?為何他會一夕之間失去所有!治愈之血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卻被天跡和人覺聯(lián)手破壞!他怎能甘心?!
他一槍掃過,石柱轟然倒塌。隱藏于灰塵中的字,卻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是...”被劃開的字體上面,還殘留著熟悉的力量若隱若現(xiàn),像是在暗示著什么。
玉梁皇扭曲的心開始膨脹起來,“姑娘啊,當(dāng)真以為自己...能夠擺脫孤皇嗎?”
而此刻被惦記的蘇青,渾然沒有察覺到危險將至。
習(xí)煙兒將泡好的熱茶遞給了她,“姑娘,你先休息一會兒,覺君他有事出去了,可能稍晚才會回來?!?p> “出去?我還以為他只是在外面招待朋友。”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地冥先生前腳剛走,他后腳就出了門。因怕你擔(dān)心,才讓我囑咐你一聲?!?p> “好,我明白了?!碧K青感激的接過手,喝了兩口才想起一件重要之事,不免好奇不已。
“習(xí)煙兒,你竟然可以穿過覺君設(shè)下的結(jié)界?”
非常君出屋前,可是在她的周身設(shè)下了屏障,應(yīng)能阻斷他人靠近才對。
“哼哼,這有什么難的,覺君的術(shù)法我早已摸透,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好厲害啊...”
“不過你別擔(dān)心,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人能夠突破覺君的防御。就算是天跡前輩也一樣,所以你待在這里面是絕對安全的!”
“咳咳,”一人立于身后,很是不自在的打斷他們的談話。
“習(xí)煙兒,休要胡言亂語。”
“我才沒有呢,”習(xí)煙兒嘀咕著,這才不情不愿的離開。
“這孩子沒有給你添亂吧?”非常君邊撤走結(jié)界,邊問著。
“不會啊,習(xí)煙兒真的很可愛?!毕雭硪彩怯X君的寵溺和包容,才能讓他無憂無慮的生活,實在是令人羨慕。
非常君道,“方才我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jīng)在附近探查一番,發(fā)現(xiàn)封劍主已不在此處了?!?p> “真的嗎?”
“我何時騙過你?”
蘇青心里談不上喜悅,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嘆希奇心性偏執(zhí),應(yīng)不是輕言放棄之人,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又聽非常君道,“我這次出門,實則是向秦假仙打聽一件事。”
“何事?”
“我向他詢問可知龍戩的去向,據(jù)他所言,那個男人現(xiàn)下已不在妖市,很有可能前往了紅冕邊城?!?p> 蘇青的心微微收緊,她早該想到的,那個人或許已經(jīng)不耐煩,等不下去了吧。
“你還要去找他嗎?”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承諾,我必須去履行?!?p> 非常君見她態(tài)度如此堅決,也不好多說其他,只好道,“既然如此,我便護送你前往吧?!?p> “不行不行,我已經(jīng)麻煩你太多次了,怎好再讓你多走一趟?”
“朋友之間何須客氣,更何況我也不放心你一人離開?!?p> “覺君...”
“好了,我說過的,感謝的話就放在肚子里吧?!狈浅>壑行σ鉁嘏皇侨杂幸唤z隱憂。
“你跟龍戩相見之后...又有何打算?”
蘇青的心沉了沉,覺君是不知道她的情況。原本只是打算回妖市退隱,接受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愛意。如今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她怎能毫無顧忌回到他的身邊?
她必須向他坦誠,這一點不可回避。
只不過...龍戩是妖市的王,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十有八九不會再接受她了吧。那她要做的,便是將一身修為盡數(shù)奉還。若還是不能平息他的憤怒,那便...
“告訴我,你不會做傻事?!狈浅>谋砬樽兊们八从姓J(rèn)真。
蘇青笑道,“放心吧,我會很努力的活著,而且素還真已給我安排了退隱路線,是個世外隱居之地,相信不會有他人打擾?!?p> “你一個人?”
“對啊,還會有其他人陪我嗎?”
非常君目光微斂,不經(jīng)意的問,“若信得過我的話,那退隱路線可否讓我一觀?”
“好?!碧K青沒有多想的便拿出來了。
非常君大致看了一眼,眉頭舒展不少,“確實是一處隱匿之地,四周山湖環(huán)繞,景色宜人,像極了世外桃源。”
“覺君,你為何了解的這么清楚?”
“我閑游苦境數(shù)百年,很多地方都有一個模糊印象。不過此地之前就去過,因氣候偏冷又杳無人煙,所以并沒有太在意。”
“那這地方能住人嗎?”不會是活死人墓那種凄涼環(huán)境吧,蘇青心戚戚的想著。
“素還真提供這個路線,說不定另藏玄機。到時前往查探一番,若是不合適再另作抉擇吧。”
“好,”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蘇青收斂心思,目前最重要的則是與龍戩的約定。二人很快化光來到了紅冕邊城,卻發(fā)現(xiàn)城內(nèi)已是空空蕩蕩,只有一人朝著她走來。
“俠菩提,這里發(fā)生了何事?”
“蘇青,你總算回來了,”俠菩提拉住她的手,溫柔的眼神難掩欣喜,“見你平安無事,我也便放下心。”
“其他人呢?”
“亞父已讓琴箕他們先回妖市,至于赮兒...”俠菩提垂下視線,壓下心中的紛繁復(fù)雜。
“他擔(dān)心你的情況,便外出尋找。不過又怕與這邊錯過消息,時不時會回來看一下。”
俠菩提說的簡單,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胞弟那迷失的心開始偏離軌道。
他本欲阻止赮畢缽羅徒勞無功的行為,又擔(dān)心亞父看出端倪,只好放任他離開。好在經(jīng)過一番勸說,那個人還是會回來幾次,與這邊及時取得聯(lián)系。
如今蘇青回歸,接下來要面對的問題,也許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yán)峻。
“你要去見亞父嗎?”
“他在哪兒?”蘇青急忙問。
俠菩提明白,這姑娘已經(jīng)做出選擇了,他自是不好多加干預(yù),只用余光看向身后。
“在后方的竹林,你可去尋他。”
“多謝,”蘇青跨出一步,又欲言又止的看向非常君。
非常君露出了然的笑,“放心去吧,我在這里等候便是,還有...無論做出何種決定,都要遵從自己的意愿。”
奔入竹林中的蘇青,懷揣著惴惴不安,已在腦內(nèi)構(gòu)想了無數(shù)場景。可當(dāng)真的看到那人孤寂的背影時,卻是大腦空白什么話都說不出了。
她只是定定的站在他后方,不知該用什么樣的心去面對這個為她付出半生修為的男人。
很愧疚,很懊悔,很自責(zé),也很...心痛。
“你回來了。”
“龍戩...”
“我以為此生,你都不會選擇再見我?!彼穆曇舯韧者€要低沉,更添幾分醉意。
醉意?蘇青意識到什么,慌忙的跑過去拉住他的手,這才看到他身前數(shù)不清的酒杯。
狼藉一片,印證著墮落的開始。
蘇青心痛不忍,如此高貴好看的男人,怎能為了她這般傷害自己?
“對不起,龍戩,是我的錯,是我違背約定害你白等了那么長時間。你打我吧,怎么發(fā).泄都可。”
龍戩晃晃悠悠的站穩(wěn)了,他眼神迷醉,高大的身軀突然俯下,像是要把一生力道全部付諸一人。他摟緊她的腰,狠命而又報復(fù)的呼吸著她耳側(cè)的空氣,聲音卻是虛弱無力的。
“我怎舍得傷你半分?只要你肯回來,比什么都重要?!?p> “可是龍戩,也許有些事實你會難以接受?!?p> 蘇青的聲音很壓抑,龍戩更是繃住了全部神經(jīng)。他微微拉開距離,確是緊箍著她的肩膀,深情而又痛苦的凝視著。
“不必多說,我已全部知曉?!?p> “你...知道了?”
“這就是你不肯來見我的原因?”龍戩再次抱住她,心被這股溫暖包圍時也被重?fù)舻?,有著支離破碎的疼。
他心疼這姑娘有著可怕的遭遇,而這一切是她完全預(yù)料不到的。
“我沒想到你在與我約定之前,有著如此痛苦的經(jīng)歷。對不起,是我沒有察覺,也未關(guān)心到與你相關(guān)的一切,應(yīng)是我向你道歉才對?!?p> “龍戩...”
“我知曉你不愿與他分開,那把他接過來。龍戩在此對天發(fā)誓,會待他很好、視如己出?!?p> 他吻上蘇青的額頭,眼神真摯,柔情盡顯,“請相信我,一定會給你母子二人永世幸福。”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一生不變。
蘇青恍惚的看著這個獨占欲很強的男人,為何...為何他能如此包容,甚至愿意為她照顧夜兒?他真能放下一切顧忌,只為了與她在一起嗎?
可是...龍戩,你不明白,你還是不明白,這只是其中之一。
“夜兒需要他的生父無限加以引導(dǎo),所以他不能過來。”
聽到那兩個字的龍戩,眼中情緒漸漸沉淀,但很快便被掩藏,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要蘇青的心,以及現(xiàn)在與未來。
“好,我不去打擾他們,”他溫柔的撫摸她耳側(cè)柔軟的發(fā)絲,眼神再度恢復(fù)寵溺,“那跟我回妖市,做我的妻子好嗎?”
“龍戩,我不值得你對我這么好,我...我還有事未向你坦誠。”
龍戩撫摸的動作頓住,心莫名顫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緊張,竭力抗拒著蘇青接下來的話語。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眉眼,壓抑著不明的情緒道,“有何話,我們回去再說吧?!?p> “龍戩,我不能對你有所隱瞞,也不會選擇逃避,這便是我來此的決心。”她輕啟唇,一字一句的道出原委,借助風(fēng)聲傳到面前這個男人的心中。
龍戩的臉色白到可怕,曾經(jīng)的盛世容顏此刻竟有種決絕的美,滲透著無情與寒冷。
他雙目冰寒,卻有火焰在沸騰燃燒。胸口的血被強行壓下,整個人勉強維持著冷靜。
他撫摸她胳膊的手,微微用上了力道,昭示著此刻快要奔潰的心。
“你只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目的是為了試探我。”
“不是,我所言皆為真,沒有半分欺瞞。”
龍戩的手無力的垂下了,他再也壓制不住吐出一大口血,身形倒退顯得狼狽不堪!
“龍,龍戩!”
“為何?”龍戩雙目布滿血絲,眼底說不出的痛心與絕望,“你為何要去救那個男人?”
“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能...對他置之不顧。”
“那我呢?”龍戩劇烈喘息著,胸前已是鮮血淋漓。他再次握住她的肩膀,失控的手幾乎要嵌入她的肌膚,留下毀滅的痕跡。
“你...你從未在乎過我,龍戩對你來說只是一個名字,什么都不是。”
“不對,你是不一樣的?!?p> “哪里不一樣?”他的聲音近乎嘶吼,可怕的氣息猶如野獸,步步逼近著。
蘇青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被他駭人的力道粉碎了,這個男人真的是怒到極致、也失望至極了吧。但她沒有理由去抱怨,這是她自己要承擔(dān)的后果。
“對不起,是我辜負(fù)你的心。明明有了約定,卻還做出不可原諒的事?!?p> 眼淚忍不住的滴下,蘇青知道不應(yīng)該覺得自己委屈,卻還是忍不住要哭。
龍戩再一次松開手,這一次是真的松開了。于此一刻,所有的情緒皆被掏空,唯剩寂寞與清冷。
“我欠你的,不知該如何償還,能夠做的就是將修為還給你。”
蘇青顫顫巍巍的向他伸出手,露出纖細(xì)的胳膊,那上面還殘留著被割開的痕跡,印證著過往的一切。然而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她只是等待著面前這個男人的答案。
可是許久,龍戩都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們之間仿佛隔了千山萬水,彼此再也不能邁進(jìn)一步了。
這便是最好的結(jié)果吧,蘇青苦澀的想著,手漸漸垂放下來。
她早該知道的,龍戩怎可能剝奪她的修為,甚至奪走她的性命。他視她為珍寶,勝過世間所有,而她卻將他傷的體無完膚。
這份恩情,終究壓在心坎,償還不了了。
蘇青艱難的轉(zhuǎn)過身,一步步離開。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好好退隱。即便背負(fù)著對他人的虧欠,她也必須活下去。
只待有朝一日,能夠與夜兒再次相見。
身后急促的呼吸聲傳來,蘇青微微睜大眼,難以置信的想要轉(zhuǎn)過身,卻被那人從背后狠狠的抱住。
他圈箍著她的身體,不讓她抬頭看到自己狼狽痛苦的表情。
“龍戩...”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卻又想從我身邊逃跑?!?p> “我以為你已經(jīng)...”
“已經(jīng)放棄?”龍戩失神的問著,本能吻住她的耳垂,傳達(dá)自己的心聲。一遍又一遍,不斷重復(fù),不斷承諾著。
“抱歉,我做不到,若你當(dāng)真決定遠(yuǎn)離龍戩,那便連同我的命一塊兒取走吧。”
他,他說什么?
“蘇青,我無法忍受你的離開。留下來做我龍戩的妻子,此生只屬于我一人,好嗎?”
他逐漸加重的親吻,有著近乎卑微的懇求。沒有聽到心中的答案,他絕不會放手!
“可是龍戩,我很麻煩。妖市如此之大,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早晚會引來各路人馬,到時又會陷入一場混戰(zhàn),永不止息。”
“那我便放下所有的包袱,與你攜手退隱,再不問江湖之事。”
蘇青驚愕的掙脫開,待轉(zhuǎn)身看他時,龍戩已低頭堵住她的嘴。淺淺一吻,卻是一生諾言。
“你當(dāng)真愿為我放下一切?一旦決定,便再無回頭之路了。”
“龍戩余生只為蘇青一人而活,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他將她摟在懷里,放于心尖,極輕的告知著,“與約定無關(guān),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想成為你的夫君,陪你一生一世便是最大的心愿。”
“龍戩...”
“你可否...應(yīng)下我自私的請求。”他緊張而又嘶啞的問,生命的價值全取決于這最后一刻。
她的一個決定,便可輕而易舉摧毀他所有的希望。
這個男人為她付出那么多,即便傷痕累累也不愿放下對她的執(zhí)念,那她還有何理由去猶豫呢?
“好,我答應(yīng)你,做你的妻子,今生只屬于龍戩一人。”她踮起腳,主動獻(xiàn)上最誠心的一吻,“現(xiàn)在我們就去
成親,我...把一切都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