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兒睡意安然,少了白日里的那些鬧騰,安靜的模樣竟如此惹人憐愛。竹芒為她脫下黑衣、靴子與足衣,并為她掩好被子。
而黎兆兒,還魂之后噩夢不斷,大多都是從前出現(xiàn)過的情景,破碎后殘存在潛意識里的記憶。
如此,每多做一次夢,便將從前的事理又清了些許,可這更令她無法確定,究竟哪個是夢,哪個才是現(xiàn)實了。
“我怎么在塌上睡著了?”黎兆兒半夜清醒,顧不得分辨自己所處的是誰的寢房,慣性地起身在床上睡下,還扯了扯被子。
她蜷縮在竹芒的身旁,與他端正的睡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黎兆兒體寒,冬日在被窩里躺上一整夜都不會暖,哪還顧得上睡姿。
不過此時,從竹芒身上傳來的陣陣暖意,讓她以為自己身處暖春之際。
翻個身,黎兆兒的手和腳便架在竹芒身上,在夢里,愈發(fā)覺得自己抱著的大暖爐甚是舒服,于是愈加抱緊了些。
此時,竹芒已經(jīng)被她那一百來斤的軀體壓得生疼,睜眼見黎兆兒閉著眼趴在自己身上,忽然驚醒,像被人非禮了一般:眉間直冒冷汗,將她往旁邊推了推。
“黎兆兒,你何時到我床上來的?”
“你個大暖爐,還敢將我推開,我這就壓著你,看你怎么逃脫。”黎兆兒抱著竹芒,用力向下壓了壓,依舊閉著眼。
“暖爐?”竹芒怕尷尬,不敢將她吵醒,只好任憑她壓著。
“烏今沉——”黎兆兒喚著,笑得有些像淫賊,又加了聲,“美男子?!?p> 只見黎兆兒在他身體上來回倒騰,竹芒白色的貼身衣物被汗水浸濕,雙目緊閉念了好幾遍清心咒,緊緊攥住雙拳這才定住了神。
“烏今沉——”黎兆兒依舊說著夢話,“你要多少香囊,我都可以繡來送你,我現(xiàn)在繡工可好了。”
“又是他”竹芒咬牙。
黎兆兒又說道:“留竹山的燒雞真的好好吃,下回你來找我,一定要帶給我吃?!?p> “原來你繞這么大一個彎子,就是為了燒雞?”竹芒的嘴角流露出些許笑意。
真是空難受一場!
此刻他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再無法入睡,索性穿上外衣坐在鏡子前束發(fā),整理好衣冠。剛要出門,竹九便在門外候著。
竹九:“掌事,姜淺照帶著些弟子來訪,現(xiàn)下在正堂候著?!?p> “姜淺照?我與她并未有過多的交情,怎會突然到訪?”竹芒有些疑惑。
竹九答,“說是,來為掌事說親的?!?p> “說親?管得還挺寬。”竹芒吩咐道,“你去趟笙園,叫烏今沉來,就說有要事商議?!?p> 竹九:“是?!?p> 日光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屋檐的一側(cè),皚皚的雪地染上了一層橘紅,須臾片刻,烏今沉便出現(xiàn)在了祝室。
“商議要事為何要在祝室?正堂被拆了?”烏今沉調(diào)侃道,在側(cè)邊隔間的茶桌前落座。
“并非要事,烏掌事在竹家白吃白喝月余,不知何時啟程?”竹芒正斂袖倒著茶。
“竹掌事下回來無憂林,住多久都行?!睘踅癯林伙嬃诵】诘牟瑁惴枷闼囊?,唇齒留香。
正說著,黎兆兒連推了兩扇門,才出了寢房,正一臉懵地扶著額,見烏今沉與竹芒正品茶。
“竹芒,我昨日為何睡在這啊,”黎兆兒在桌前落座,烏今沉為她倒了杯茶,“烏今沉你怎么也在這?不會是昨日我們都夢游到這了吧?”
“你昨日睡這?怎么回事,竹芒?!”烏今沉詰問道,
“她夢游到這,與我何干?”竹芒見烏今沉那般神情,竟有些得意,暗自偷笑。
“兆兒,他昨日可有……”烏今沉欲言又止,“你現(xiàn)下感覺還好嗎?”
“就是頭有些暈,”黎兆兒抿著茶香,頓感心曠神怡,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竹芒,昨日的事審問完了?”
“昨日你在正堂睡著,當(dāng)眾摔倒在地面,是我將你帶回來的。”竹芒輕笑著。
“哦,”黎兆兒應(yīng)了聲,便低著頭專注著喝茶。
竹芒:“對了,今日姜家掌事女兒姜淺照,會來竹家造訪,似乎是來議親的。姜淺照認(rèn)得你,最好老實待著。”
“無妨,我蒙住臉便可。不過,姜淺照早些年不是已經(jīng)成過婚嗎?”
姜淺照是姜萬殊與黎淺黛的女兒,黎兆兒是在魏家是認(rèn)識她的。雖然黎家與姜家關(guān)系緊張,但她畢竟是姑姑的女兒,帶著親的,便時時同她接近。后來才知道,她們不僅沾著親,甚至是同一日出生,竟分不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再后來,黎兆兒得知生母之事,原來自己才是真正的姜掌事獨女,而如今的姜淺照,從小便被姜萬殊領(lǐng)養(yǎng)。
黎兆兒并不計較這些,雖未得到父母的愛,也未在姜家受到應(yīng)有的照顧,可黎家的親人,將這些都補(bǔ)全了。
烏今沉:“姜家不同于你們離灣,不曾有女子繼任掌事之先例。姜淺照嫁與門下弟子,也是為了鞏固地位,保住姜家的血脈?!?p> 保住血脈?可姜淺照并非姜家所出啊,姜萬殊明明知道的,為什么還要這樣做?黎兆兒目光暗淡了不少,許是,姜萬殊早已把她當(dāng)成親生女兒吧,畢竟悉心照料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