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見程英嚶眉頭始終緊鎖,遂放了佛串,一嘆:“皇后,解鈴還須系鈴人。你這么躲也不是辦法。外面?zhèn)鞯氖邪司攀羌伲愀纱嘀苯尤枛|宮,省了好多心力。”
沒想到這一提,程英嚶臉更陰,賭氣道:“你說,男人都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了心丈二摸不著腦。
“你還要我怎么說?你長我那么多歲,又當了許年他的妾侍,還不懂?!你不愿幫我解惑就罷了,待到佛祖面前去,我治你個不誠之罪!”
五月天兒微熏,碧藍藍的天,綠蔭如洗。程英嚶卻覺得熱,一團火堵得心口塞。生硬的丟下一句話,便回了客房。
砰一聲,房門闔上,震得柳花滿天飛。
了心左瞪瞪右撓撓,直覺得委屈,她真心想做個三寶弟子,勸解找上門來的女施主,還勸出毛病來了。
勸也是錯,不勸也是錯,若普渡眾生這么難,那她還是做個紅塵俗人罷了。
了心遂打算不去管程英嚶,反正山下流言傳得厲害,她話多話少都有人聽不進去,于是出了后殿,要去佛齋念經(jīng),可剛沿著石板山路走到萬善寺大門,就被映入眼簾的一幕,駭了一大跳。
山路上,佛門前,宮人侍從排成了浩浩蕩蕩的長龍,翠羽華蓋遮天蔽日,捧著香爐奉了佛塵的青袍道人在前引路,一路梵音浩蕩,紫云追隨。
而最當前眾星拱月的,是一名緗袍男子,墨發(fā)玉冠,長身玉立,襯在一爿翡碧山色里,真若佛前蓮華童子,說不出的好看。
了心微驚。連忙迎上去,合十一禮:“見過皇太子殿下?”
趙熙行虛手一扶,淡淡道:“本殿為百姓祈福,特來萬善寺供香。行程匆忙,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師太勿怪?!?p> 了心遂道不敢。但心里的嘀咕卻如沸開的水,咕嚕嚕的冒泡。
祈福?這廝可是堂堂東宮,往年若真有這份佛心,諭令月余前就下到玉山了,然后儀駕所至當天,萬善寺寺人提前兩個時辰就得跪在道兒上迎接。
哪會像今兒個,不出聲不出息的,人就杵在跟前了。
了心試探的瞄了眼趙熙行,后者也在瞧她,輪廓映入她眸底,教她一嘆,好個“賊廝”!
明明是能勾人魂的皮相,卻又噙了不容親近的凜然,和以往并沒有什么異樣,一切都理所當然似的。
了心覺得此事不簡單。
扣了個為民祈福的大帽子,也絕沒有來個尼姑庵祈的理。
了心壓住心緒,先按照尋常的禮節(jié)將東宮儀駕迎進來,然后趁無人見,低低問了句:“殿下這祈福,怕是做給天下人看罷。實則另有所圖?”
趙熙行供香的指尖一滯,輕咳兩聲:“有……么?”
了心眉梢一挑,憋笑:“殿下就不必和貧尼打誑子了。若殿下真是來祈福的,那就請在前殿禮佛,斷沒有去后院的理。當然了,貧尼也會告知寺中人,閉門不出,以免驚擾了儀駕……”
“不用!”趙熙行兀地打斷,旋即又覺得這打斷太急,似乎暴露了些什么,遂眸色一晃,“本殿的意思是,不必有所拘束。與民同樂善莫大焉,本殿隨處逛逛,也是體察民情?!?p> 很是冠冕堂皇的說辭。
了心笑得愈揶揄:“好,那殿下就請自便吧。貧尼還要去編寫湘南野史,絕對沒有時間,來告訴殿下憫德皇后在哪間院的?!?p> 了心作勢就要走,趙熙行有些心虛:“本,本殿的意思是……就,就是祈福。”
話音陡轉(zhuǎn),只因男子意識到身后長龍般的宮人看過來了,生怕被聽去,圣人的臉又不知往哪兒擱了。
一來一去,了心沒好氣的白了趙熙行一眼:“東宮,就憑你這性子,等著活該兩字吧!你和她都是!不管了,哎!”
了心耐性耗盡,一甩佛塵,丟下句自便就轉(zhuǎn)身進了靜室,再不管浩浩蕩蕩的東宮儀駕如何。
于是一大摞人被晾在前殿,佛香繚繞,銅鐘悠悠,互相干瞪著都傻了眼。
枕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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