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出了病房，夏衍綁起了散落在脖頸的長發(fā)，不禁回想起方才發(fā)生的一幕，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還未消散，暖暖的，回蕩在心間。臉愈發(fā)滾燙，手背貼在臉頰上，不敢直視來往的路人。
背緊緊地靠著冰冷的墻壁，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清醒過來，思緒糾纏成小時候搞亂的毛線團，腦海中填滿的，都是他的臉龐，他的低語，他的懷抱，除此之外，想不起任何別的事來……
混亂的思緒被宋銘的聲音拉了回來，只見他正一臉奇怪地在她眼前揮手，“你怎么在這發(fā)呆呢，滿滿到病房了？這么快就出來了，你也不不多待會兒啊？”
“啊？啊，我有點事，況且也不熟，人帶到不就行了。”興許是想掩蓋當下的不自然，夏衍故意壓低了聲音。
“行吧行吧，本來也是麻煩你多跑一趟。說起來，陸修那小子要回來了，應該過不了幾天，還是空降咱們南方醫(yī)院腦外科當副主任呢！”說起陸修這個老朋友，多年未見，宋銘難免興奮不已，暗暗地搓起了手，忍不住要把這激動人心的消息分享給夏衍。
“陸師兄？！”夏衍訝異，隨即又擺出一副嘲諷的樣子，“這么多年了，虧他還記得要回來?！甭牪灰姷?，哼了聲。
當年陸修一聲不吭地決定要出國深造，直到臨走前三天才告訴夏衍和宋銘，作為最好的朋友，免不住要有怨氣，特別是夏衍。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實屬行動上的“巨人”，就連臨走當天，夏衍都沒去機場送送陸修，足以看出夏衍對于陸修的如此做法有多不滿……
“唉，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也別再怪他了，那事兒確實算他做事缺根兒筋，但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本就是個生性涼薄之人，做什么事都習慣一個人，我估計啊，他跟他爸媽說這事兒也沒比跟咱們說早多少?！?p> 伸出手去，拍拍夏衍有些耷拉下去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只是以為……我們之間，可以算是，好朋友?！?p> 垂畔，醫(yī)院走廊滿是來往的路人，眼底只瞧見穿梭在這走廊的無數(shù)雙形態(tài)各異的鞋面，吸了吸鼻子，聽見夏衍聲音中帶有的一絲落寞，宋銘微愣，不曾想，夏衍原來如此芥蒂。
仔細想想，自從陸修走后，這好像確實是宋銘四年來，第一次聽夏衍主動說起有關(guān)于陸修的事。只是，因為每次和陸修聊天或者打電話時，他也都會詢問有關(guān)夏衍的情況，才帶給宋銘某種錯覺——他們早就和好了……
然而，卻未能注意到，每每與夏衍聊起陸修的近況時，她不過偶爾點點頭，大多數(shù)情況下，總是沉默不語。
夏衍就是那種什么都不愛說，什么事都只喜歡自己扛的人，恰恰因為性格使然，夏衍幾乎交不到什么知心朋友。
也難怪，生長在當下這堆斥著浮躁，人們早早拋棄耐心的年代，大概沒有什么人真正愿意平靜自己急躁的內(nèi)心，忍受兩個人從相識到相熟的漫長過程，所以，人們大概率會傾向于選擇所謂的“性格外向”、“自來熟”或者“活潑開朗”的人做朋友，人之常情，情理之中。
所以，對于每一份來之不易的感情，夏衍總會顯得格外珍惜和珍視它；只是，當習慣了一個人，在對待感情上——無論愛情還是友情，就會變得敏感，變得無措，變得患得患失。淡涼的性子，堅不可摧的盔甲，也不過更加說明，夏衍不堪一擊的內(nèi)心。
“過去的四年里，我甚至沒收到來自他陸修的一條消息，或是一通電話。對，他那個死冰塊的個性，大家都懂，可是能做到這般地步，也不過是沒把我當朋友罷了，你知道的，我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辈坏人毋懽鲞^多解釋，夏衍扭頭離去。
大學度過的青蔥歲月，漫天飛舞的，是無限的遐想與憧憬，錯過了驍子凊，夏衍的心中的那片天不會黑，卻禁不住要暗上幾分；是宋銘和陸修的出現(xiàn)，讓夏衍邁出了第一步——從自己的世界邁向外邊廣闊無垠的天地。
陸修的離開，仿佛在敲碎夏衍一直以來沉浸著的幻想，一幕幕，都在組成夏衍心中的夢魘——兩個人的劇本，一個人的演出；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另一個人的熟視無睹。
面對傷害時，夏衍只好選擇穿上堅硬的盔甲，不讓別人窺探自己的內(nèi)心。
夏衍逐漸小去的背影映在宋銘的黑眸上，背過身，直想抽自己一頓，這么久都沒發(fā)現(xiàn)夏衍的半點倪端，還有，陸修那個死小子又是搞什么鬼，連條信息都不發(fā)。唉，都是些什么事，和事佬不好當啊……
電梯門外，是付傾琪病房所在的樓層。
遠遠望去，早早瞧見在病房門口來回張望的婦人——付傾琪的母親，整理好表情，夏衍向前走去。
“醫(yī)生！您、您居然真的來了，您真的是個好人！”婦人淚眼婆娑，緊握著夏衍的雙手，不舍得松開。
“阿姨，聽您的意思，是我們醫(yī)院的醫(yī)生不愿意治療您的女兒？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們醫(yī)院的醫(yī)生不會做這樣……”沒等夏衍把話說完，婦人的聲音忍不住地響起。
“不是他們不愿意治，是他們說我女兒根本沒?。】墒俏沂撬?，我了解她。我女兒雖然以前就不太外向，但她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跑去別人病房里鬧事！而且……”婦人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沒事，您說吧，不說我也沒辦法幫您?！毕难艿拇竽粗竵砘啬Σ猎趮D人手背的虎口處，想要安撫她的情緒。
“就、就是，我覺得琪兒她有時候跟原來沒什么倆樣，有時候又跟變了個人似的!精神科也帶她去了，可是，人家說她沒問題，明天就要出院了，她今天趁我不在，又跑去人驍隊長屋子里鬧騰，我真的很擔心我女兒……”擦去眼角的淚，婦人腫起的雙眼，呆滯地望向病房里的女兒。
“這樣的情況，是事故發(fā)生后開始變嚴重的么？”面對夏衍的詢問，婦人想了想。
“好像是差不多?！?p> 夏衍大概了解了情況，心里多多少少有了點數(shù)，心理問題，應該八九不離十。
“雖然我不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但是也稍微涉獵過一些這方面的知識，聽您描述，您女兒的問題應該屬于心理問題的范疇。您明天先帶您女兒去趟我們醫(yī)院的心理咨詢處，就說找穆柟，穆醫(yī)生。過去和她聊聊，我會和她提前打聲招呼，您過去就可以了?！毕难苄α诵?，遞給婦人個“放心”的眼神。
婦人握著夏衍的手又緊了緊，情緒激動，半天沒能說出句完整的話，只能依稀聽見嘴里碎碎念著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