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姑姑帶著靖苑去了長樂宮,皇上下旨讓她先住在太后這兒,又讓人在長樂宮收拾了偏殿讓她先住下。
從馬車到長樂宮,靖苑的腦子都昏昏沉沉的。
慧姑姑興許是看的她的臉色不好,心生憐意,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安慰她:“太后娘娘剛剛差人來過了,說郡主必定舟車勞頓,今個不必向她老人家請安了,郡主可先在偏殿住著,等改明兒精神好些再過去也不遲?!?p> “有勞慧姑姑帶我謝過太后娘娘?!?p> 慧姑姑暗自嘆了口氣,臉色溫和的笑容卻不曾消散:“郡主不必擔心,這兒是長樂宮,凡事都有太后在,不會有人傷害郡主的。”
“阿苑知道?!?p> “我特地去前院挑了個機靈的丫頭過來貼身服侍郡主?!?p> 說著指了指身后穿淡綠色衣服的小丫頭,那人約摸十五左右,身材嬌小,卻是一副機靈長相。
“那我便不打擾郡主了歇息了?!?p> 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臨走時似乎還對看門的太監(jiān)囑咐了些什么,只是靖苑覺得心力交瘁也無心去聽了。
小七服侍靖苑草草洗漱之后就昏睡了過去,她感覺自己睡了很久,睡夢中夢到了爹娘,夢到了從前和他們一起上山打獵。
靖苑騎在馬上,爹爹在前面牽著馬,阿娘在一旁說著什么,好像是一個笑話,爹聽了立刻笑彎了腰,娘在一旁打趣爹爹,靖苑也不明所以的跟他們一起笑,整個樹林里都是他們的笑聲。
明明從前一家人那么快樂,可靖苑越是想去回憶,這些快樂的記憶反而更加模糊,感覺到中途有人在喚她的名字,有人喂她水喝,可她就是怎么都無法睜開雙眼。
“小七,不是讓你好生服侍郡主嗎?”慧姑姑看著靖苑,神情凝重。
聞言,小七神色慌張,忙低下頭解釋:“回姑姑,昨個看郡主有些累了便服侍她早早歇著了,今早來叫郡主起身,確實怎么都叫不醒,這才發(fā)現(xiàn)郡主身子滾燙,趕忙叫人去請了太醫(yī)?!?p> 慧姑姑神色微斂,“張?zhí)t(yī),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郡主怎么會突然發(fā)起高燒呢?明明昨兒個還好好的呢?!?p> 慧姑姑說著又給靖苑換了一塊毛巾。
張?zhí)t(yī)把了把脈,又看了看靖苑的臉色,道:“郡主這幾日優(yōu)思過重導致身心俱疲,身子骨本就比平時弱了些,再加上夜間可能受了風寒,這才燒了起來?!?p> “可有大礙?”
張?zhí)t(yī)站起身收拾藥箱,“姑姑不必擔心,下官一會兒開幾副藥,不出七日便會痊愈?!?p> 慧姑姑聽到這句話總算放心了,“有勞太醫(yī),我送您。”
靖苑再次醒過來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看著無比陌生的房間久久無言。
小七進來送藥,發(fā)現(xiàn)靖苑已經(jīng)醒了,整坐在床頭望著窗外發(fā)呆,清晨的一抹陽光正好照在她的左臉上,為她原本蒼白的臉頰增添了一絲紅潤。
小七將要放在床頭,見她久久沒有反應,開口輕聲喚道:“郡主,您可算醒了,真是嚇死奴婢了”
“小七,我睡了多久啊。”可能是長時間不曾開口說話,靖苑覺得說話有些費力。
“郡主,你整整睡了三天呢。”
靖苑聞言微微一愣,“我竟睡了這么久?!?p> “可不是嘛,太醫(yī)說你受了風寒,身子也燒了起來,慧姑姑早些時候來瞧過郡主囑咐郡主切勿優(yōu)思過重,太后也差人送了些補品過來?!?p> 靖苑聽著不再開口,小七只好端著藥勸道“郡主趁熱把藥喝了吧,現(xiàn)下養(yǎng)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事兒。”
靖苑接過藥小口喝著,高燒使她的記憶變得有些模糊,她努力回想著前幾日發(fā)生的事兒,“小七,你可知道送我進宮的那個人在何處?”
“送郡主進宮的人?奴婢見到郡主時郡主身邊除了慧姑姑沒有其他人?!?p> 靖苑聽她這么一說才想起顧里并沒有和她一道來長樂宮,她們下了馬上就分開了。
小七一邊擦著花瓶,一邊問道“那郡主可還記得那人模樣?”
靖苑仔細回想著:“他……年紀不大,身材高挑,嗯……我見到他時他還穿著盔甲,應該是在軍營里做事的?!?p> 小七撓了撓腦袋:“郡主啊,你也知道,我們下人一般是沒有什么機會接觸在軍中將領的?!?p> 靖苑聞言暗自嘆了口氣,小七見她這樣忙說:“郡主,你別難過啊,容奴婢再想想,嗯……年紀不大的將軍……啊,郡主說的不會是顧將軍吧。”
“顧將軍?”
“嗯,顧里將軍,聽說顧將軍在此戰(zhàn)中立了大功,皇上賞賜了不少東西給他呢?!?p> 說到這,小七突然意識到什么,忙住了口?!翱ぶ?,那奴婢就先下去了,有事您喚我就成?!?p> 婧苑不敢耽擱太久,等身子好些就前往長樂宮向太后請安,進去的時候正好遇上皇后娘娘和后宮一眾妃嬪,似乎在陪太后說笑。
看到婧苑來了,大家的注意又都轉(zhuǎn)移到她的身上,從前爹爹和阿娘鎮(zhèn)守邊疆,除了軍中事務朝堂大事爹爹是從不過問的,因此與世大家族之間的來往并算不密切。
在場的人也幾乎對婧苑沒有什么映像,只知道有這么個人而已。
婧苑上前一步,向太后,皇后,一眾嬪妃一一請安,太后坐在中央仔仔細細的端詳著她,不算嚴肅,隱隱還有著些許笑容。
皇后端坐在一旁,看不出神情,倒是幾個嬪妃在小聲說著。
慧姑姑站在太后身側和她說了什么,太后隨即笑了起來:“你就是阿苑吧,過來讓哀家好生瞧瞧?!?p> 婧苑走到太后跟前去,太后又仔仔細細的將婧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隨即對一旁的皇后和慧姑姑笑著說:“你們倆來瞧瞧,還真像阿蘭小時候?!?p> 太后口中的阿蘭正是婧苑的母親戚蘭,原本是淑太妃的女兒,但淑太妃在先帝還在位時就已經(jīng)過世了,先帝將戚蘭交給了當時還是貴妃的太后,由太后撫養(yǎng)。
但淑太妃生前并不得寵,因此先帝對這個女兒并不重視,戚蘭從小習武,太后對此也并不攔著,還找來了當時已經(jīng)是驍騎元帥的婧岱來教她,兩人日久生情便去求先帝賜了婚。
太后對此也相當滿意,畢竟戚蘭算是她的養(yǎng)女,婧岱當時深得皇上器重,兩人聯(lián)姻,對于扶持當今皇上上位有利無弊。
聽到太后這樣說,坐在一旁的皇后也笑道:“母后說的沒錯,是很像呢,尤其是這雙眼睛,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p> 坐在下面的嬪妃也應和著,但婧苑心里清楚,母親跟這些世家小姐向來聯(lián)系不深?;屎蠡蛟S從前在宮中見過母親幾面。
但后來父親立了大功成為了朝中唯一的異姓王爺,皇上賜了封地,命父親鎮(zhèn)守西南邊疆,母親和父親一同前往,此后便甚少回京,他們又怎么會有機會見過母親,不過都是在討好太后罷了。
太后隨手拿了塊點心遞給靖苑,從始至終都神情溫和。
但靖苑知道,當年僅憑借一己之力便扳倒了王皇后,成功扶持自己的孩子上位,怎么能沒有一點手段,或許是該得到的都以得到了,就慢慢收斂了年輕時的鋒芒。
“阿苑既然到哀家這來了就不必拘束,凡事有哀家護著你?!闭f著將手中的糕點遞給了靖苑。
聽到這話說心里一點都不觸動是假的,畢竟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就越發(fā)渴望溫暖,哪怕只是一點點,都會不自主的想要靠近。
靖苑露出了這么久以來第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阿苑知道。”
皇后陪太后聊了一會兒就回了宮,一眾嬪妃也告了退,太后留靖苑在長樂宮用午膳。
“阿苑嘗嘗這個,這個從前阿蘭最喜歡了?!碧笳f著,將一盤金黃色的糕點推到靖苑面前。
靖苑嘗了一口,酥中帶甜,果然是母親喜歡的口味。
“吃完飯讓慧靈帶你到這宮里轉(zhuǎn)轉(zhuǎn),阿苑看到不遠處的林子了吧,皇上最近叫人辟了處園子,還引了出山泉,夏天可是個納涼的好去處。雖然現(xiàn)在是冬天,但景色尚可?!碧笾钢贿h處的林子說道。
慧姑姑一邊為太后布菜,一邊應著:“太后放心,慧靈知道?!?p> 用過午膳,太后便進內(nèi)室休息了,慧姑姑帶著靖苑去了如水園。
這是皇上叫人單獨修的園子,特地種了一大片的如水竹,又叫人用大理石砌了座假山,種了些荷花,從護國寺引了山泉下來,溫度比周圍低了不少,專供后宮的嬪妃們納涼。
只不過現(xiàn)在正是冬天,池子里的荷花還沒有開,竹葉上也積了厚厚的雪。
靖苑和慧姑姑去的時候正是午后,園子里沒有什么人,只有幾個下人在打掃地上的積雪。
靖苑沿著石板路上了假山,慧姑姑跟在她的身后為她一一介紹:“郡主請看,這假山上還命人修了一座亭子,這做亭子位于皇宮的最高處,臨風而立,因此命名為臨風亭,皇上還親自提筆寫了牌匾呢?!?p> 靖苑觀察著這座亭子,不算大,但是做功卻極其考究,左右兩根柱子上雕刻著龍鳳呈祥的花紋,一條大龍盤踞在屋頂,口中還含著一顆明珠,一看便知是皇家的東西。
站在亭子上,正好可以看到京城最繁華的街道。
慧姑姑待著靖苑在假山上走了一圈,看到差不多了便帶著她從后山的小路下去,沒走多久便聽到后山的樹林里似乎有動靜。
走進一看,一個太監(jiān)模樣的人跪在地上,掌事宮女手中正拿著鞭子指著他,嘴里說著什么,但靖苑隔得太遠,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