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芝一把推開羅襄憶臥房的門，小跑著打開柜子。上面一摞正好就是他們用剩下的素錦，水芝心想，幸好自己當時覺得可惜，留了下來，要不然這會兒可要做難了。
她合上柜子一轉身，看見床上躺著個人，她心里怦怦跳了幾下，悄悄地走過去一看，正是失蹤了好幾天的二小姐。
水芝只覺得懸而未定的心終于有了著落，一下子撲到羅襄憶身上哭了起來。
羅襄憶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在哭，她強撐著睜開眼看了看：“水芝？”
水芝點點頭：“二小姐，正是奴婢，您總算回來了?！?p> 羅襄憶覺得渾身無力，扶著床坐了起來：“我還以為是翠微呢，怎地幾天不見你竟跟她一樣愛哭了？”
水芝一聽，分外傷感：“翠微……翠微她只怕哭不出來了。”
羅襄憶聽得困惑，問她：“你這是什么意思？”
水芝撲通一聲跪下：“二小姐，翠微被夫人打的快沒命了，如今還在屋里躺著呢！求求您看在她陪了您一場的份上，不要趕她走，讓她留在秋北閣吧！”
羅襄憶覺得越發(fā)的頭重腳輕，厲聲問她：“到底怎么回事，你說清楚！”
“您走后第二日老爺夫人就來了，正好發(fā)現(xiàn)您不在。奴婢……奴婢自作聰明，讓翠微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在夫人面前哭了一場，許是惹惱了夫人，她走了之后沒多久，徐忠就來拿人，奴婢去求了大少爺，這才將翠微救了出來，可是即便這樣，翠微也已經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羅襄憶看著泣不成聲的水芝，心里默默消化著這個消息，她站起身對水芝說：“帶我去瞧瞧?！?p> 水芝忙擦擦眼淚，扶著她就往外走。羅襄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
“二小姐，您沒事吧？”
羅襄憶咬咬牙：“沒事，走！”
水芝扶著羅襄憶跌跌撞撞的進了屋，忍著眼淚將翠微的衣服解開。滿身腐爛的傷口猝不及防地闖進了羅襄憶的視線，她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停滯，雙腿一軟順著床邊坐了下來。
她緊緊地握著翠微的手，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掉：“她竟敢趁著我不在府里下這樣的黑手，我定要她百般償還回來！”
許是她手里使勁兒有些大了，一直昏迷不醒的翠微突然哼了一聲，微微的動了動手指。
水芝眼疾手快：“陳大夫，翠微好像醒了，你快過來瞧瞧！”
陳桃之正在一旁看這主仆的苦情大戲。冷不防聽見這一叫，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跑到了床邊。他將羅襄憶推到一邊，伸手放到翠微的手腕上為她把脈。
羅襄憶抬起頭見是陳桃之，臉色便有些微沉。她此時早已換了女兒打扮，若他記得清楚，只怕早已經認出自己了。
羅襄憶忍了忍情緒，沉著聲音問道：“怎么樣了？”
陳桃之點點頭：“放心吧，命是搶回來了，想必這兩日就能蘇醒。你們去廚房里讓他們燉些軟爛的清粥，等她醒了喂她稍微吃一點。對了，我要的素錦可拿過來了？”
水芝忙上前遞給他看：“拿過來了，你看看這樣的可行？”
“這樣的就行。你拿去燒些熱水將這素錦細細煮一遍。等煮好晾干了就可以拿過來給她上藥用了。另外這些量是遠遠不夠的，要是可以的話你們還是再出去買一些吧。如今天氣還冷，等過些日子，天氣暖和起來，傷口格外容易感染，到時換藥就更勤了。你們還是提前做好準備吧?！?p> “是，奴婢這就去。”水芝趕緊拿著素錦走開了。
羅襄憶見陳桃之看到她時毫無驚訝的神色，心知他只怕已經認出了自己的身份。忙對陳桃之說：“不知能否請陳大夫借一步說話？”
陳濤之坦然的點點頭，率先出了房門，羅襄憶緊跟著他走了出去，細心的關上門。
兩人前腳出了門，翠微猛的睜開眼睛。她有些艱難的扭過脖子朝外面看了看，又不動聲色的躺好，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陳桃枝早就想到羅襄憶是怕自己道出她的身份，率先先開口說：“倒是巧了，又遇見了二小姐?！?p> “可是陳大夫似乎并不驚訝？”
陳桃之笑了笑：“二小姐瞞的過別人卻瞞不過小民。小民跟著師父行醫(yī)數(shù)十年，對男女的身體特征實在太過熟悉。早在第一次見到二小姐時，小民便已經看出您的女兒身份。當時只是料想您跟羅家有些牽扯，卻沒想到您就是那美名在外的羅二小姐?！?p> “如何，是否覺得我名不符實？”
陳桃之認真的點點頭：“小民倒是覺得，那位陳小姐似乎更當?shù)闷饑煜闼淖?。?p> 陳小姐？羅襄憶一時沒反應過來，轉瞬又想起南悠然為了哄騙他隨口扯了個陳，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陳大夫還真是個癡人。誰知陳桃之下一句話便讓她傻了眼。
“不知羅二小姐能否告知小民陳姑娘的真實姓名，也好寬慰小民的傾慕之心?！?p> 羅襄憶頓時有些警惕的看著他，南悠然的身份不能被太多人知道，若是陳桃之知道太多，即使他醫(yī)術超群，自己也是萬萬留他不得。
陳濤之擺擺手：“實在是那位姑娘敷衍的意味太濃，小民才有此猜想，若是羅二小姐不愿說也便罷了?！?p> 羅襄憶頓時冒起的殺氣讓陳桃之有些心驚，美色固然重要，可總要先保住性命，才有福氣去享受那美色。
羅襄憶見他這般識相，才有了幾分放心，恐嚇他說：“還望陳大夫守口如瓶，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要往外說。生命可貴，還望珍重?！?p> “小民不過靠著這點手藝發(fā)些小財，對其他的并不感興趣。二小姐盡管放心?！?p> 羅襄憶點點頭，對他說了句：“屋里這位姑娘就勞煩陳大夫了。”
此時已近傍晚，她要去找一趟南悠然。翠微的仇一天她都等不下去了。
南悠然見到飛來的信鴿時心中有些詫異。羅襄憶已經許久不會召喚她去羅府了，上次自己不告而別的事終究是給兩人之間造成了無法彌補的隔閡?？墒怯行┟孛芩F(xiàn)在還不能說給羅襄憶聽，要是可以，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讓她知道。
南悠然出現(xiàn)的很快，似乎像是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所以說，你打算跟你那位繼母撕破臉？”
羅襄憶搖搖頭：“現(xiàn)在還不行，所以我才叫你來呀！”
南悠然震驚的指指自己：“你打算讓我去？”
羅襄憶認真地點點頭：“這種關鍵的時刻可不還得你上嘛。我娘親把我交給你，可不是為了讓我去拋頭露面的。”
南悠然對她的話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又覺得她們之間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那種無話不談，互相信任的狀態(tài)。事實上，她的心里是很高興很高興的。
羅襄憶來不及跟她計劃太多，拽著她的袖子便飛了出去。他們這幾日就要啟程回江寧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出手，許西寧必然來不及追究，是最安全的時候。
兩人正打算朝青山院的方向。行去，南悠然突然喊了句：“等等。”
“怎么啦？”
“那人是誰？”
羅襄憶順著她指的方向往下看，在水井旁忙忙碌碌挑水的不正是幾日未見的芳瑤。自己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若不是這會兒看見，她壓根兒就想不起秋北閣還有這樣一個人。
“是青山院塞進來的一個奴婢，怎么了，你為什么突然對她這么感興趣？”
“我似乎見過她，就在你們離開之后，她借故敲了門，你的那個朋友毫無防備就把她放進來了。不過她當時戴著面紗，我也不太確定?！?p> 話正說著，芳瑤左右看看，將抬好得水放到一邊，偷偷掏出一包東西放在翠微的藥里，若無其事地端了進去。
羅襄憶起身就要追過去，南悠然趕緊抓住她：“你要做什么？”
“當然是抓住她呀！翠微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的，難道我還要眼睜睜看著她害死翠微嗎？”
“你冷靜些！”南悠然說：“翠微跟她無冤無仇，她怎么會莫名其妙就害死翠微。她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你順著這條線索摸下去，說不定能挖出她們更大的陰謀。再說了，翠微如今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就算活下來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等翠微醒來能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還不好說。退一萬步說，就算這會兒芳瑤把翠微害死了，你再殺了她為翠微報仇也不晚。不僅能除掉她，保秋北閣一個干凈，說不定還能賴在許西寧的頭上，正和你意。”
“可是…”羅襄憶有些猶豫，這樣太對不起翠微了。
南悠然認真地看著她：“你不想知道許西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嗎？”
想，當然想！
“快看，她出來了！”
兩人靜了聲，一路悄無聲息地跟著她。只到她進了芊紅院，羅襄憶才有些意外。
“她怎么來了這兒？”
“怎么？這兒有什么不對？”
羅襄憶小聲說：“這兒是下人房，住的都是些丫鬟。不過芳瑤進了秋北閣之后，就搬過去了，她不住這兒。所以我才奇怪?！?p> “你看，她進去了，誰在哪里??？”
羅襄憶搖搖頭：“我也是第一次進來，只能等等看。真沒想到，這下人房里的人也是心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