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十一月,曹操再次親率大軍南征張繡。劉表得知消息后,主動派出援軍,聯(lián)合張繡共同抵抗曹操。然而,在軍師荀攸,郭嘉的協(xié)助下,曹操大軍一路勢如破竹。取下宛縣后,又進擊劉表部將鄧濟所屯據(jù)的湖陽,大勝其軍,并生擒了鄧濟。隨即又乘勝追擊,在舞陰大敗張繡與劉表聯(lián)軍,收復舞陰,南陽等地。
由于實力上的懸殊,張繡軍接連大敗,在賈詡的建議下,張繡率領(lǐng)余部,無奈退至穰縣。至此,曹操將許都以南的失地盡數(shù)收復,率軍凱旋而歸。原本曹操想要一舉殲滅張繡,但由于穰縣距離劉表大本營太近,張繡又據(jù)守穰縣不出。再加上年關(guān)將至,將士們已無心再戰(zhàn),便在荀攸的建議下,班師回朝了。
“紫伊,晚間的飯菜都準備好了嗎?”蕭筱穿著厚厚的長袍站在庭院,看著不時穿插來往的奴仆們,對身邊的紫伊問道。紫伊輕聲道:“放心吧小姐,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蕭筱點點頭道:“今年的除夕應(yīng)該會很熱鬧,我們第一次這么多人一起過,一定要準備周全。”
由于家中的奴仆是從流民中挑選出來的,都是孤身一人,無家可歸的可憐之人,蕭筱便讓他們跟著一起守歲?!靶〗?,那位郭大人又來找您了?!笔掦阏诤妥弦链_認晚上的詳細事宜,張禾忽然從前院過來尋他。
聽說郭嘉來了,紫伊臉上露出一抹怪異地笑容,道:“小姐,看來這位郭大人真的對您有什么想法呢!”蕭筱白了她一眼道:“死丫頭,別亂說話,你去后廚盯著點,我過去看看?!闭f完,隨張禾去了前院大廳。
見蕭筱過來,郭嘉拱手笑道:“蕭小姐,郭某提前給您拜年了?!笔掦阋姞?,慌忙躬身回禮道:“郭大人莫要折煞小女子了。”郭嘉呵呵一笑道:“不知蕭小姐對郭某上次送的禮物可還滿意?”蕭筱聞言答道:“小女子惶恐,不知郭大人竟送了那般珍貴之物,若當時知道,斷然是不敢收的?!?p> 郭嘉擺擺手道:“無所謂珍貴,只要蕭小姐喜歡便是。對了,此次郭某前來,是想要告訴蕭小姐一件事。”蕭筱恭聲道:“郭大人請講。”郭嘉一臉得意道:“想必蕭小姐已經(jīng)知道主公得勝回朝之事了吧!”蕭筱沒有回答,算是默認。郭嘉繼續(xù)道:“此戰(zhàn)張繡勢力大減,已不足為懼,若非到了年關(guān),主公本可一舉擊潰張繡的?!?p> 蕭筱依舊面色淡然不說話,郭嘉看著她,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蕭筱為何還能如此沉穩(wěn),難道她沒明白自己所說的意思。輕咳一聲,郭嘉將聲音壓低,道:“不防告訴蕭小姐,主公打算過完年后,便要對張繡發(fā)動總攻,勢要將張繡徹底消滅?!?p> 蕭筱聞言,依舊冷靜地看著他,她雖然不知道,歷史上的明年,曹操是否真的再次征討張繡了,但即便是真的,肯定依舊是無功而返,便臉色淡然道:“郭大人說完了?”面對蕭筱此番態(tài)度,郭嘉著實有些不解,忍不住道:“郭某當真是好奇,蕭小姐何來的信心,就這般篤定張繡不會被主公擊???”
蕭筱只是淡然一笑道:“小女子哪有什么信心,只是與郭大人約定的期限還未到,自然不甘就此放棄,郭大人想必也會信守承諾吧!”郭嘉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道:“自然,郭某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卻還是有些誠信的,那我們便年后見分曉?!?p> 郭嘉正欲離開,蕭筱卻突然開口道:“郭大人,小女子有件事想要告知郭大人?!惫温勓?,停下腳步,回身問道:“何事?”蕭筱道:“小女子年后打算出趟遠門,回長安老家看看,不知郭大人可放心讓小女子離開許都?”
蕭筱告訴郭嘉自己出門這件事,也是經(jīng)過深思考慮的。她害怕自己出門之后,郭嘉認為自己是借機逃跑了,萬一郭嘉將她的身份告知了曹操,勢必會給賈詡的家人帶來滅頂之災。所以,她才決定提前告知郭嘉,看看他的反應(yīng)。
聽完蕭筱的話,郭嘉眼中閃過一抹精芒,眼神犀利盯著蕭筱清澈的雙眸。蕭筱心靜坦然,自然無懼地與他對視著,道:“怎么,郭大人害怕我此番離開,會撇下義父全家老小一去不回,自己逃命去?”
被蕭筱反將一軍,郭嘉并未覺得尷尬,笑道:“雖然郭某對蕭小姐非常信任,但也不能排除方才蕭小姐所說的這般可能性?!笔掦阋残Φ溃骸澳枪笕耸遣豢戏判∨映鲩T了?”郭嘉微微一愣,下意識道:“不是不肯,是不愿?!?p> “郭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何為不愿?”看著蕭筱有些疑惑眼神,郭嘉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身離開,邊走邊道:“希望蕭小姐此番出行,一路平安,早去早回?!笨粗螢t灑離開,蕭筱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欽佩之意。
史書上說,郭嘉行事向來詭異,不拘常理,看來確實如此。換做是曹操麾下其他謀士,且不說會不會放自己走,怕是第一次見面,識破自己身份后,就會立刻告知曹操,根本不會與自己賭什么兩年之約。
天色漸黑,院子里掛滿了紅色的燈籠,由于漢代還沒有鞭炮,所以,除夕夜沒有后世吵鬧的鞭炮聲。一家人聚在大廳里,賈詡的夫人劉氏坐在正座,幼子賈璣坐在她身旁,兩側(cè)依次是賈穆,蕭筱,和賈訪。
雖然蕭筱想要讓紫伊和張禾一同入座,但古代畢竟尊卑有別,單獨與蕭筱在一起時,偶爾放肆一下也就罷了。當著眾人的面,紫伊和張禾無論如何也不敢逾越,蕭筱也就沒再強求。
雖說是要守歲,整夜不能睡的,但劉氏畢竟年紀大了,加上身體本身就不太好。吃過晚宴,與眾人閑聊了幾句后,便帶著賈璣先行回屋休息了。而賈穆和賈訪,則還在與蕭筱閑聊暢飲。
平日蕭筱是不喝酒的,今日難得高興,便在賈訪的一番糾纏下,陪著他們喝了兩杯。雖說漢代的清酒,也就十幾度,但蕭筱平日里本身就不沾酒,又是個女子,兩杯酒下去,就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了。
賈穆與賈訪,已經(jīng)每人喝完一壇酒了,此時也都已經(jīng)有些醉了。賈訪舉著酒杯,晃晃悠悠地來到蕭筱面前,道:“大姐,這些日子你辛苦了,小弟再敬你一杯?!笔掦阌袷州p撫著額頭,道:“二弟,姐姐不能再喝了,還是讓大哥陪你喝吧!”
賈訪用力搖搖頭道:“不···不行,今日難得高興,大姐不能這般推脫。”話音剛落,賈穆卻是端著酒杯也走了過來,腳步雖也有輕飄,但明顯好于賈訪?!靶∶?,二弟說的不錯,這些日子,你為了家里辛苦操勞,我和二弟都看在眼里,飲完這一杯,便不再勸你,二弟若再要勸酒,我來陪他喝?!?p> 蕭筱聞言,只能端起酒杯道:“如此,那小妹就謝過大哥了?!毖粤T,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略帶苦澀的味道,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按蠼愎缓浪?,小···小弟再···”賈訪還未說完,就被賈穆一手拎著回到自己座位上,道:“來,想要喝酒,大哥陪你喝?!?p> 一旁的紫伊見蕭筱明顯有些醉了,便走上前道:“小姐,要不奴婢先扶您回房休息吧?”蕭筱聞言點點頭,想要起身,卻覺得頭暈目眩,站立不穩(wěn)。紫伊忙一把攬住她的腰身對著賈穆道:”大公子,二公子,小姐喝多了,奴婢先扶小姐回去休息了?!?p> 賈訪聞言,正要阻攔,卻被賈穆一把扯住,道:“你去吧!照顧好小妹。”“是?!弊弦裂粤T,便扶著蕭筱,緩步離開了。回到蕭筱房間,紫伊將她緩緩放到床上,然后替她脫去鞋襪,蓋好被褥。
蕭筱雖覺得頭暈目眩,但頭腦還算清醒,便對紫伊道:“紫伊,不用管我了,你先回去吧!和張禾他們一起吃些東西,沒事就讓大伙兒早些散了吧!”紫伊道:“小姐,您就不用擔心奴婢了,好好休息,剩下的事,奴婢會處理好的。”
蕭筱自然對紫伊很放心,便點點頭道:“那就辛苦你了?!闭f完,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很快就睡著了。直到看著蕭筱睡熟了,紫伊才緩緩起身走出房間,并將房門輕輕關(guān)上,再次回到大廳。
此時的賈穆與賈訪都已經(jīng)喝多了,紫伊見狀,便對張禾道:“張禾大哥,讓人送兩位公子回去休息吧!”張禾聞言點點頭,便安排兩個侍從,將已經(jīng)喝得爛醉的賈訪攙扶起來,送回了房間。
賈穆雖也已經(jīng)喝得頭重腳輕,卻還有一些清醒,對紫伊道:“紫···紫伊,剩下的事就···就交給你了?!弊弦凉暤溃骸按蠊诱埛判?,奴婢定會安排妥當。”賈穆聞言,便也由一個侍從攙扶著回了自己房間。
待送賈穆二人的侍從回來,紫伊對眾人道:“現(xiàn)下就剩我們這些仆人了,大家就不用太拘束了,隨便坐吧!”這段時間,眾人也都知道,蕭筱才是這個家里真正主事的人。而作為蕭筱貼身侍女的紫伊,也無疑就成了他們這些仆人的頭兒。
雖然名義上說,侍女們由紫伊管理,護衛(wèi)們由張禾管理。但實際上,更多時候,連張禾也都聽紫伊的。所以,眾人無形中就將紫伊視為了他們所有人的頭。聽到紫伊發(fā)話了,眾人也就依言先后入座,男女各一列,相對而坐。
在張禾有些驚訝的注視下,紫伊先是為他到了一杯茶水,隨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舉起茶杯道:“各位兄弟姐妹,平日大家都很辛苦,今日是除夕之夜,有愿飲酒的,可放開暢飲,今晚便由我與張禾大哥守夜?!?p> 聽完紫伊這話,張禾才明白過來,一邊暗自稱贊,一邊卻是有些慚愧,也忙道:“對,今晚由我與紫伊妹子守夜,爾等盡可放開暢飲。”話雖如此,但這些新來的仆人怎么可能放的開,一個個不敢倒酒。
他們都是從戰(zhàn)亂地區(qū)逃難過來的普通百姓,能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如今被蕭筱好心收留,又對他們這般好,自然是感動萬分。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侍女,此時竟輕聲抽泣起來。紫伊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三四歲,在眾人里面算是最小的侍女哭了,便關(guān)心道:“冬靈,你怎么了,除夕的大好日子,為何要哭呢?”
被稱為冬靈的侍女一邊抽泣,一邊道:“我想我的父親母親和弟弟了。”紫伊聞言,臉上也露出一抹哀傷,她知道冬靈的親人都死于戰(zhàn)亂,便安慰她道:“沒事,你父母若是知道你現(xiàn)在的處境,也會為你高興的?!?p> 悲傷的情緒總是會傳染的,其他一些同樣喪失雙親的侍女,聞言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便是那些男的,也有些眼角濕潤。他們之中,不乏有人已經(jīng)娶妻生子,家人有的死于戰(zhàn)亂,有的死于疾病,最終卻都成為孤身在外,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原本應(yīng)該喜悅的氣氛,此時卻陷入一片哀傷之中。紫伊也沒有勸眾人,待他們哭了半晌之后,情緒漸漸穩(wěn)定,才緩緩說道:“我知道,大家都是可憐之人,我也一樣。家父就是當年刺殺董卓的驍騎校尉伍孚,可惜功敗垂成,不僅家父當場死于非命,連同全家十幾口人,皆被株連。只有我僥幸逃過一劫,輾轉(zhuǎn)來到小姐身邊伺候?!?p> 聽了紫伊的話,眾人皆是一驚,連張禾也沒想到,紫伊竟然還有這般身世。不顧眾人的驚訝之色,紫伊繼續(xù)道:“相信大家也都或多或少了解了小姐的為人,對于我來說,小姐雖是我的主子,卻更似我的親人,待我如親妹妹一般。而對待大家,也從未有過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有這般好的主子,便是我們的福氣。雖然我們都失去了真正的親人,但相信跟在小姐身邊,我們也會成為一家人的?!?p> 紫伊的這番話,讓大家原本悲傷的心情好了許多。正如她方才所言,蕭筱對待他們這些仆人,從來都沒有當主人的架子,跟誰說話都很客氣。而且很多時候,還會為他們這些仆人考慮,這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幾乎是絕無僅有的,所以,大家對于蕭筱的敬重,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看著大家情緒漸漸好轉(zhuǎn),紫伊再次說道:“好了,都說了,今天是除夕夜,大家都放開一些,有愿意喝酒的,就敞開了喝,這是小姐允諾的。”聽了這話,一些男的護衛(wèi),也就不再拘束,開始給自己倒酒。有了帶頭的,其他人也就跟著放開,氣氛終于變得歡快了一些,眾人開始有說有笑地吃喝起來。
直到深夜子時,除了紫伊和張禾留在了大廳,其他人才相繼散去,各自回房休息了。張禾夾了些木炭放進火盆里,對對面的紫伊道:“紫伊妹子,真沒想到,你竟然是伍大人的千金,算是官宦之后了。”紫伊淡然一笑道:“張大哥不必再提這個了,董賊已死,父親及家人大仇得報,紫伊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掛念的了,現(xiàn)在和你一樣,就是小姐身邊的一個婢女罷了!”
聽她如此說,張禾看著外面明亮的半月,感嘆道:“與你相比,我卻是要幸運多了,我在宛縣的家中,還有一位老母親和一個哥哥,至少心中還有個掛念?!弊弦谅勓裕行┝w慕道:“那便真是太好了,張大哥可要珍惜當下的生活?!睆埡厅c點頭道:“其實我本無意參軍,只是生活所迫,真希望這亂世能早日結(jié)束??!”
一番閑聊后,張禾對紫伊道:“紫伊,你也回去休息吧!我一人在此盯守便可?!弊弦琳f話,卻突然眉頭一皺,猛然扭頭一看,卻見一個人影正緩緩向他們走來,卻是原本已經(jīng)去休息的冬靈。
張禾也發(fā)現(xiàn)了她,便奇聲問道:“冬靈,你不是去休息了嗎?此刻來這里做什么?”冬靈來到兩人面前,有些怯生生地說道:“我睡不著,便想來換一下紫伊姐姐?!弊弦谅勓?,笑著說道:“冬靈,我沒事,不用換我,你還是回去睡吧!明日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冬靈卻道:“紫伊姐姐,我真的睡不著,就讓我和張大哥一起守夜吧!”張禾見狀,便對紫伊道:“紫伊,你還是回去吧!小姐今晚喝了不少酒,萬一半夜醒來,身邊也需要你照顧一下,這里有我和冬靈守著就行了。”
原本紫伊還想推辭,可聽完張禾這話,也是心中一動。蕭筱今晚確實喝了不少酒,萬一半夜起來想要喝水,自己又不在身邊,確實有些不太方便。想到這兒,當下便站起身道:“如此,那這里就辛苦張大哥和冬靈了,我去小姐那里看看。”張禾點點頭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倍`也是用力點了點頭,紫伊也就不再說什么,快步離開了大廳,直奔蕭筱的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