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寨主一身黑色勁裝,腰間掛著玉葫蘆,無須白面,頭發(fā)整齊,說他是土匪頭子,怎令人信?
六寨主名為憎偽,年過不惑,因很少親自行事,也沒什么響亮名號,都稱之為六寨主。
樓中只有憎偽一人,憎偽見麻衣進(jìn)來,為其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又坐在了那虎皮大椅上,這虎皮便是那虎尾生生打死的那只。
虧得他使用拳頭,虎皮十分完整,連六寨主都忍不住感慨,可從未見過如此完整的虎皮。
虎尾傷好之后,和六寨主接連干了三天,不知打了多少仗,都沒打過,于是心悅誠服,跟著了六寨主,并將這虎皮贈給了憎偽。
憎偽坐于座上,居高臨下,眼神渾濁,仿若無神,聲音有些沙啞,道:“你要走了?”
麻衣早已料到會有這天,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該叫你衣勝雪?還是叫你麻衣?”渾濁眼神逐漸變得銳利,憎偽轉(zhuǎn)了下頭,盯著麻衣。
麻衣也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我早就知道有這一天?!?p> “唉,來之前一直以為你們只是普通匪徒,之后隨著對你們的了解,可一點(diǎn)兒不敢小看你們,現(xiàn)在想想,還是有些小覷了?!币聞傺└锌溃骸拔译[姓埋名兩年,在樓家做了幾年武士,得罪了樓家,重傷逃來十二寨子,想不到還會被懷疑?!?p> “你來這為了何事,直說吧,兩年多了,我們也算有些情分,你說,可以的話,我不殺你。”
衣勝雪只搖了搖頭,自己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唉,麻衣,不,衣勝雪,我們既然能夠知道你是衣勝雪,自然也能知道你與我們之間的恩怨,”憎偽嘆了口氣,頗帶勸慰道:“八年前,那件事不是我們做的,我們?nèi)サ氖情h然那條路?!?p> 衣勝雪表情微動,仍被憎偽察覺,憎偽接著道:“你們那兄弟,不是我們做的,你知道我們做事的原則,要么一個(gè)不殺,要么一個(gè)不留,當(dāng)時(shí)若是我們動手,你還能站在這?”
衣勝雪嗤笑一聲,似是不經(jīng)意問道:“一個(gè)不留?閔然死了,可你們還放過了閔然那隊(duì)人?”
“我們不想得罪閔家,我們一人未動,可事后居然傳出閔然被我們所殺的消息,”憎偽皺起眉頭,疑惑道:“當(dāng)時(shí)我們只想得到那本名冊,可我們截下閔然時(shí),那馬車中空無一人,只有幾名侍衛(wèi)和管家,我還以為我們撲空了,也沒動那隊(duì)人。”
衣勝雪略顯緊張,急切追問道:“若是蒙受冤屈,你們?yōu)楹尾怀雒娉吻濉!?p> 許是衣勝雪說得太幼稚,憎偽都沒有注意到其奇怪神情,大笑一聲,看著衣勝雪雙眼譏笑道:“你當(dāng)我們是何人,是匪徒呀!是那無惡不作,手滿鮮血的匪徒!我們怎用得著解釋,他們愚蠢,莫要顯得我們受了多大委屈!”
衣勝雪強(qiáng)制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道:“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寨主,我最后一次叫你寨主,對于你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盡,可寨子里的生活實(shí)不和我心意,明日一早,我便離山。”
“哼,寨子生活不好嗎?”聽了衣勝雪的話,憎偽有些不滿:“有吃有喝,也不曾虧待了你,你倒是挑剔?!?p> “寨子生活是不錯,可我難以接受匪徒這身份,憎寨主,我知你也非心惡之人,雖說都是十二寨子,可你們行事,顯然與那肉山之徒不同,為何非得做些劫掠下作之舉?”衣勝雪也與憎偽相處兩年,深知寨主為人,十二寨子中,前七寨子也行劫掠,不僅劫掠錢財(cái),也劫掠人質(zhì),有人贖的自是放回去,沒人贖的便在寨子里種地養(yǎng)豬,如今一個(gè)寨子也有幾百人,已經(jīng)自給自足,很少下山劫掠了。
“你信不信,我不去劫掠,我做盡好事,我救盡難民,反而會被左右小國所滅,”憎偽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再譏笑衣勝雪,只冷冷道:“你明日便走吧,我真是看到你就心煩,以后你也莫要提在寨子里的這幾年事情,我也就當(dāng)沒你這個(gè)人,你這人,絕對不得好死!”
衣勝雪苦笑,拱手道謝,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白駒過隙......
“哼,在外面過得不好,盡管回來,老子家也是你家?!被⑽矏瀽灥?。
清晨,寨子門口,除卻瞭望臺上睡大覺的兩人,唯虎尾與衣勝雪。
“屁,我這走了,怎么可能回頭?”衣勝雪列列罵道。
衣勝雪扛著包裹,頭也不回地?cái)[擺手,聲音隨風(fēng)傳去:“回去吧,我麻衣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衣勝雪欠憎偉的,這輩子怕也換不請了,且不說他曾救了自己,就說這次,憎偽能夠放自己離開,也是信自己。
畢竟,衣勝雪在山中寨子這幾年,為了調(diào)查當(dāng)年那事,十二寨子自己每個(gè)都去過。
每個(gè)寨子寨主,衣勝雪都了解一二。
第一寨子,寨主名為憎道,人稱落魂劍,實(shí)力最強(qiáng),前七寨子以其為首,做事最為霸道,曾將一整村子人擄來,為手下耕作養(yǎng)畜,也曾因手下兄弟性命,屠過村子。
“要么一個(gè)不殺,要么一個(gè)不留”這原則便是憎道所定,其認(rèn)為要么不結(jié)生死仇怨,要么斬草除根,不可一時(shí)氣上頭,也不可一時(shí)心頭軟。
第二寨子,寨主名為常命,和第四寨主常飛,第六寨主憎偽一樣,處事低調(diào),在外未有什么赫赫威名。
第三寨主憎狹,人稱竹斗筲,其善用竹劍,之所以人稱竹斗筲,還是因?yàn)槠錇槿私锝镉?jì)較,錙銖必較,這名號也是從寨子里傳出去的,據(jù)說一日憎狹在喝酒,一個(gè)弟兄眼饞,也想要喝酒,這憎狹抱著酒缸,不滿地看了那人一眼,找了半天,最后扔給那人一個(gè)斗筲,說是你不是要喝嗎,自己去盛。于是,這斗筲名號便在寨子里傳開了,也不知怎地,竟然傳到外面去了,現(xiàn)在那個(gè)眼饞喝酒的,整日喂豬,再沒別的事做。
第五寨子位置離第一寨子最近,寨主名為井非,人稱“落魂刀”,做事與憎道一般無二,都是狠心的人。
剩余五個(gè)寨子,也不知其原本姓名,只有名號,分別為狼王、禿鷲、鐵熊、枯骨、肉山、人皮,皆殘暴之輩,各有怪癖,殺燒擄掠,無惡不作,拐賣人口,逼良為娼。
以憎道為首的七個(gè)寨子雖不恥其做法,但也不知為何,不僅從不阻撓其行事,而且必要時(shí),還對其積極維護(hù)。
衣勝雪望著茫茫大山,嘆道:唉,這一去,自己再以衣勝雪面世,便讓麻衣隨風(fēng)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