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夜,明月如同一只玉兔靜靜地蹲伏在云層之上,瑩瑩毫光彌漫開來,照亮黑暗的混沌。
無數(shù)生靈在黑夜中沉寂,無數(shù)繁華在明月下盛開。
白日享受陽光的草木,在柔和的夜風(fēng)下悄悄展開枝葉,一天積累的日華緩緩綻放,像是一盞又一盞明燈。
無數(shù)盞明燈綻放光芒,這光芒又向樹冠匯去,一道道流金形成一團(tuán)旋轉(zhuǎn)的金光。這金光再將屢屢精華回饋到樹體之中。
黑夜下的洪荒,并不完全被黑暗籠罩。蒼穹有明月清輝為伴,大地與金樹銀花為伍。
轟!
一聲巨響,整片大地都震顫起來。無數(shù)草木身形顫抖,頭頂?shù)慕鸸怙h然欲散。每一株草木都在極力保持自己的精華,一瞬間連這黑夜都暗淡了許多。
轟!
又是一陣顫抖傳來,狂風(fēng)卷地,百草折戟,弱小的它們再也抵擋不住這股力量,頭頂金光接近崩潰。就在這火燒眉毛之時,整片樹林的光輝猛然一暗,然后,便是極其簡短的沉默,像是猛然遭受打擊還在消沉。
再接著,一道比方才更加刺眼的光芒閃耀開來,照亮了這一片混沌的黑暗。
原來,無數(shù)草木眼見難以保護(hù)自己儲蓄的日華,冥冥之中的求生欲讓他們將所有的日華全都匯聚到一起,無意識中形成一片絢麗的結(jié)界。
夏炎正在以法天象地的神通趕路,這是他二十年來唯一研究出來的神通。此時,他的法體頂天立地,高約數(shù)千丈,行走之間風(fēng)云攪動,更兼地動山搖,聲勢浩大。
正當(dāng)他行走之時,忽然腳下閃出一道金光,在黑暗中燁燁生輝。
“這是?”他吃了一驚,立即收回邁出的腳掌,只見在他腳下,一團(tuán)金光驅(qū)散黑暗,極為耀眼。
“一片密林!”
玉山本有草木綻放日華的異象,只不過夏炎施展法天象地之后,身軀巍峨,腳下螢火之光自然難以注意到。此時這道光華,恰巧提醒到了夏炎。而受到這里草木的影響,在他們后面的一片片草木同樣點(diǎn)亮了自身,像是天空的銀河落到了人間。
“既然你們?yōu)槲抑嘎?,我也不能過河拆橋!”
夏炎繼續(xù)前進(jìn),只不過步伐放慢,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出錯。越過這片密林,他收了神通,尋了一個無人處靜坐一夜。第二日,當(dāng)天色蒙蒙亮,東方金烏升起,他又開始施展神通繼續(xù)趕路。
這一段數(shù)百萬里的路程,夏炎一邊施展法天象地,一邊沿路歇息,終于在第十九天來到天柱所在的位置。
這里的情形的確如同他施展秘法看到的那樣,飛霧流云,雨露蒙蒙。
玉柱通徹九重天,浮云遮望三千里。
夏炎回想起自己見到的那副畫面,知曉在這幅仙境之后,隱藏著為數(shù)不少的巨蟒。
來到這里打探消息的族人,便是被其中一條巨蟒所傷,重傷而死。
天河水從天柱之上傾瀉下來,巨大的沖擊力在地面蕩出一道又一道光暈,而在天柱底部,則是一條巨大的河流,水深急湍。望著這汪汪一碧河水,夏炎停了下來,他不會水,更何況是這天河水。
夏炎盤坐在河邊,靜靜地等待著。既然巨蟒會襲擊生靈,他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水霧侵?jǐn)_過來,洇濕了他那一身黑色的毛發(fā)。
撲簌簌!
周身氣力一使,毛發(fā)根根抖動,將水珠抖得飛起,又是一陣霧氣蒙蒙。
嘩啦!
嘩啦!
兩道水聲傳到耳中,水霧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過來了,夏炎眼皮抖動,死死按捺住心中的殺意。
嘶嘶!嘶嘶!
霧氣翻騰,兩道山岳般的身影從大河之中緩緩游來。一道道霧氣被強(qiáng)力攪動,像是旋風(fēng)一般纏繞著那兩道身影。
等到云開霧散,夏炎這才看到,原來不是旋風(fēng)。而是兩頭白蛇正在吞吸周圍霧氣,氣流形成一道道氣旋沖進(jìn)白蛇的血色大口內(nèi)。兩雙眼赤紅地看著盤坐在河邊的夏炎,兇光閃閃。
昂!
白蛇眼中兇性大發(fā),看到夏炎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張開蛇口,一道紅光帶著腥氣從它口中射出來,向著夏炎襲去。
轟!
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響起,河邊的夏炎此時陡然變得高大威猛,手中拳頭朝著白蛇襲擊的方向揮去,一拳下去直接將右邊一條白蛇直接打暈在河水之中。
此時,另外一只白蛇非常識趣地溜了。夏炎也不去追趕,先將眼前重傷的白蛇干掉再一一去找其余白蛇算賬。
“你殺我族人,今日天道循環(huán),為我所殺,也是應(yīng)當(dāng)!”
拳頭復(fù)又舉起,夏炎看著浮出水面的白蛇,猙獰的頭顱此時塌陷一塊,眼中鼻中都流出了金色的血液。
“去!”
昂!
在這一擊即將落下的時刻,昏迷的白蛇醒來猛然大叫一聲,只聽得其身后河水嘩啦啦作響,仿佛是有什么生靈在后面強(qiáng)力拉扯著這條白蛇一般。
嗖得一聲,夏炎只覺手中一滑,白蛇吐著血被抽回云霧深處。
云霧翻騰,像是一鍋煮沸的開水。夏炎眼睛平靜地盯著前方,在他的感知之內(nèi),方才猛然浮現(xiàn)出數(shù)道強(qiáng)橫的氣息,交織在一起,難解難分。
昂!昂!
一道接著一道吼叫聲傳來,一顆兩顆三四顆,五顆六顆七八顆,加上原本受傷的那一只,共有九條白蛇聚攏在夏炎面前。
“難道是一條九頭蛇?”夏炎在心中權(quán)衡著能否一戰(zhàn)。這一條白蛇自己可以輕描淡寫地拿下,九條也可一戰(zhàn)。
夏炎緩緩向后退兩步。
這九頭蛇若有所覺,嘶嘶地吐著蛇信,赤紅眼瞳里帶著貓捉老鼠的玩味。
哼!誰是貓誰是老鼠,此時還有待商榷!身形一動,他猛地后退數(shù)步,先前被他打傷的那一顆白蛇怨念最深,此時第一個沖過來痛打落水狗。
誰知,正欲轉(zhuǎn)身的夏炎沒有繼續(xù)后退,反而一個大轉(zhuǎn)彎,拳頭以更加迅猛的姿態(tài)返回,力能扛鼎。
轟!
金色的血液飛濺,這條白蛇哀鳴一聲被掀飛回去,嘩啦一聲濺起好大的波浪。
這一擊不僅惹怒了其余八條白蛇,也讓他們感同身受,一個個低聲哀鳴,眼神中帶著怒氣和一絲絲恐懼。
雙方就這樣對峙,原本被轟擊到河水中的蛇頭又爬了上來,身軀落在岸邊,看著夏炎怒氣滿滿。
半晌,八條大蛇仿佛是累了,互相嘶鳴著退回云霧之中,只剩下最初的一顆蛇頭落在河岸邊,無人理睬。
“······”
“你還是難逃一死!”夏炎心中一動,猛地上前。
昂!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只見瀕死的白蛇猛然醒轉(zhuǎn),朝著夏炎襲來。
轟!
白蛇再一次被打退,但是,它卻仍然帶著一股拼命的姿態(tài)沖過來。很快,夏炎便明白它這樣做的緣由了。在他身邊,四面八方聚攏過來一顆顆蛇頭,將他的退路封死。
誘敵深入,退無可退,方才夏炎玩弄的一手奸計(jì),轉(zhuǎn)眼便被完美重現(xiàn)。
“你為何來此行兇?”
九頭蛇將夏炎包圍,沒有第一時間動手報(bào)仇,反而是同時開口問起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
看著它們異口同聲的樣子,夏炎忽然覺得,或許這九頭蛇并非是這異獸的真正形態(tài)。
“你殺了我的族人,我來為他報(bào)仇!”
話音剛落,九頭蛇同時閉上了眼睛,又過了一會兒,它們才再度睜眼,一起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你說的對!但是,我卻不能任由你打殺。
這樣,你過來見我吧!我會給你一個你無法抗拒的理由?!?p> 九頭蛇齊刷刷伏下腦袋,然后順著地面向夏炎爬過來,從腳底將他托了起來。
“對了!我不叫九頭蛇,在這里,他們都叫我女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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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訶
《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化為神,處栗廣之野,橫道而處?!保|晉郭璞注:“女媧,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