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來此裝作惡人調(diào)戲一番柳涔涔,抑或是借王守明的勢欺壓一下她,讓她在上官步銘那告狀,刺激刺激上官步銘,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
倒將沈若這廝給算遺漏了。
不過……沈若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他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呢?
莫不是也同她一般,欲亂其陣,先斬其根?
若真是如此的話,倒也毋需她動手摻和了。反正就目前而言,他們的目的該是一樣的——拉垮上官族。
既是這樣……那她也不必費盡心思去做那惡人了。
……
“怎么?才不過三日,這便想通了?”沈若輕飄飄地瞥了上官步銘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
本是約好了七日之后,這上官步銘卻提前將他請來,看來,這王守明的辦事效率還不賴。
沈若輕輕一笑,戲謔地望著上官步銘。
兩人早已將柳涔涔給支開了,現(xiàn)如今,房中只余他二人,當然,還有一只鬼……
張淵晃晃悠悠飛至圓桌上,盤著個腳,理了理衣裳,用手撐著頭,微微左右擺動著,安靜地聽他倆打啞謎。
“王爺究竟想要什么?”上官步銘梗著一雙眼,想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威嚴一點,可他不能。
他總是那樣,底氣不足。特別是在面對著一個比自己還要強上許多的人的時候,他的心總會莫名發(fā)顫。
雖然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可是他微微顫動的手和額頭滲出的細密的汗已經(jīng)出賣他了。
沈若輕輕地用食中二指敲打著桌子,想了想,道:“我想要的很簡單……”沈若頓住。
上官步銘和張淵皆定定地看著他。
沈若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茶,悠悠道:“你也知道,我同他……并不和睦,不過……”沈若又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
上官步銘的指關(guān)節(jié)已被捏得泛白了,也許是捏的,也許是緊張所致……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同你們上官族倒并無甚仇恨,犯不著與你們?yōu)閿?。我只不過是見不得有情人受苦罷。再說了,我同你也算是同齡人,你的感受,我懂。”
說及“同齡人”這個詞時,沈若沒來由一笑,輕輕搖了搖頭。好似他撒了一個可笑的謊般。
“王爺……”上官步銘略微動容。
沈若又道:“不過,凡事都得遵循一個理——有來才有往。我愿助你和柳姑娘雙宿雙飛,也希望你答應我的條件?!?p> 上官步銘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再次泛白,同他的臉那般,不過現(xiàn)在又換作青色了,頓了好久,他才又開口道:“這個……恐有些難度!”
沈若將手中折扇一把打開,輕輕扇了扇,復又將它合上。寂靜的屋內(nèi)響徹著折扇開合的聲音,空氣一時凝固了。
“我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你愿意,我便幫你。你不愿意,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罷,我會將它全部忘記,當作我們從未來過?!?p> 上官步銘眉頭已皺成一道溝壑,額頭的汗滴落至他眼睫上,上官步銘微微眨眼,汗水順勢滑入他的眼中。
他抬手揉了揉,揉得眼眶泛紅。
正在他權(quán)衡之際,門外忽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緊接著是沖沖的調(diào)謔聲,最后是急急的砸門聲。
柳涔涔也剛好熱完茶,正端著茶走過來,聽見這敲門聲和調(diào)謔聲,柳涔涔嚇得直抖,一個不慎,食盤重重摔落在地。
乒乒乓乓的碎裂聲引起了一人一鬼的注意,眾人皆將目光投過來。
只見柳涔涔呆呆地立在原地,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嘴唇不住的顫抖著,身子也在止不住地戰(zhàn)栗著,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滾落。
地上的熱茶已淌至她腳邊,滲進她鞋內(nèi)了,她卻渾然不知,只一個勁的哭著,甚至臉嗚咽聲都出不來。
上官步銘見狀,趕緊過來一把抱住她,輕柔地拍著她的后背,軟著聲音道:“不怕不怕,有我在?!?p> 得了安慰,柳涔涔稍稍好些了,可偏巧這時,外面的砸門聲更重了。
只聽得王守明道:“涔、涔涔,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嗝——請示過我家夫人了,我家中人也都同意我將你娶進門了……嗝——”
屋內(nèi)的上官步銘已將手指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了,臉色比之前更要陰沉。
上官步銘推開柳涔涔,提腳欲沖出去,柳涔涔卻一把拉住他,懇求般搖了搖頭。張開手,攬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
上官步銘怔愣著。
門外,王守明頓了頓,又道:“過幾日、過幾日我就來贖你,你可千萬要——嗝——等我啊……”
王守明靠坐在門扇前,打了個重重的酒嗝,緩了一會兒又開始掄著手砸門了。
似雷鳴般駭人的砸門聲再次傳來,柳涔涔終于受不住,徹底昏了過去。
上官步銘大驚,忙大呼“涔涔——”
門外又傳來雜亂無章的腳步聲,緊接著似有人將“醉酒”的王守明給拉走了,門外門內(nèi)終于安靜了。
上官步銘將柳涔涔抱至床上,輕輕撫著她的臉龐,一滴淚自頰邊劃過,滴落在柳涔涔的手背。
柳涔涔的手微微一抖,眼睫微微一顫。
整個過程,沈若都只坐在一旁,默不作聲,恍若不聞。
上官步銘再次溫柔地撫摸了一便柳涔涔的臉,戀戀不舍地起身。走至沈若面前,直直地看著他,眼里有前所未有的堅毅。
“王爺!”上官步銘出聲道。
沈若抬眼,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恍若不聞,復又轉(zhuǎn)過身去,輕輕叩響桌面。
上官步銘走至他眼前,捏了捏拳,終是道:“步銘愿意一試!”
沈若終于正眼看他了,看了良久良久,看得上官步銘頭皮發(fā)麻,額間又有冷汗?jié)B落,不過這次他沒有再揉眼。
終于,沈若輕笑,道:“明日午時,來這領(lǐng)人?!?p> 說罷,沈若輕輕拍了拍衣袖,悠悠起身,打開大門,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沈若出去后,整個室內(nèi)的空氣才開始緩緩流動。上官步銘終于得以喘息,失了力般頹坐在杌子上,眼神不住亂瞟,當瞟見眼前那一杯涼茶時,他似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慌忙拿起,一口飲盡。
一杯涼茶下肚,上官步銘才算是清醒了不少。
如釋重負地長長吁了口氣。上官步銘整個人都癱軟下來。剛剛那個決定似乎將他全身力氣都抽光了,現(xiàn)在的他,只想閉眼歇息。
張淵看了看他,搖搖頭,飛了出去。
……
江辭聽見對面?zhèn)鱽怼斑诉诉恕钡那瞄T聲,心下好奇,便悄悄附眼去看。依稀能看見對面有人在砸門。
不過再仔細看去,似是一人在砸門,一人在喊話,隔得太遠了,江辭也聽不見,再看了會兒,便有人來將那兩人請走了。
其中一人負著手,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頭,負著砸門那人則跟在后頭,過來拉人的人則恭敬地跟在后頭。
江辭也看不出個名頭,只依稀能辨出那兩人似在演戲,到底是演給柳涔涔看,還是是演給屋內(nèi)的沈若或上官步銘看,她也未可知,只覺著,里面包藏著深深地黑暗。
她一向只管明哲保身,既然沈若摻和進來了,那她便抽身出去罷。
江辭搖搖頭,又坐了回來。
坐了剛不過一會,便又有人敲門了,不過敲的卻是她的門。
江辭清了清嗓子,粗著嗓子道:“誰???”
門外之人眉頭微微一皺,頓了頓,才道:“不好意思,走錯門了?!闭f罷,拂袖離去。
屋內(nèi)的江辭卻被那聲音嚇得一個激靈,一不小心便將手中的瓷杯給重重摔落在地。
江辭大驚,尚還來不及思考,腳步聲便又響了起來,緊接著,敲門聲也跟著響起。恰巧這時張淵也回來了。
張淵一臉驚駭,見著江辭驚慌失措的臉時,心下更是駭然,忙問:“沈若怎么在外頭?”
江辭擺擺手,慌忙轉(zhuǎn)過頭左看右看,想尋個藏身之所。
門外敲門聲更甚了,沈若道:“柳姑娘?”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其聲鉆入柳萱萱耳中,將她生生給吵醒了。
柳萱萱蹙著眉頭,晃晃腦袋,有些許的不耐煩。眼睫微顫,眼見著便要轉(zhuǎn)醒,江辭嚇得趕緊鉆入床底,都不待思考的,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
門外,沈若皺著眉頭,在心中幾番權(quán)衡,終于還是又開口道:“柳姑娘,你可還好?”
聽著門外的聲音,柳萱萱霎時便驚醒了,是他!
柳萱萱搖搖晃晃起身,晃晃悠悠顛至門前,將門打開。
“公子?”柳萱萱?zhèn)乳_身子,給沈若讓道。
公子?
床底下的江辭眉頭深深擠在一起。
他們什么關(guān)系?這柳萱萱為何要叫他公子?
再想著剛才那番急促的敲門聲,沈若似乎很擔心她的安危啊……
江辭的手悄然捏成一個拳頭。
沈若屹然不動,只站在門前,眼眸微轉(zhuǎn),掃過室內(nèi)場景,當看到那一根突兀立在杌子一側(cè)的鳩杖時,眸子微微縮起。
沈若輕笑,不動聲色地將目光收了回來,輕聲道:“就不進去了,來這主要是想同你說一聲……”
床底下,江辭的耳朵直直豎了起來,心竟沒來由的一陣砰砰亂跳。
“明日我便來替你贖身?!?p> “咔嚓!——”
是江辭下巴碎裂的聲音……似乎還有些其他物什碎裂的聲音。
江辭緊了緊拳頭,仍豎耳聽著外頭兩人的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