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對于陳諾而言,實在是一言難盡。
直到顏青喝得爛醉,他才發(fā)覺自個兒連個可以安頓她的地方都沒有,只好背著她找了家一看就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旅店休憩。
會所里出來的姑娘,哪兒是那么容易爛醉的,何況還是自個兒灌自個兒,顏青只不過是裝作迷糊了,想給他一個機會罷了。
要說沒有一點邪念,那是不可能也不正常的,十七八歲血氣方剛的大小伙,面前是剛剛吻了許久的漂亮姑娘,在酒精的作用下還喘著粗氣,似乎熱血要從每個毛孔噴涌而出。他放肆地欣賞著她的模樣,從上到下,他很清楚只要他想,今晚她就是他的了,甚至不用負任何責任與代價。
真可謂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然而,接下來的十來分鐘里,他只是在一旁站著,直愣愣地站著,一動不動,努力調整呼吸平復心情,待酒醒了一些,沖動也沒那么強烈了。
終于,他深吸了一口氣,幫顏青蓋好了被子,轉身離開去拿毛巾。
顏青微睜著一只眼,瞄著他轉身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大傻子!”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就在一樓的旅館前臺,偷偷在房間安裝了針孔攝像機的旅社老板正在顯示器前錘著鍵盤罵街:“他媽的臭小子,送上門的便宜你都不撿,天理不容?。 ?p> ~~~~~~~~~
第二天一大早,陳諾早早出門買了早點,輕輕放在桌上,便帶上門離開了。他本想打聲招呼,卻又擔心她酒醒之后,太過尷尬。反正晚上還是能見面的嘛,有什么話到時候再說也不遲,至少他是這么想的。
出了旅社的大門,旅社老板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他一番,搖著頭嘆了口氣,這讓他覺著莫名其妙。
回到住處,胡不群剛剛起床,瞧見陳諾回來一臉壞笑道:“哥們,沒想到啊,平時老實巴交為人師表的,昨晚這是去哪兒衣冠禽獸去了?”
陳諾搖搖頭道:“別瞎說啊,昨晚我可什么都沒做?!?p> “得了吧,我可都聽說了,先是英雄救美,然后又消失了整整一晚上,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不該發(fā)生的也都發(fā)生了把!”
“這話我得跟你說清楚,我們真的只是一直在聊天而已。這事傳出去,我是無所謂,人家畢竟一個女孩子,名聲不好?!标愔Z煞有介事地叮囑道。
胡不群笑道:“會所上班的女孩,還怕名聲不好?”
陳諾搖搖頭,也懶得與他再辯,這種事本身就是越辯越說不清的,何況昨晚一整夜他只能坐在一把破椅子上打瞌睡,眼下著實累了。
“哎,我認真跟你說啊,昨天你們可是攤上事兒了,這王陽可不是好惹的?!焙蝗鹤吩陉愔Z身后提醒道。
陳諾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你別看王總粗人一個,可是出了名的疼女兒,從小就把這丫頭片子給慣壞了,天天要星星不給月亮的,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所以現(xiàn)在天天把自己畫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在外頭鬼混王總也不管?!?p> “哦,然后呢?”
“然后?你想想,你們昨晚可是當眾讓她下不來臺面,她會善罷甘休么?”
“哦?!标愔Z也懶得管那么多了,直挺挺倒在床上。
“哦就完事了???我跟你說啊,你今天要是態(tài)度好點去賠個禮道個歉,指不定也就沒什么事了,留下來問題不大,但顏青估計是在會所里待不下去了。”
“為什么?”陳諾吃驚地坐了起來。
“你嘛,我聽大哥說老板挺認可你的工作的,而且你這樣的還真不好找,正兒八經(jīng)的老師不愿意來,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又怕肚子里沒墨水,何況這年頭能像你這么認真負責的也不多見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老板不會攆你走,至于顏青呢,你應該也曉得一些她的狀況,會所也是要考核業(yè)績的,從她那兒訂的包廂少之又少,她走人會所也沒什么損失?!焙蝗航忉尩?。
陳諾怔怔地點了點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頭浮現(xiàn)。
翻來覆去了半天,也沒怎么睡著,腦海里胡亂重現(xiàn)著昨晚的種種,她說的話以及她說話時的樣子,挨到三點左右,趕緊起身洗漱一番,往會所去,心中忐忑。
到了會所,一切照舊,來簽到的姑娘們并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情而對他另眼相看,畢竟在這里男女之事再是稀松平常不過。只是陳諾并未等到顏青的出現(xiàn),今日也終于無人在簽到時嘲弄他一番。
一堂課很快便過去了,顏青始終沒有出現(xiàn)。下了課,陳諾坐在會所門口的沙發(fā)上,他盼著她的驀然出現(xiàn),哪怕只是來收拾一下留在這兒的東西呢。雖說他也不知道真要見了她該說些什么,
可他篤定今早匆匆的一別不該是最后一面。
姑娘們迎來客人又送走客人,陳諾麻木地看著他們形形色色燈紅酒綠,直到半夜,他終于等不下去了,沖出會所,正是皓月當空,桂花香飄了一整條街,可惜偏偏這花好月圓之時尋她不見。她沒有留下任何聯(lián)系方式,會所里也沒有她較為親近的朋友,唯一的線索是她就讀于一所不錯的大學,可南京城里名牌大學好些個,再說,真要去學校尋她,會不會打擾她原本小心經(jīng)營的學生生活呢?那樣反而會讓她更加為難吧。
想到這兒,陳諾有些泄氣,其實冷靜一想,她若是愿意與他再有往來,給他一個聯(lián)系方式不過舉手之勞,眼下的情況只能說明,她并不愿意。
可陳諾哪肯輕易死心,他火急火燎地沖進昨晚那家旅社,老板正盯著顯示屏看得津津有味,被突然闖進的陳諾嚇了一跳。他報了房間號,問顏青離開時的去向,老板當然還對他記憶猶新,可顏青退房時又怎么會特意告之去向呢?陳諾長嘆一聲,沖出旅社,老板幸災樂禍地目送他離開,嘿嘿,叫你小子昨晚正人君子,錯過了那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今天后悔莫及了吧!
時至中秋,夜寒露重,陳諾沿著酒店又往玄武湖邊去,一路上昨晚的種種又一次浮現(xiàn)眼前,古人云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物是人非莫過于人間最大的遺憾,可那好歹還是隔了一年又一年的光景,眼下不過是一日之別,卻讓他隱隱約約中有了一種此生不再相見的惆悵。面對著半夜里空蕩蕩的湖面,他長嘆一聲,但愿此生的某年某月,還能在此相遇吧。
眼眶不知何時濕潤了,陳諾抬起頭,望著高懸的圓月,搖了搖頭喃喃道:“相逢之時也算是舊相識了,愿那時我們都已不再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