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酒店,李竟夕的電話便打過來了。
宋相思換了身衣服,正在吃著面包。
李竟夕先行開口,聲音很大,似乎是生氣了:“終于接電話了。你再不接電話,我都準備報警了?!?p> 宋相思啃了一口面包,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走丟的?!?p> 李竟夕嘆了口氣,繼續(xù)道:“在哪呢?”
宋相思把啃了一半的面包放在盤子里,從包里拿出明天要談的合作案,細細地看著。
“我在通城談合作?!?p> 聽到通城,李竟夕愣了一下,嘴角翹起微微的弧度,又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冥冥之中,自有牽引。
李竟夕走到陽臺上,拿出一根煙,準備去口袋里摸打火機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東西早被他送人了。
因為有人不喜歡。
他盯著那根煙,出神了一會,而后露出苦澀的笑容。
——
MR工作室最近新簽了一位古言大神無塵君子,無塵君子的文風有點像曾經(jīng)轟動網(wǎng)文界的匪仙,精煉的語言里卻透著隱隱厚重的情感,短小,卻引人淚目。因此只要有她寫的連載小說,MR旗下的梅風雜志當月肯定大賣。
而宋相思此次來通城便是來和無塵君子商量小說插畫的部分細節(jié)。
宋相思到達約定的茶館,無塵君子還沒來。
這茶館的名字確是十分有趣,“閑來”二字為名,閑時來去,倒也有一絲悠閑趣味。
在服務員的指引下,宋相思到了108包廂。
宋相思對茶沒什么研究,隨便點了壺普洱。
茶剛上了幾分鐘,便有人推開了包廂的門。
來人扎了個丸子頭,圓圓的臉蛋,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直線,兩頰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
宋相思愣了愣,說:“無塵君子?”
小姑娘笑著點了點頭。
宋相思曾多次想過無塵君子的模樣,但怎么也沒想到能寫出那樣大氣文風的人竟是看樣子只有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剛坐下,一雙有神的眼睛一直盯著宋相思看。
宋相思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疑惑:“怎么了?”
齊軟軟雙手撐著下巴,眉眼帶笑:“小姐姐,你長得真好看?!?p> 聽到小姑娘的夸獎,宋相思笑了笑,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
“我叫齊軟軟,你可以直接叫我軟軟就行。”
齊軟軟拿起桌上的茶,輕輕呡了一口。
宋相思剛準備自我介紹,便被對面的人搶了先:“我知道你,你是宋相思。”
宋相思自認為自己不是什么名人,可是轉(zhuǎn)而又想,可能是編輯部溝通的時候透露了她的名字。
本以為會談一下午,哪知齊軟軟對宋相思畫的人物小樣似乎特別滿意,兩人結(jié)束會談的時候,才下午三點。
兩人道別離開的時候,齊軟軟特意塞給宋相思一份拍賣會的邀請函,說是拍賣會上肯定會有宋相思感興趣的東西。
宋相思雖不解為何這小姑娘會對她如此熱情,但再三推辭后還是收下了。
——
宋相思在國外的時候,因為導師的緣故,也參加過不少拍賣會。
可是這次的拍賣會對宋相思來說不一樣。
拍賣會的最后一件拍品,便是江晚的《暮雨圖》。
《暮雨圖》是宋相思的啟蒙畫作。在接觸到《暮雨圖》之前,宋相思還沒想過自己將來會走上繪畫的道路。
一夕陽,一江,一山,一船,一遲暮老人。
整幅圖就只有這5處描繪,看似用毛筆隨意勾勒,其實不然,細細觀之,便能看出每一處景都蘊含深意,比如那遲暮老人臉上的神韻,眼角的細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宋相思只在網(wǎng)上看過關于這幅畫的帖子,并不曾看過原畫,但是只是透過手機屏幕看了一眼那畫,宋相思便被震撼了。原來真的有這樣的人可以透過那薄薄的紙張將沉重的情感表露出來。
目前全場最高價是一千萬,只有幾個人舉牌,顯然并沒有多少人對這件拍品感興趣。
這倒正合了宋相思的心意,剛準備舉牌,不知從哪個角落里傳來低沉優(yōu)雅的男聲。
“三千萬。”
那聲音不急不慢,斯文優(yōu)雅,似乎勢在必得。
宋相思拿牌子的手抖了一下,看了一眼那發(fā)出聲音的男人,而后垂眸,眼里泛著不知名的情緒。
從后場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22點08分。
宋相思沒有打車,沿著回酒店的路,慢悠悠地走著。
宋母總說她是個死心眼的,認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完,做到極致,做到完美才肯罷休。
宋相思的一生中,要說最不完美的事,一定是與顧遙夜那場不知道是結(jié)束了還是沒結(jié)束的戀愛。
她這么追求完美的一個人,在國外的那幾年甚至都快放棄了他與她的那段感情,可是她顯然低估了她喜歡的人,他對她的喜歡,可能比她對他的要深許多。
在拍賣會場上,他拍下那幅《暮雨圖》,毫無波瀾的眼眸里滿是溫柔與寵溺。
可是她呢,進會場之前,她對上他漆黑的眸子,第一個念頭便是逃避,甚至都不敢去多看他一眼。
她怕,怕看到他溫柔的注視。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通城的金河橋,橋下是夜里寂靜無波的湖水,湖里映著天上的星星點點,很是漂亮。
可是宋相思卻沒了欣賞的心思。
她拿出手機,甚至都沒有去查通訊錄,直接按出了那串熟悉的數(shù)字。
只隔了幾秒鐘,那邊便接通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小四?!?p> 宋相思隔了一會,才緩緩開了口,聲音里有些委屈。
她說:“顧遙夜,我迷路了?!?p> ——
宋相思等得有些困了,干脆坐在地上,靠著石柱,本想著只是瞇一會,哪知道一睡就沒了意識。
顧遙夜到金河橋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宋相思歪著腦袋睡著的樣子。
宋相思睡著的時候最為乖巧,嬌嫩白皙的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下白得發(fā)光,細細密密的睫毛微顫著,可能是睡得不太安穩(wěn)。
顧遙夜看著她的睡顏,心都快化了。
這是他愛了這么多年的姑娘啊。
直到他走過去,將她小心翼翼地抱入懷中,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小四終于回來了。
車里開了冷氣,似乎是感受到溫度有點低,宋相思往顧遙夜懷里縮了縮。
顧遙夜輕皺了一下眉頭,對司機說了句:“溫度調(diào)高點?!?p> 右手將一旁的薄毯拿過來蓋在宋相思身上,左手更加抱緊了她。
感受到了暖意,宋相思又安然睡了過去。
今晚之前,宋相思還對他避之不及,而現(xiàn)在她就在他懷里,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伸出手將她額前的碎發(fā)拂到一邊,手指卻停在她的發(fā)梢不動了。
她嫌長發(fā)麻煩,懶得打理,所以偏愛短發(fā)??墒沁@樣怕麻煩的她也曾為了他去留長發(fā),為了讓他開心,冬天半夜里跑去商店里買煙花棒,當然這些都是李竟夕告訴他的。
他在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她之前,對她并不算太友好,而她似乎對他一直有著無窮無盡的包容與善意。
她還是把長發(fā)剪成了短發(fā),他終究是讓他愛的女孩失望了。
他想一定是他以前太過揮霍她的喜歡,才弄丟了她的喜歡。
——
宋相思做了一個夢。
那年,宋相思十歲,顧遙夜十五歲。
聽媽媽說,他們家要住進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哥哥。
本來宋相思對這件事也不怎么上心,后來有一次在房門口偷聽到爸爸媽媽講話,才知道原來這個小哥哥的父親跟她的爺爺一樣在戰(zhàn)場上犧牲了,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改嫁他人,而唯一陪伴他的奶奶也在不久前撒手人寰了。
宋相思聽完,也顧不得爸爸出來教訓她,直接大聲哭了出來。
在房里的宋父宋母聽見門外女兒的哭聲,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開門,便看到自己的小女兒坐在房門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宋母是個寵女兒的,看她哭的這么傷心,連忙蹲下把宋相思抱進懷里,一口一個心肝的叫著。
宋相思被宋母哄了好一會,才在宋母的懷里睡著了。
那天晚上,她在睡夢中就想著,這個小哥哥這么可憐,她一定要對這個小哥哥很好很好。
宋相思第一次見到顧遙夜的時候,她正在背誦那篇《九寨溝》的三、四、五自然段,李竟夕坐在一旁監(jiān)督她。
她一向是背書困難戶,別的同學花一個小時就背下來的課文,她要花上半天。
正背到“由此形成的一道道高低錯落的瀑布”,她忘記下面的內(nèi)容了,才準備胡謅一句蒙混過關。
宋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下一秒,宋相思的視線便被從宋父身后走進來的男生吸引了。
這是多么好看的一副皮囊啊,尤其那一雙清澈深邃的桃花眼,平靜卻泛著溫柔,但他不笑,薄薄的嘴唇抿著,似乎是對陌生的環(huán)境帶著絲絲戒備和不安??伤蜗嗨紖s覺得即使這人不笑,也配得上“絕色”二字了。
宋相思想到絕色,便不知不覺把那句“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不差一字背了出來。
一旁的李竟夕一臉懵逼:怎么又背起余光中的《絕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