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君木有點冤枉,他確實不知道酒館里那些人說的絕好去處是指這個,不過看著駱言嘴角冷笑,就是有心解釋也無話可說了。
阿卡勒移開目光裝看不見,鬼知道這個人怎么就能把任務拋到腦后來這勾搭姑娘。
駱言眼神微冷,“風月銷金之地,確是男人的好去處??!”
“這位姑娘,可是看不起這些風塵女子嗎?”溫和又克制的好聽女聲突然響起。
說話的是目盲的蘇釉,她的眼睛隱在白綾下,卻直直地看著那喧鬧的方向,仿佛她可以隔著阻擋看清那些笑意盈盈的姑娘和滿臉垂涎的丑惡嘴臉。
駱言一皺眉,眼中漸漸醞釀出一團火氣。
“沒有啊,我覺得她只是覺得那些姑娘很可憐吧?!彼尾黄桨庹粩D歪的身子,隨口道。
“可是我覺得其實也沒什么可憐的,這些姑娘既然愿意來參加這個選花……花魁,想必也都是很厲害的?!?p> 駱言一愣,頭次聽見說風塵女子厲害的。
蘇釉也似乎起了點興趣,“哦?這位姑娘何出此言?”連風君木和阿卡勒也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被幾人盯著,若是正常人恐怕多多少少會有些緊張,不過宋不平不是正常人,她的神經(jīng)可能比普通人粗了得有一倍。
她想了想,似乎對蘇釉的疑問有些摸不著頭腦,“嗯……這個花魁就是最美最有才的女人吧?那爭奪花魁的人肯定都很厲害?。 ?p> “她們這種人,有的彈琴舞曲來取悅男人,有的更是出賣自己的身體,你不覺得臟、惡心、不屑?”
蘇釉的聲音宛如淬了冰的鐵線,冰冷又鋒銳,阿卡勒身子一震,隱忍的憐憫無聲地從他眼中流瀉出來。
宋不平眸色一正,“茶樓賣茶,酒翁賣酒,她們進花樓,肯定已經(jīng)沒了親人和依靠,她們?yōu)槭裁床荒芸孔约夯钕氯ツ兀俊?p> 宋不平之前總一副二傻面相,稍不留神就會被人賣掉的蠢樣,但當她認真起來不知為何竟然很讓人信服,如果駱言之前單純因為好心才跟著她來,此刻卻覺得此人也許并不是簡單的單純。
蘇釉不再說話,有些出神地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幾位也是來參加萬花宴的客人嗎?”許是他們停留地有些久,負責接待的小廝迎了上來,禮貌問道。
之前沒怎么說話的風君木眼珠一轉(zhuǎn),“來都來了,就見識一下吧?!闭f完伸手拽住一直神游的阿卡勒,一馬當先跟著小廝向場中走去。
阿卡勒宛若木偶一樣被他拽著,因為深知風君木本性,木木地對著正欲拉著宋不平離開的駱言道,“還請兩位幫忙將我們的同伴帶過來?!?p> 駱言一記剜刀送過去,“做……”她剩下的話被堵在喉嚨里。
那兩人竟然已經(jīng)走遠,只來得及看到一片衣角消失在人群里。
駱言一臉難以置信。
宋不平撓撓頭,看了看恍若未覺的盲女蘇釉,總不能將她一個人丟在這里,她小聲道,“走吧?!?p> 待兩人帶著蘇釉找到已經(jīng)坐下的風君木和阿卡勒,駱言的臉色已經(jīng)陰沉如水,僵硬著身子被宋不平給按在了凳子上。
桌上擺了茶酒糕點,宋不平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統(tǒng)統(tǒng)往上一撂,說實話抱了這一路她還真有些手酸。
臺上之前那位姑娘已經(jīng)被領了下去,此刻坐在了一位眼窩凹陷,一看就縱欲過度的公子哥旁邊。
風君木陪笑著給駱言倒了杯茶,“我們?nèi)藦耐獾貋恚行┖闷?,走得急了些,麻煩兩位了。?p> 駱言根本不予理會。
“挽月閣,如月姑娘!”又是一個頭牌姑娘表演完畢。
一生得十分清秀的小廝從這桌走過,他不僅生得陰柔,身上還帶著一股清淡香氣,他眼巴巴地在風君木臉上和桌上紅花中間逡巡,奈何風君木八方不動,老神在在,全當沒看見。
小廝不甘心地離開,臨走前還送了一個幽怨眼神,留下一陣淡香。阿卡勒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所以少爺你到底來這干嘛?”
“嗯?這位……說起來還不知道二位的名字呢,我叫君木?!?p> “葉不平,”宋不平將疑問的目光投向駱言。
駱言眉毛一跳,“無可奉告。”
阿卡勒冷笑一聲,毫不留情。
風君木臉色一苦,還待說話,人群中卻突然傳出一陣喧嘩之聲,其中甚至有幾個公子哥輕浮地吹起口哨來,臉上的垂涎之色毫不遮掩。
宋不平抬頭看去,那是一個一身白衣的窈窕女子,與其他姑娘不同的是她臉上覆了一層薄紗,只露出了一雙月光剪水瞳,身姿曼妙婀娜,舉手投足間仿佛都能牽動月光,攝人魂魄。
她拿著一只短簫,緩緩奏來,音如天籟惹人神往,面紗下露出的小半截下巴弧度優(yōu)美,白皙如雪,江風吹起她的裙擺,仿佛天上人。
風君木眼中也不由露出贊賞之色,“不知是何人,如此風姿流落風塵屬實可惜?!?p> 駱言皺了皺眉,余光瞥見宋不平臉上有疑惑之色,“怎么了?”
“??!”宋不平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連忙擺手,“沒事沒事?!?p> 見駱言移開目光她松了一口氣,可能是錯覺吧,竟然覺得她有點像云姐姐,宋不平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
因著這點牽掛,不由對這白衣女子多留了點神,只見她一曲奏完過后亭亭立在臺上,宛若一支靜靜綻開的曇花。
無數(shù)人支起耳朵,仔細聽著之后的一嘴介紹,生怕錯過。
那敲鑼大叔咳嗽一聲,“長樂苑,輕云姑娘。”
他這一聲拖得比之前都要長,確保每一個想知道美人閨名的人都不錯過,見大部分人臉上都有疑惑之色,他罕見地多介紹了幾句,“輕云姑娘初至長樂苑,絕世容貌為君留,只有最后的勝者才能揭下姑娘的面紗哦?!?p> 又是一陣沸騰,輕云眉眼一彎,仿佛云開月綻,惹人眼前大把大把放星星。
“愣著干什么,快給小爺我把金盆送上來!”人群中有人大吼一嗓子,惹得美人一顧,那人頓時渾身一輕,飄飄欲仙。
這一下驚醒眾人,頓時叫價聲、爭吵聲滔滔不絕,把這不算大得地方淹成了喧鬧的海洋。
也有人端著金盆來到風君木身邊,這個小廝不是之前那個,好歹笑容還算正常。
風君木輕輕一展折扇,遮住了大半張臉,然后在駱言鄙夷和阿卡勒震驚的目光中將一只通體流碧的手鐲放進了金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