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造司是朝廷為受理坊務而專門設置的機構，擔任其司書的女子皆是兼具學識與魅力的人物。優(yōu)厚的薪酬和賢能的名望，令得女司書們成為眾人羨慕仰望的對象。平民百姓自不用說，據(jù)聞就連名門士族也往往會把女司書當成挑選兒媳的優(yōu)先考量。
如此說來，司書鄔真便是身處此等優(yōu)越立場的存在。不過對女司書自己來說，倒并不覺得此刻做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黃猿組，討伐永暮森邊緣的活躍石怪，掃清商道障礙，收獲煌石……一百二十七枚？戰(zhàn)斗烈度相當高呢，果然有死傷者出現(xiàn)嗎……”
“文雀組，幫長禾聚落清剿農(nóng)田孽生的草怪，清掃田地約二百畝，得煌石二十五枚……怎么說呢，這邊倒是相當輕松的活計呢……”
“郭備組，前往石松林搜集素材并討伐藤怪，得煌石七十二枚……奇怪，明明都達成不錯的戰(zhàn)果，為什么搜集任務反而會失敗呢……”
坊造司的書卷室里，司書鄔真一邊審讀著拓荒組送上的報告書，一邊把相關數(shù)據(jù)到記錄薄上。
要說起來，坊造司當初確實是為受理坊務而設置的機構，但因兄弟部門集體懈怠的緣故，結果不得不在本身職務外擔任起拓荒者交涉的任務。此刻鄔真在做的，便是審定拓荒組近期提交的委托報告，檢查報告中有無歪曲或夸張的內(nèi)容，再以此確定拓荒者的實績等級。
拓荒者的“實績等級”，可理解為得到官府承認的信用度。實績等級從壹階算起，其等級越高的拓荒者就越容易獲得委托，而市場行情也會隨之上升，故而為拓荒者們所看重。
坊造司審定報告的依據(jù)有三項，其一是雇主評價，其二是民眾證言，其三則是收獲煌石的數(shù)量。其中雇主評價和民眾證言等主觀元素倒不必提，煌石數(shù)量卻是相當硬性的指標。
因煌石是在荒怪體內(nèi)蘊生的靈梵結晶，擊破荒怪便有幾率獲得煌石，并且越是強悍的荒怪留下煌石的幾率就越大。從這點意義來說，收獲煌石數(shù)量多寡便代表著拓荒組執(zhí)行委托時遭遇的戰(zhàn)斗烈度高低，也就是先前鄔真對幾份報告書作出評判的依據(jù)。
鄔真把審核過的報告書放到旁，目光落到腳邊的數(shù)個木箱上，眉間刻上難以掩飾的憂愁。
“收獲煌石比上月增加兩成有余，果然差不多要進入‘活躍期’了嗎……”
那邊木箱里裝著一袋袋的煌石，而煌石袋上則寫有著拓荒組的名字和數(shù)量。
靈梵流涌構成乘黃大地萬物繁榮生息的風貌，而蘊含靈梵的煌石則是在許多領域都能派上用場的重要資源，故而坊造司在審定拓荒組的實績時，也會順便收購其取得的煌石。
不過也有拓荒者會把煌石賣給商社以賺取更高收益，只是那樣做便會付出實績等級難以提升的代價。是要錢還是等級，就某種程度來說這也算是市場和官府的博弈，而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后者占優(yōu)勢。
坊造司每周都會有數(shù)以千計的煌石流通，而具體數(shù)量則視月份而增減。好比荒怪蟄伏的冬季月份便會比較稀少，而到荒怪活躍的夏季月份時，煌石數(shù)量則會暴增兩三倍有余。因此只要統(tǒng)計匯聚到坊造司的煌石總數(shù)，就能大致描繪出黎陽周邊荒怪災害的嚴重程度。
本月還有一小半沒過完，坊造司收購的煌石總數(shù)就超過上月兩成有余，這絕非是什么好兆頭。原本在乘黃諸國眼里，荒怪就是近乎天災般的存在，其急劇活躍勢必會對民生社稷的方方面面造成惡劣影響。事實上，因無法對應荒怪災害而導致沒落或荒廢的城邦，在乘黃歷史上可謂比比皆是。要說黎陽城的狀況也只不過比及格線好那么一點而已，稍有不慎就會掉落衰退的深淵。
“……每年都卡在這兩三周冒出來，簡直比歷法還要精準呢?！?p> 合上記錄簿的鄔真，在嘴角拉出苦澀的弧線。
黎陽周邊的荒怪急劇活躍，除了影響民生社稷外，也預示著“活躍期”即將到來。
所謂“活躍期”，也就是荒怪經(jīng)過冬季蟄伏后在春夏季轉為急劇活躍的周期。在此周期內(nèi)荒怪的數(shù)量跟活性都會大幅提升，不僅會對黎陽城的周邊聚落造成莫大損害，有時甚至還會上演強力荒怪組團進攻都市的夸張劇目。
對任何城邦的統(tǒng)治者而言，活躍期都可以說都是對其統(tǒng)治力和治理力的年度考驗。通過了考驗大概沒什么報酬，但若是通不過考驗，那勢必迎來都市元氣大傷、乃至轉為衰敗的結局。
黎陽城能在靠近南蠻領的邊境站穩(wěn)腳跟，跟代代黎陽公的勤勉經(jīng)營脫不了干系。其中而抵御活躍期的荒災侵襲，更是經(jīng)營城邦的重中之重。目前黎陽城以拓荒組織為骨干，在坊造司的調度下確實抑制著黎陽周邊的荒災，但進入活躍期后這樣的配置能否繼續(xù)發(fā)揮作用，卻是無人敢肯定的事情。
不過城邦防務是黎陽府司的管轄范疇，坊造司無權插手。鄔真這邊能做的除了確保與拓荒組織的聯(lián)絡順暢外，也就只有盡可能提升靈藥庫存，以便在活躍期時為其它部門提供及時支援而已。
“不過說到靈藥庫存的話，最近也幾乎沒增長呢？”
鄔真抬頭從案桌上方的格架中取出另一冊記錄簿，翻開并確認著上面的數(shù)字。
記錄簿上以紅藍兩色標注靈藥庫存的增減，而一番平衡下來的結果竟與兩月沒多少差別，讓女司書不禁苦惱地揉著眉尖。
也不能責怪坊造司的姑娘們沒盡職盡責，畢竟巧婦難為無米炊。
能煉制靈藥的只有坊師，而黎陽城又位于靠近南蠻的國境邊陲，愿意來此發(fā)展的坊師實在少得可憐。目前黎陽本城里有能力承接府司訂單大約只有信和坊，而其它零星小坊組則優(yōu)先給拓荒者供應。照這趨勢下去，在活躍期間沒能保證靈藥庫存的話，大概就只剩下動用儲備金跟其它城邦采購靈藥的艱難選擇了。
前次破例向格物坊批量訂購滌塵水和正氣水，便是鄔真為改善當前狀況所做的最大努力。今天已是契約規(guī)定的最后截止日，而格物坊卻尚未有任何消息。雖然很遺憾，看來今后也沒法把它列入供應方來考慮……
就在鄔真這樣想著的時候，書卷室外響起敲門聲。
“鄔真姐，你的客人來了?！?p> 短發(fā)的司書夏鈴探頭進來，在她身后跟著一沒怎么見過的女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