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震驚地望著少女,嘴巴張大到下巴幾乎都要脫臼了。在這之前,他真的想象不到這樣的小女孩竟會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
頓時,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兩只手僵硬的懸在半空,一瞬間,他的表情變得極為精彩,有慌亂,有迷茫,但卻似乎還有些隱隱的欣喜。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他伸出了自己雙臂,就要將少女?dāng)埲霊阎?,給予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不過事實證明,他不純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可笑,只聽得少女繼續(xù)說道:
“我要,抱……抱……抱枕……”
夢蘿說完這句話,這才注意到少年那有些奇怪的表情,看到了他向她伸出到一半的雙臂僵硬地停在了空中,該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那個……我……我以為……”少年急忙抽回伸出雙手,將它迅速藏到自己身后,很是不好意思地又補充了一句:
“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剛才只是以為……只是以為你感覺冷,然后要我抱一下而已……”說到這里,少年的表情有些訕訕,顯然覺得這番說辭連自己都信不過,自己這么做一定會讓少女生氣了。
哪知道少女夢蘿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她的預(yù)料,只見她小嘴輕張,向著少年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道:
“沒關(guān)系喲,夢蘿,本來就是感到有點冷如果…能抱抱哥哥睡覺的話…也是可以的…”
少年的心猛地震動了一下,他敏銳地察覺到,少女的話語中沒有半分虛假的意味,她真的只是想要一份溫暖而已。而且那些話語里,包含的是純粹的真誠無邪,以及,一種隱隱的難言孤獨。
“夢蘿,一直都是一個人?!鄙倥穆曇粲朴频貍魅肷倌甑亩?,竟顯得有些落寞。
她轉(zhuǎn)頭望向少年,很是認真地問道:“哥哥,有名字吧?”
少年被他問得一愣,但他還是如實回答道:“嗯,我有名字,我叫暗寂。”
夢蘿聽到這個名字以后,也是有些一愣,旋即,她有些苦澀地對著暗寂說道:“哥哥叫暗寂啊……原來哥哥也是可憐的人嗎?”
暗寂沉默了,眼神變得有些暗淡,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只聽得夢蘿繼續(xù)說道:“在暗影中獨自寂寞嗎……?哥哥,我們真的,是一樣的啊?!?p> 暗寂看著夢蘿,與她那深褐色的雙眸對視,但少女毫不退縮地回望著他。
良久之后,暗寂撇過頭,不想繼續(xù)這個沉重的話題,轉(zhuǎn)身從包裹里拿出一些邊角有些發(fā)霉的面包,皺了皺眉頭,將那些發(fā)霉的部分用手掰掉,把它遞給夢蘿。
夢蘿乖巧地伸出手去拿,面對那種霉味,竟半點也不皺下眉頭,毫不猶豫就開始吃了起來,而且看樣子還吃得津津有味,手中的面包很快就被她吃得一點不剩。
她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就像是吃了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一樣,有些憨憨地笑了起來。暗寂啞然一笑,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夢蘿的頭,而夢蘿竟也沒有躲閃,反而似有些享受地瞇起了雙眼。
也許兩人都沒有察覺到,一種別樣的溫馨從兩人心底漸漸滋生。暗寂的笑容逐漸變得柔和,也真正開始從內(nèi)心承認了夢蘿對他“哥哥”這一稱呼,將她自此刻當(dāng)做了自己的妹妹。
他對著夢蘿道:“說起來,夢蘿,你為什么會在那艘船上呢?”
聽到暗寂的詢問,夢蘿的神情先是有些迷茫,隨即又變得有些黯然,沉默了許久,她終于是對著暗寂說道:
“其實,夢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上船……夢蘿,沒有記憶……”
暗寂有些驚異地望著這名有些純真可愛的少女,想不到她居然會說自己記不得任何東西,正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見夢蘿抬手制止了他。
她對著暗寂搖搖頭,說道:“沒事的哥哥,夢蘿其實早就接受了,這種常常記不清楚自己人生的人生?!闭f著這有些繞口的話,她的臉上露出了傷感的表情。
“我剛才問哥哥的名字,那是因為,我的記憶里,也就只剩下名字這種東西能夠永久存在了啊?!?p> 說著說著,她的眼角就隱隱閃過一絲淚花,聲音中涌現(xiàn)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除了名字與必要知識外,我什么都會忘記,什么都會。我從有了‘記憶’這種東西開始,每隔一段時間,或長或短,我的記憶就會無緣無故地丟失,什么也想不起來?!?p> 她終于忍不住,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有些哽咽著道:“我交到的朋友,到最后只記得一個名字,與他們經(jīng)歷的事,結(jié)下的友誼,全部消失不見,他們最后無不離我而去;傳授我知識的恩師,也好像變成了我獲取知識的工具一般,課堂上的種種,在不知多久之后,腦海中留下的只有那些冰冷的知識以及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p> 暗寂的內(nèi)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重擊了一下,他呆呆地望著眼前這位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少女,心中竟也泛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楚。他不知道為什么這樣奇怪的事情會發(fā)生在夢蘿身上,但是不管怎么說,這種事情對于這位少女來說還是太過殘忍了,而她竟就這么默默地活過了這么多年,這其中所經(jīng)歷的人情冷暖,暗寂已經(jīng)有些無法想象了。
夢蘿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緊緊地攥到了一起,用力得指關(guān)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她聲音顫抖地繼續(xù)說道:
“夢蘿,甚至連家人也不知道是誰,因為記得的名字變得越來越多的關(guān)系,以至于我早已經(jīng)辨認不出到底腦海中的哪兩個姓名是屬于父親和母親的了?!?p> 四周靜悄悄的,夜幕籠罩了天穹,只有星輝的亮光零散地撒落到地面上,也撒落到夢蘿那已經(jīng)不知何時變得無比蒼白的臉上。
“哥哥,我…有點冷…”
暗寂再也忍不住了,將夢蘿那嬌小的身軀抱入懷中,想要將自己身體的熱度傳遞給少女。他的雙臂用力地緊了緊,就像是生怕懷里的少女在下一刻就會被徹底冰封住,身心永遠被鎖在萬載寒冰之中一般。
“沒事的,哥哥在這,你不會著涼的。”
然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從包裹里拿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紅色晶體,塞到夢蘿的手心里,對她說道:
“這是我在那些尸體身上發(fā)現(xiàn)的一塊殘缺的火元素魔力結(jié)晶,它內(nèi)部的魔紋似乎已經(jīng)損毀了,不可能再產(chǎn)生什么攻擊力了,但是卻還在散發(fā)著余熱?!?p> 就像是生怕少女不相信一樣,暗寂繼續(xù)解釋道:
“別看這塊結(jié)晶這么小,實際上,如果這塊結(jié)晶完整的話,可是也能釋放出不弱的魔法的。所以這塊東西雖然殘缺,但至少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保持著熱溫,這樣,你就不會感到寒冷了?!?p> 夢蘿看著放在自己手心的這塊有些裂紋的暗紅色結(jié)晶,眼圈似有些發(fā)紅,默默地緊握住了這塊不起眼的物飾。這種晶體,她當(dāng)然知道,也許這東西并不貴重,但在這種陌生的環(huán)境中,這樣能提供熱源的物品就成了無價之寶。夢蘿不是傻子,她在一瞬間就將暗寂給她這塊東西的用意猜得清清楚楚。
她倚靠在暗寂的懷里,這一刻竟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適與安寧,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仰望著夜色的星空,夢蘿輕輕地低語道: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決定不再去與人接觸,于是在腦海中默默地將‘不與人交往’是生存的必要條件劃歸到了腦海中生存知識的這一塊。于是,自那次再一次失去記憶后,我就再也沒有了朋友,也沒有了親人?!?p> “后來,我開始喜歡上了睡覺,或許這是因為它可以令我逃避孤獨。但即便這樣,我還是感到空蕩蕩的,于是我每次睡覺前,都會找到抱枕,或者是其他什么東西緊緊抱在懷中,試圖去彌補那種空洞。我告訴自己,如果不這么做,我一定會崩潰,會死的?!?p> 暗寂聽到這里,再也不想聽下去了,他顯得有些蠻橫地打斷了夢蘿的話: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的,以前不會,現(xiàn)在有我,更不會!”
他低下頭,
望著懷中少女的臉,很認真地對她說道:
“以后這樣的話,不許再胡說了,知道嗎?如果讓我聽到了,就打你小屁股!”
夢蘿縮在暗寂懷中,小腦袋用力地上下晃動了一下,也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這種溫暖,讓她依戀,沒有那種抱著抱枕的空虛之感,她此刻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暗寂對她的關(guān)心與愛護,是那么的讓她感動。
她在心中默默說道:“有夢蘿在,哥哥也不會著涼的?!?p> 同時,夢蘿也在心中緩緩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
海風(fēng)從遠處吹來,帶動著一旁密林邊緣的樹叢緩緩擺動,兩人就在這種靜謐中默默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后,夢蘿率先打破了寂靜,向著暗寂問道:
“那哥哥呢,你又是為什么在那艘船上呢?”
冥櫻靈
今晚可能還有一章,但是就不要等了,不保證一定能出來,也不保證很早就能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