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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瀟瀟雨

第三章 大喜大悲

此處瀟瀟雨 斷紙賒墨 5811 2019-08-14 18:49:45

  無雨日的短暫就像曇花綻放的花期一般,眾人仍沉醉在和煦的暖陽中不可自拔,渝國的雨期又要來了。屋外雨聲清晰,雨勢漸大,一片朦朧。一陣風(fēng)帶動佛珠碎簾叮咚相撞,入簾而望,是一位清雅白凈的夫人在桌前品茗,姿態(tài)優(yōu)美,如畫中美人。

  叮咚聲碰撞更加激烈,楚蕭掀簾而入?!鞍⒛?,爹又給你寄信了?”果不其然,白綠相間的茶具旁就是拆封的書信。

  “嗯,阿蕭,你爹說他快要歸家了。”蕭漓九的臉上笑意明顯,順手將信挽入袖子中,提手斟了杯茶遞給自己的女兒。

  楚蕭眼神一頓,向上無意翻了個白眼,接過茶盞,“怎么,阿娘,信里是什么內(nèi)容?神秘的還不讓我看,不定是什么綿綿情話。阿爹戍守?zé)o川那么多年,也從沒有見他對我如何教誨。完全對自己的閨女是不理不睬。”楚蕭一陣酸意。

  “酸?!笔捓炀湃允切σ獠粶p,伸手敲了敲楚蕭的額頭“你爹要是認(rèn)真管教你,你估計天天就要嚷著離家出走了,怎么?前段時間夜里又偷跑出去了吧?!?p>  楚蕭撇了撇嘴。

  “是師父們又手下留情了吧?!?p>  “阿娘——我去練劍了,你繼續(xù),你繼續(xù)對著我爹的情書膩歪吧?!?p>  四個暗口不斷向楚蕭射出箭,楚蕭手持雙劍抵擋尖銳,右滑左擋,削,刺,翻身,手腕扭轉(zhuǎn),削斷箭身,而后利落收劍,雙劍入鞘,無傷。

  “揮劍攻速太慢。”

  “危險意識太過遲緩?!?p>  “箭雨的方向是相同的——”師父們紛紛說到。

  楚蕭本以為這樣的表現(xiàn)應(yīng)當(dāng)算是不錯了,沒想到師傅們?nèi)允呛敛涣羟槊娴嘏u。“知道了,師父們,我會勤加練習(xí)的?!?p>  楚蕭心里也是一陣不服氣,自小,父親便叫她熟讀兵法,勤練武功,總說平靜下的扶桑是蠢蠢欲動的,不能太適于安逸,居安思??偸呛玫?。是個女兒身,阿爹也總是意難平吧,不能保家衛(wèi)國,不能像父親一樣馳騁沙場??墒?,什么又是忠心呢?阿爹總是常常將“忠誠于國”掛在嘴邊。

  蕭漓九望著手中的信,出了神,復(fù)又看了幾遍。這事對阿蕭來說,不知是喜是悲吶。雖說是青梅竹馬,可從阿蕭的性格來看,未必能受得了勾心斗角,深院高墻,寂寞空庭。

  “小姐!小姐!”楚蕭貼身丫鬟風(fēng)雅急匆匆跑進(jìn)屋,滿臉笑意。

  楚蕭此刻正握著兵書打著瞌睡,一下子驚醒,不確定地問道“我爹回來了?”

  丫鬟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答道“哪能啊,老爺還有兩日才能到古洛呢,是,是,是那個公子給你來信了。”說完,丫鬟從袖口里拿出信,遞了過去。

  “你是說,當(dāng)歸公子?”

  當(dāng)歸,中藥,味甘而烈,清香宜人,于那位未曾深交的公子形象倒也符合。為人清淡卻不甚冷漠,內(nèi)心熱烈卻不張揚。

  古洛城外相識,那日,天氣很好,是個不錯的無雨日,乞兒為母在路邊乞討求藥,乞兒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他好心贈藥給路邊乞兒。楚蕭也是碰巧路過,往乞兒手里塞了一把銅錢,叫他去附近的藥鋪買藥,乞兒感激不盡。

  “我的藥對你母親的病已有效,不用多此一舉再去藥鋪抓藥?!碑?dāng)歸補(bǔ)充道“我也算是半個醫(yī)者,姑娘不必覺得我是在糊弄。”他微微皺眉,仿佛受人侮辱一般。

  楚蕭心里一驚,下意識摸摸自己束發(fā)的玉簪,束發(fā)完整,一襲男子長袍,他怎么識破我是個姑娘的?“非也,非也,我也只是好心罷了,公子你對我的話語過度解讀了。”

  聽罷當(dāng)歸不做停留,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此刻乞兒突然追向他向他表示感激,不幸滑倒,當(dāng)歸停下順手虛扶,乞兒尷尬地笑笑,暗示自己弄臟了他的白衣。

  楚蕭見此情景,不禁想笑,原來這人也不是那么無懈可擊,也是有漏洞存在的。見當(dāng)歸步履加快,楚蕭悄然跟了過去。

  悅來客棧。當(dāng)歸進(jìn)了客棧,一盞茶功夫,又出來了。楚蕭早就心里有數(shù),等在了外面,見當(dāng)歸出門,上去攔下。

  “哎,公子,是發(fā)現(xiàn)錢袋被偷了吧?!背拞柕?。

  當(dāng)歸看了楚蕭一眼,點了點頭。

  “是那個乞兒故意滑倒,順手從你那順走的。我有個不解之惑,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是個姑娘的?”楚蕭當(dāng)時看到乞兒的偷竊,之所以不抓個現(xiàn)行,無非是想看識破她女兒身的當(dāng)歸因為沒錢困窘。

  “你腰間掛有璇瀾玉佩。”

  璇瀾玉佩是渝國特有的一種風(fēng)俗,在渝國已及笄的女子都要隨身佩戴的一種玉飾,刻著自己的名字以求喜樂和平安,見到心儀男子可以相贈。

  楚蕭一陣懊惱,大意了,卻是自己大意了。拿出自己的錢袋,遞給當(dāng)歸,說到“你觀察入微,我甚是佩服,看你的打扮你不是渝國人吧,衣裳紋飾都像是零國人,你是零國人?”楚蕭遞錢的手停留在半空,當(dāng)歸沒有去接。

  “你不用覺得奇怪,收下吧,這是我的診金,我想請你幫忙的,我母親夜里難眠,總是失眠頭痛,不知道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后來當(dāng)歸確實認(rèn)認(rèn)真真說了好幾個方子,還開了藥單,互通姓名后,楚蕭告訴了他她的身份,并豪言答應(yīng),如果以后他有要事幫忙可以來將軍府尋她,她必不會推辭。不過當(dāng)歸說他居無定所,婉言謝絕了楚蕭的一番好意。

  此后,偶爾能收到當(dāng)歸的信件,但楚蕭也只是被動地收取信件,因為她根本不知道當(dāng)歸現(xiàn)在身在何方了。

  每次信件的內(nèi)容幾乎大同小異,問候母親的失眠癥以及一些新的偏方。楚蕭搖頭苦笑當(dāng)歸的死板和不懂風(fēng)趣,內(nèi)心帶著一些小期待,拆開了信。

  “楚蕭姑娘,你近日恐有無妄之災(zāi),閉門不出最是上計?!背捫幽繄A睜很是迷茫,災(zāi)禍?當(dāng)歸這是何意?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

  楚蕭放下信,倚著窗沿,看著窗外綿綿的雨,淅淅瀝瀝,雨勢漸漸地大了,花圃里的一枝花被雨打折,在雨中落寞地垂著搖曳著,這一看,楚蕭竟入了入迷。

  楚蕭心事重重,又這般過了三天,是楚如城回到將軍府的日子。府里一下子熱鬧起來,下人們在屋子,廊道間穿梭來往,又是一番打掃。楚蕭拽著身上的衣帶,又是發(fā)起了呆,她是真的不能想當(dāng)歸之所想。

  “阿蕭?!崩线h(yuǎn)的,蕭漓九踩著輕盈的步調(diào)走來,手里拿著提籃盒,心情很是愉快的樣子。

  楚蕭下意識回頭,愣愣的樣子讓蕭漓九又是一陣頭痛“阿蕭,你這幾日總是這么悶悶不樂,你爹今日就要回來了,也不見你高興,怎么了?”

  “阿娘,你說,我最近是不是會有什么災(zāi)禍呢?”沒經(jīng)思考的,楚蕭還是一股腦將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這孩子,呸呸呸,胡思亂想什么呢?你會一直平安順?biāo)斓?,阿娘還沒看你嫁人的樣子呢。這個是我剛剛給你爹做的梨花點心,你去城外接他的時候把他帶上,你爹看見一定會很高興的。”說著把提籃盒遞給了楚蕭。

  楚蕭又是一愣,“怎么不跟我一塊去呢?”

  “你看——”蕭漓九的眼神向外一瞥,屋外又是瓢潑大雨,在外行走不便,潮濕陰冷,剛剛喜悅的心又是有些低落,她的家鄉(xiāng)是溫暖和煦的舞啟,現(xiàn)在她離鄉(xiāng)多年,仍是不能習(xí)慣這渝國多雨的天?!拔蚁胗H手給你爹下廚,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吃過我煮的飯菜了?!?p>  “好,怎么都依你?!背掃@么說,心里想的卻是,阿娘不過是顧及自己的形象,外面雨這么大,不想這么濕漉漉的出現(xiàn)在父親眼前罷了。自小生于斯長于斯的她,早已習(xí)慣渝國多雨的天!

  楚蕭將提籃盒帶進(jìn)馬車?yán)?,車夫駕車向車外趕去。楚蕭支著腦袋,坐在馬車?yán)?,在輕微的顛簸中又一次昏昏欲睡,犯困得很。突然一支箭羽劃破昏沉的空氣,穿透馬車的窗口,穩(wěn)當(dāng)精確地直插在馬車內(nèi)部的細(xì)柱子上,“啊!”馬車內(nèi)一聲吶喊,馬和車夫同時被驚,好在車夫經(jīng)驗純熟,車夫長長的“吁——”一時間穩(wěn)住了受驚的馬匹。

  楚蕭也是一陣后怕,身邊的丫鬟風(fēng)雅被嚇得魂不守舍,那箭擦過風(fēng)雅的臉,在她的注目下,插在了細(xì)柱上,空氣中有三兩顆血珠。楚蕭急忙從袖口里拿出帕子,沾了藥粉抹在風(fēng)雅臉上。

  “小姐,我會毀容嗎?”風(fēng)雅驚憂地問道。

  “不會的,只是有點小劃傷,回去給你涂一涂風(fēng)露軟膏,過了幾日應(yīng)當(dāng)就會好的。”楚蕭細(xì)心安慰,瞥了一下箭羽箭后面用繩子綁著一個紙條,用手扯了下來。上面寫著:“災(zāi)禍將至,躲之!”因為大雨,字跡隱隱已被打濕,暈開了墨,更顯奇怪。

  楚蕭拿到紙條的第一感覺覺得依內(nèi)容來看應(yīng)當(dāng)是當(dāng)歸,可是當(dāng)歸應(yīng)當(dāng)不會用這么暴力的手段。這便很是奇怪了,這是善意的提醒還是惡意的威脅?

  “小姐,你們沒事吧?”車夫在外問道。

  “沒事,繼續(xù)出發(fā)吧?!?p>  隨后又是一陣車轍壓著泥土的聲音,其間還混著雨打濕泥土的嘩啦啦聲。顧煥倚在樹枝旁,右手握著箭弩,渾身被雨淋得濕透,心里很是憤懣,這渝國的雨總是下個沒完沒了,大哥讓他在這小樹林里守著,等著渝國將軍府的馬車。也不知道是打著什么壞主意。

  尋夢坊內(nèi)。尋夢坊是渝國古洛城里最大的歌舞坊,上至達(dá)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只要有錢都可以進(jìn)入,不分高低貴賤。不論你是醉酒聽曲還是貪戀紅塵,尋夢坊都是迎來送往,不推不拒。

  “大哥!古洛這糟糕的雨,實在叫我難受?!鳖櫉ㄣ逶〗Y(jié)束,看著端坐在茶上的顧澄,開始抱怨。如墨的頭發(fā)還在滴著水,俊逸的臉龐剛剛在氤氳中透出淡紅,俊中有妖。

  “頭發(fā)擦干再出來,我讓你辦的事辦了嗎?沒有傷著人吧?”顧澄瞥了一眼顧煥,淡淡問道。

  “我的箭術(shù)你放心,不過話雖如此我還是不明白,哥,你什么時候結(jié)識了渝國將軍府的人?對方應(yīng)該是個女子吧,我射箭后,明顯聽到一聲尖銳的女聲?!鳖櫉ㄙv兮兮地說著,隨手拿著皂巾擦著頭發(fā)。

  顧煥一直不習(xí)慣侍女服侍他沐浴,更不必說擦發(fā)了,他還是更喜歡親歷親為。

  “跟你無關(guān),多說也無益?!鳖櫝握f完踏出屋子,院落聽雨去了。不管怎么說這已經(jīng)做到仁至義盡了,萍水相逢能幫她一把也算是做了善事。第一次信件的提醒不能讓她重視,那么這次雨中飛箭她應(yīng)該有所疑慮,會重新重視考慮我所說的話吧。顧澄心里這么思考著,不覺間竟來到了尋夢坊坊主的房門前。

  嘩的一聲,門突然開了,是一個清秀淡雅的姑娘,她看見顧澄,眼里的喜悅快要溢出來了,卻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叫了聲“坊主。”

  顧澄注目著她,淡淡說道“在這尋夢坊,你才是坊主?!?p>  氣氛突然有一些奇怪,陳卿卿曾經(jīng)是受過顧澄恩惠的,她曾經(jīng)賣身葬母,后被顧澄買入府中,有些機(jī)靈聰明,顧澄后來專門差人教她歌舞撫琴,安插在渝國打探渝國消息。尋夢坊,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張網(wǎng),這種隱藏為著就是對渝國了如指掌。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公子,下面?zhèn)鱽硐⒄f,楚將軍今日回城,皇帝派的是太子去接,這次沒像曾經(jīng)一般,親自去接。”陳卿卿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嗯。知道了?!鳖櫝未鹆司洌志従忁D(zhuǎn)身走開了,陳卿卿還在倚著門目送顧澄離開,她眼里的神采一點點暗淡下來,不過是癡人做夢罷了,還是安分守己好了。但大多時候真的無法忘懷那一年顧澄拾荒者的那般溫柔眼神。

  季陵川云已經(jīng)有所懷疑,有所芥蒂了。將軍府的烏云怕是要越聚越多,散去了。顧澄微皺的眉也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雖說已經(jīng)做到該做的,卻還是有些擔(dān)憂。

  “吁——小姐,到了。”車夫停了車,楚蕭手心里緊緊攥著紙條,猛然掀開簾子,不顧風(fēng)雅的呼喚,蹦下了馬車,嘩嘩的雨打濕了她的墨發(fā),看著雨中那個模糊,陌生卻又熟悉的人影,一頭栽進(jìn)那人胸膛里。徒留落后的風(fēng)雅愣愣喚了句“小姐,傘吶。”

  “阿爹?!背拞镜溃掷锏募垪l攥地更緊了,竟也無聲地哭了,伴著這雨,隱忍克制地哭了。

  楚如城抬手揉揉楚蕭的頭發(fā),又拍拍她的背,莫奇在后撐著傘,一時也很是動容。

  “阿蕭,多大的人了,怎么還不知緊著自己身子呢,這多大的雨,惹了風(fēng)寒怎辦?”楚如城心里看見閨女這樣,以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輕聲問道“怎么了嗎?”

  楚蕭就是不吭聲,一心埋在父親的懷里,她說不出這是什么感覺,在她近日總是收到奇怪的信件,她焦慮也害怕。看見父親就像看見了庇護(hù)網(wǎng)。

  父女重逢,溫馨感人。一旁的太子季陵瀾白完全融入雨幕中,成了個配角。又過了些時候,季陵瀾白咳嗽了一聲。楚如城拍拍自家閨女的腦袋,叫她不要在太子面前失了態(tài),畢竟太子出城迎接,已是給足楚家面子了。

  “太子殿下安好。”楚蕭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衣裳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

  “免禮,免禮?!奔玖隇懓淄鹑灰恍Γ跏菧厝帷?p>  楚蕭對見到太子季陵瀾白也很是驚訝,曾經(jīng)父親從外地回城皇帝季陵川云是親自來接,這次換成太子,又是何意?楚蕭看著季陵瀾白的臉,想法在腦子里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圈,果然皇帝的心思是最難猜測的嗎?

  然后一行人,一行車隊冒著風(fēng)雨進(jìn)城,在上馬車前,季陵瀾白突然叫住楚蕭“蕭妹,你最近可還好?”然后又是一抹溫柔的笑,像極了春日里最美的杏花。

  楚蕭內(nèi)心一陣狐疑,口上還是風(fēng)平浪靜地答道“謝謝太子殿下掛念,一切都好?!?p>  太子瀾白長楚蕭五歲,兒時見過幾面,也在一起耍過馬球,但楚蕭心里自覺,自己和太子沒那么熟悉,更不要談要好,他突然叫的那么親切,楚蕭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在太子登馬車前,楚蕭又靜靜地注視著他,季陵瀾白仿佛心有靈犀似的也是一回首,眼神對視,瀾白又是輕輕一笑,楚蕭這么靜止著,然后愣愣說了句“風(fēng)雅,為什么我看著太子殿下有那么一種熟悉感呢?”

  “小姐,你覺沒覺得你和太子殿下長得有點相像?!憋L(fēng)雅無意說出,楚蕭俱是一驚,相像嗎?看著太子馬車緩緩駛過,帶走了一片迷惑?!翱赡苁乔珊习?。”

  季陵瀾白回想著楚蕭奔向楚將軍的那一幕,心里有著點點不可探尋的糾結(jié)。透過楚蕭的臉去看另一個婦人的臉,季陵瀾白右手撫著茶杯的杯沿,一點一點,一圈又一圈,然后突然擲地,砰的一聲,馬車內(nèi)俾人跪倒在地,直呼饒命。

  這時的渝國太子哪里還有絲毫的溫柔,更多的是仇恨,是不滿,是得不到就要毀滅的怨念。

  將軍府內(nèi),是溫暖,合家團(tuán)圓,是溫馨的。而與此不同的是,皇宮里,季陵云雙手背后,看著屋外傾倒的雨,這一次,他感到孤寂甚至是寒冷。而他的右側(cè)站著剛剛歸來的季陵瀾白,父子倆第一次這么“和穩(wěn)”。

  “像嗎?她像她嗎?”季陵川云突然低聲問道,而后用手摩挲著手中的玉珠思緒被拉的好長好長。

  好像到了現(xiàn)在,還是能依稀記得那段去舞啟國的日子,那時自己也非先帝嫡子,父皇一生有七個皇子,母妃深得父皇眷寵,故而對七弟格外疼愛。而我就像個隱形人一般,扮演一個好兄長、好兒子。我與七弟一母同胞,想來川騁的日子比我好過太多,他自小聰慧過人,母妃疼愛,幾位兄長都格外溺愛,有了他,母妃眼里便再也沒有瞧過我。

  想到這,季陵川云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去舞忻的日子,也是個巧合,時工部尚書王大人向父皇反映水利相關(guān)疑難問題,渝國常年多雨,水患難解,之柒一帶水患最為嚴(yán)重,又舉薦年長有經(jīng)驗的皇子親自去之柒一帶實地勘察。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這個差事落到了當(dāng)時鋒芒畢露的川騁頭上,這真的不算是一個好的差事,處理得當(dāng)能找到好的方法治理水患到是個在父皇和百官面前展示才能的好機(jī)會,若處理不當(dāng)毫無進(jìn)展反而是個燙手的山芋。記憶中川騁自信接下,但母妃卻整日愁眉苦臉,擔(dān)心不下,畢竟那是老七第一次去到如此艱險的地方。

  早些年,在五年一度的賢敏之會上,三國賢能文淵者齊聚一堂,辯實務(wù)、對詩賦、言策論,這樣的大會,到會者皆是三國中高官顯族子弟,寒門子弟非能入,且從未有過破例。在這次會上,季陵川云遇見了自己的畢生摯友——蕭家二郎,蕭敏之。他們相談甚歡,且敏之對治理水患之處有獨到見解。故,季陵川云在幼弟決意前往九柒之時,也踏上了尋友求策之路。

  他也是在那時候,在官宦之家的蕭家,遇見了那個不諳世事、機(jī)敏可愛的蕭家幺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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