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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涼傳

第十九章 黑海玉令

武涼傳 趙搖光 3559 2019-08-13 08:15:00

  又是一場溫潤的小雨。

  煙雨下的江南美好的仿佛仙境,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高聳入云的大樹環(huán)繞著錢塘江沙堤,澎湃的潮水卷起霜雪一般的白色浪花,浪花一片一片的碎裂,像是破滅的美夢,廣闊的江面一望無涯。

  華美的樓閣高高低低,此起彼伏,頗為壯觀。能住在都城臨安,臨近西湖盛景,皆是非富即貴之人。

  地下的人仰望云端,只見天上的月高不可攀。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p>  雨停夜幕里,一身黑衣的少年呂思?xì)w嘴里輕聲哼著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歌謠,一邊靠在墻上,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在等待時機(jī),他要去拿麻學(xué)臣的那顆寶珠。

  讀書人的事能說偷嗎?那是拿!

  據(jù)說把這顆寶珠擺在室內(nèi),無論多久,屋內(nèi)都不會生塵,潔凈如新,神異非常。

  但是呂思?xì)w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比如將這顆寶珠放在一缸水中,這缸水便永不會被舀完,新鮮的水會源源不絕的涌出,潛龍珠之妙,超乎世人之想象。

  有很多貴人想從姓麻的手中買下這顆寶珠,但是姓麻的愛寶如命,加上他的兄弟是當(dāng)朝二品刑部大員,一般還真的沒有人敢往死里逼他。

  不過如果有別人知道他有顆潛龍珠,別說他兄弟是大官,哪怕他爹是皇帝,都會毫不猶豫的對他下手。

  此時,丁涼隱匿在呂思?xì)w的退路之上,當(dāng)呂思?xì)w得手之后,他負(fù)責(zé)善后。

  其實(shí)如果只是去這個富商家中盜寶,都用不著丁涼出手。但是根據(jù)線報,有一個江湖上有名的刀客,名喚梅華刀李東生在麻家做客,據(jù)說此人刀法了得,是臨安數(shù)一數(shù)二的刀客,這樣的人放在哪一個幫派中,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所以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丁涼必須守在外,確保計(jì)劃萬無一失。

  他以天生神眼望著百步外的朱紅大門,心神沉穩(wěn)如夜色。

  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姓麻的一定會將寶珠嚴(yán)密保護(hù)起來。

  但是,我們的職業(yè)大盜呂思?xì)w先生早已做好了完全的準(zhǔn)備,他已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麻府的水井之中投入蒙汗藥,如此一來,到了夜間,麻府之人全部睡成死豬,他便可以慢慢尋找寶珠。

  呂思?xì)w覺得自己真是太聰明了。

  可是當(dāng)他真的潛入麻府之后,他卻覺得很不對。

  實(shí)在是太安靜了。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覺,即使所有人都被蒙汗藥弄暈了,也不應(yīng)該這么安靜。

  這么大的府宅,難道連一條狗一只雞都沒有么?

  他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

  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呂思?xì)w身形一動,沖進(jìn)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間屋子,屋里大通鋪,睡了十幾個男人,看情況應(yīng)該是麻府的下人居住的屋子。

  他們不是該喝了混了藥的水睡的死死的嗎?

  鼾聲呢?呼吸聲呢?

  為什么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

  借著月色一看,呂思?xì)w看到,每個下人的臉上,都是七竅流血。

  他幾乎被駭破了膽,不過他還沒有嚇到驚叫,呂思?xì)w的表情變得十分難看。

  他沖出房門,沖到院子中嘔吐。

  他第一次看到死人還是丁涼在土匪窩救他那次,只是那次他知道死的都是壞人,而且殺人者丁涼即使可怕也還是個人。

  而這次,死去的都是無辜的普通人,死狀還這么詭異可怖,像是被地獄的冤鬼奪了性命。

  而后,他顧不上恐懼,展動輕功,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麻學(xué)臣的臥房。

  果然,麻學(xué)臣與他的小妾也是同樣的一般死法,七竅流血,死狀凄慘。

  梅華刀李東生的尸體竟在不遠(yuǎn)的地方,看樣子他似乎沒有中蒙汗藥,梅華刀已出鞘,他卻被人一劍封喉,此外場內(nèi)看不出有打斗的痕跡,可見殺人者必是一劍將李東山擊殺。

  李東山成名多年,一手梅華快刀威震江湖,他可說是臨安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刀客。

  能一劍殺他的人,該有多么可怕。

  麻學(xué)臣的臥房中墻內(nèi)隱有一座機(jī)密的藏寶室,聘請了當(dāng)年天機(jī)閣著名的機(jī)關(guān)大師設(shè)計(jì)機(jī)關(guān)暗器,除了麻學(xué)臣之外的任何人想要進(jìn)去,至少都要面對一百只硬弩箭和三百支淬了劇毒的蜂尾針。

  可是此時藏寶室的大門洞開,像是在歡迎來訪者隨意觀看。

  藏寶室內(nèi)的金銀珠寶,古玩字畫都還在,只是少了一樣?xùn)|西。

  潛龍寶珠已不見了。

  呂思?xì)w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須趕緊走,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他就算用黃河水也洗不清自己的冤枉。

  臨走之時他注意到,麻學(xué)臣的桌子上,放著一面玉牌。

  一塊墨玉雕成的玉牌,上面雕刻著海上升明月圖景。

  極簡,卻氣勢恢宏。

  呂思?xì)w不認(rèn)得這塊玉牌,只知道這是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物。若是放在平時他肯定會悄悄順走,可是今天詭異之事實(shí)在是太多,他實(shí)在沒有心情,也沒有膽量去動這塊玉牌。

  麻府大院的院墻雖高,卻難不住呂思?xì)w,他像一只黑色的燕子一般躍了出去,落地?zé)o聲。

  若有別人看到這一幕,定會贊一聲這少年輕功絕世。

  若是往常,呂思?xì)w也會為了自己這一手漂亮的功夫而非常愉快,可是今天他心事重重,沒有心情。

  臨安的夜,與家鄉(xiāng)的夜還是不一樣的。

  太暗了。

  呂思?xì)w一言不發(fā),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趕到丁涼隱藏的地點(diǎn),也不和他解釋什么,拉起他就走。

  丁涼看他沒說話,也什么都沒問。

  回到居所后,閉上房門,丁涼雖然夜視無礙,但是為了呂思?xì)w,他還是點(diǎn)上了一盞油燈。

  平日里一直說說笑笑的呂思?xì)w看上去疲憊極了,進(jìn)了房門后,他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般的癱坐在地上,連一步之遙的椅子都不愿坐上去。

  丁涼覺察有異,呂思?xì)w的表現(xiàn)讓他有些擔(dān)憂。他想了想,為呂思?xì)w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然后開口問道。

  “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

  呂思?xì)w接過茶,輕輕地飲了一口,將他在麻府看到的一切講述給丁涼知道。

  聽到麻府全家都中毒而死之后,丁涼的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這實(shí)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但是理解起來卻非常簡單,那就是除了他們之外,有另外的人盯上了麻府的潛龍珠。

  潛龍珠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而難得的至寶,顧名思義,寶珠內(nèi)蘊(yùn)藏了一股真龍之氣,藉此寶珠,武道巔峰的武者便可輕松突破天人極限,成為天人級的高手,到那時,便是陸地神仙一般的存在了。

  可是,即使是為了這樣的絕世奇珍,滅人滿門依然顯得太過狠毒恐怖。

  呂思?xì)w突然捂住自己的臉,眼淚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如果我沒有在水井中下藥,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丁涼一愣。

  “如果他們不是全都昏迷了過去,那個魔鬼也不會這么順利吧?”呂思?xì)w抽泣著,聲音哽咽,他的內(nèi)心被愧疚與悔恨填滿了。

  “也許,不會...都死...”

  丁涼不是第一次見他哭,但是他感覺到了呂思?xì)w發(fā)自肺腑的痛苦。

  人的悲歡并不相通,他在想,他為什么哭?即使那些人沒有暈過去,按這個人的行事手段,這一家人估計(jì)也很難會有活口。

  如果是因?yàn)殚g接的背負(fù)了殺人的罪孽而感到愧疚痛苦,那像他這樣的殺手,他又會怎么看待呢?

  看著哭泣的呂思?xì)w,丁涼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養(yǎng)的那只兔子。

  在他很小的時候,地府中的惡鬼們給每個孩童一人一只小動物,有的是小兔子,有的是小鴨子,有的是小狗。

  他們雖然從那時起就常常被泡在藥水中,還被逼著吃很多很苦的藥,可是畢竟還是孩子,受到折磨的可憐孩子,看到這些毛茸茸的可愛小動物,哪里會有不喜歡的?丁涼很愛他的兔子,有時候?qū)幵缸约吼I肚子,也要喂他的小兔子。

  當(dāng)時,他的哥哥陳念涼悄悄告訴他,別這么疼愛那只兔子,他沒有聽。

  一段時間之后,地府的惡鬼,要求孩子們親手殺死自己養(yǎng)的小動物。

  ......

  結(jié)束了這段不愉快的回憶之后,丁涼的心中也泛起了一股酸楚。他看著捂著臉的呂思?xì)w,蹲下身,笨拙的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這不能怪你。”

  他實(shí)在不會安慰人。

  可是他的確給了呂思?xì)w一些勇氣和力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擦干了自己的眼淚,繼續(xù)講述麻府的見聞。

  聽到潛龍珠已失竊,丁涼并無反應(yīng),發(fā)生了如此奇怪的事,呂思?xì)w無恙已是萬幸,寶珠的事不能怪他,至于那件事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他總會做到的。

  可是當(dāng)他聽到桌子上的墨玉牌的時候,他突然驚的站了起來。

  這下輪到呂思?xì)w嚇了一跳。

  他認(rèn)識丁涼也算有一段時間了,這個人的臉冷得像冰一樣不說,行事也十分謹(jǐn)慎沉穩(wěn),他從沒見過丁涼驚慌的樣子。

  那天在土匪窩里,他看到那只古怪恐怖的嗜血小怪物時,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而聽到這個古怪的玉令,他竟然嚇得直接跳了起來......雖然是站,但是呂思?xì)w相信,如果他的腿腳完好,剛才那一下他肯定會跳起來。

  “你怎么了?那是什么東西?怎么把你嚇成這樣?”

  被安慰的一方很自然的轉(zhuǎn)變成了安慰人的一方。

  “墨玉,黑海...是黑海玉令。”

  丁涼的臉色都有些發(fā)白,他突然也很想坐在地上,于是他坐在了呂思?xì)w的身邊。

  呂思?xì)w瞪大了眼睛,丁涼這個人很愛惜衣服,平時看到有灰都會立刻撣去,現(xiàn)在居然做到了地上?還沒等他開口詢問,丁涼便開口了。

  “你不用難過了,這些人的死與你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也許他們還得感謝你,讓他們可以在睡夢中死去,不必受苦?!彼D(zhuǎn)頭看著呂思?xì)w,說道。

  “這是什么意思?”

  呂思?xì)w抽了抽鼻子,疑惑的問道。

  “黑海玉令,是地府的宣告,他們要現(xiàn)世了。”丁涼嘆了口氣,他本以為自己逃走之后便與地府再無瓜葛,沒想到恐懼根深蒂固,依然存在他的心中?!凹热坏馗F(xiàn)世,那麻府的這些死人,只是個開始?!?p>  對大多數(shù)武林中人來說,地府是存在于傳說中的龐然大物,是隱于地獄中的神秘殺手國度,呂思?xì)w也不例外。

  膽子并不大的他,突然十分慶幸自己沒有貪財(cái)?shù)娜∽吣敲逗诤S窳睢?p>  一股暗藏磅礴的恐懼占據(jù)了兩個少年的內(nèi)心。

  燈火搖曳,隨夜風(fēng)搖亂了兩人的影子,如兩人的心緒,慌亂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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