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與雜草鋪滿地面，水泥做成的道路四處堆砌著廢棄的路牌與欄桿。
夏小雨站在中央，背后是布滿裂痕的樓房。
“為什么要逃離了？”
重復(fù)的質(zhì)問從她身上數(shù)不清的小口中發(fā)出，怪異的聲線中充滿了疑惑。
它抬頭，它直視，膨脹的身軀已將她的面部擠的變形，青綠色的植物也在不停的鉆入，在皮膚下不停的蠕動。
它的臉已經(jīng)被擠得變形。
可依稀之間，卻能看見隱約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流出。
她的表情仿佛在痛苦，又仿佛在憤怒。
曾屬于人類的特征在她身上都已消失不見。
“為什么？”
膨脹的身體如在霖玲眼前迅速爆開，飛濺而出的腐肉灑滿地面，無數(shù)的嘴唇如同魚一樣在地上跳動。
聲音依舊從那些嘴唇中發(fā)出，滿布地面的血與肉正在與植物逐漸融合。
一個人類的雛形從植物中凸顯出來。
有著夏小雨一樣面孔的生物從植物中擠出，混雜著蔓藤與血肉與霖玲相望。
綠色的藤蔓交織在它的身下，如同長裙一樣包裹在她的下半身。
奇異的晶體鑲嵌在她的額間，中間鮮紅的血滴宛若眼珠一樣四處移動。
它的身體上有著凝膠般的黑色物質(zhì)從藤蔓中滴落，暴露在外的血肉上浮出如牙齒一樣的東西上下咬合。
它站在霖玲的不遠處，如同淚痕一樣的痕跡從她的臉上浮出。
“為什么你要這樣做？”
藍色觸須從它的身體中伸出，如蛇一般朝霖玲襲來。
霖玲翻滾，躲避，已然失去飛行的她只能面臨被圍攻的危險。
但好在，旋轉(zhuǎn)周身的金屬片狀物為她阻隔了大部分。
不斷溢出的粘液在地面以夏小雨為中心擴散，從中冒出的小顆粒如同凝膠一般一粒一粒，令霖玲暗道一聲不好。
剛剛將觸須，專斷，她正打算用金屬片進行阻隔時，從雙腳傳的骨折聲就清晰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飛射而出的小顆粒在撞擊在霖玲腳上時就迅速蒸發(fā)，但強大的作用還是令后者的雙腳直接折斷。
霖玲面朝地躺在地上，看著那通過觸須向自己移動而來的怪物，面無表情。
“所以你也要拋棄我嗎？”
長久以來的孤獨深深的銘刻在早已瘋狂的內(nèi)心之中，有著夏小雨容顏的怪物發(fā)出疑問，卻得不到霖玲任何回答。
“……”目光下移，霖玲看著自身下早已不知在何時擴散至整個城區(qū)的黑色陰影，而怪物卻沒有絲毫注意到這一點。
她抬眼瞧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身影，那扭曲的形態(tài)清晰的倒映在她的眼底。
霖玲眼神有些暗淡。
“好了，開始吧?！?p> 一聲輕微到不可察覺的語言從霖玲口中吐出。
怪物不知道霖玲在說什么，但在話音落下之時有奇怪的震動感從腳下傳來，這令它停下不再前進。
震動還在繼續(xù)，等她注意到地面上的異常時，腳底已經(jīng)被如影子一般的東西所覆蓋。
它看見身邊的雜草在緩慢的下沉，拖動著周圍的地面一起沉入土地之中。
“你在做什么？你還是沒放棄逃離嗎？”
奇怪的感覺從它的內(nèi)心升起，待它將眼神轉(zhuǎn)向霖玲所在地之時，那里已空無一物。
瘋狂的思緒有了些許的清醒。
聯(lián)想到對方經(jīng)常使用的爆破手段，它覺得自己這個“同類”很可能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沒做?！?p> 不知在什么時候雙腳已恢復(fù)的霖玲正站在怪物的身后，白色的骨質(zhì)物已經(jīng)覆蓋她大半的臉頰。
“本體，不，我只是在進食而已?！?p> 傾斜的樓房開始下沉，沖天的巨木向周圍傾斜，黑色的影子擴散至整個城市，將一切拉入自己的身體之中。
斷裂的水泥攜著泥沙向下滾落，四處崩塌的馬路之上露出了無盡的黑暗，恍若連光也要一起吞噬。
從霖玲腳下擴散的影子在吞噬著每一寸的土地。
“我不是說了嗎？”霖玲笑著歪頭，白皙的皮膚一片一片的從臉上脫落，露出了漆黑的空洞。
里面，空無一物。
“你到底是什么？”
來自心底的怪異感令夏小雨有了一絲清醒，它躲開腳下垮塌的地面，茫然的看向周圍。
“我和你本就不是同類啊?！?p> 霖玲的肢體如同陶瓷般破碎，從肩膀脫落的機械手臂直直的落入黑暗之中。
黑色的液體從地面中涌出將她包裹，怪異的骨骼從漆黑的軀體中突出。
待她再次出現(xiàn)在夏小雨面前時，白骨一樣的外殼覆蓋在她完好的四肢與小部分軀干上，其他露出的部位，都如同地面上的影子一樣怪異，仿佛沒有厚度一般，但卻又像人的軀體一樣對外呈現(xiàn)。
而最值得注意的還是霖玲的面部，漆黑的顏色就如地面上那吞噬了一切的黑暗一樣詭異又不詳。
“看見這樣的姿態(tài)?！绷亓嵬嶂^，“你還覺得我們是同類嗎？”
無數(shù)的巨大觸須從地面中伸出，遮蔽了整片天空，如同無數(shù)的人手從地面伸出舞動一樣。
“你這樣……明明比我更像……”怪物啊……
夏小雨望著不斷被吞噬的周圍，顫抖著后退。
“因為我的任務(wù)要求是清除感染源，但我不確定把你殺掉是不是就能清除，所以為了保險我決定還是把這里全部都吃掉好了，反正這個世界應(yīng)該沒有一個活人了吧？”
空無一物的面部中發(fā)出了熟悉的聲音，沒有表情卻滿帶著淡淡的笑意。
“不可能！你是殺不死我的！”
“也就說必須把所有變異生物清楚掉了才可以嗎？”
霖玲左手握拳拍在了右手，之后答道。
“那我就把這個世界全部都吃一遍不就好了嗎？”
從她臉部發(fā)出的理所當然的語氣透著種難以形容的恐怖。
“當然，前提是你真的不會徹底死去?！?p> 被白骨鎧甲包裹的手指豎在臉前，霖玲抬起頭仿佛與夏小雨相望。
夏小雨植物構(gòu)成的面容猛然一愣，轉(zhuǎn)身揮動著下半生的觸須勾住周圍尚未倒塌的樓房就試圖向城外逃出。
之后，黑色利齒從地面中猛然躥出，鋸齒狀的邊緣直接咬碎了她的下半身。
她的身體甚至還在空中飛舞，臉上的表情還帶著尚未反應(yīng)過來的驚訝。
失控的身子滾落在地，夏小雨感受著從身下傳來的下墜感，看著一只只的黑色手臂從身下伸出，抓出了她每一寸的肌膚。
踩著漆黑的地面，霖玲緩緩前行，走至逐漸下沉的夏小雨面前。
“……”
兩者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半邊臉沉入黑暗中的夏小雨愣愣的與霖玲相望。
她臉上的瘋狂與恐懼不知道為什么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和最初見面時那個夏小雨一樣的表情。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我會是感染源這個問題？”
“因為我有金手指?！?p> 霖玲看著右上角的鎖定箭頭，攤開手。
一身白骨與陰影的造型在這個動作下顯得竟有幾分可愛。
“所以那個AI才把你叫做宿主嗎？”
“對，我也有個問題，現(xiàn)在的你又是誰？”
霖玲看著這個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夏小雨，心中已經(jīng)有了幾分猜想。
不論是何種生物，都不可能在突然之間性格發(fā)生巨大變化，而這在夏小雨身上卻發(fā)生了。
臥室里是個轉(zhuǎn)折點，現(xiàn)在也是轉(zhuǎn)折點。
“……我就是夏小雨，你信嗎？”
“我信?！?p> 相同的話語再次出現(xiàn)在兩者的對話中，這一次卻是由霖玲來說出，背景更是在滿是下沉建筑的場景之下。
“那……”少女的臉上露出了和最初相遇時一樣的笑容，不過卻混雜著釋然與解脫，“真是太好了。”
狂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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