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盡管有些不放心，可趙蓉還是跟著侯大力走了，趙雪因為惦記孩子，也騎著電動車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自從老頭去世之后，這是老太太第一次獨自在家里，確實清凈了，可清凈之后的那種孤獨與寂寞突然像毒蛇一樣緊緊地纏在身上，想要掙脫卻不知道該怎么掙脫。
有那么一瞬間，老太太特別希望老頭子還活著，雖然兩個人之間并沒有多少共同話題，每天吵架，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連吵架都吵得那么幸福。自己沒有文化，生了五個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那時候也沒覺得日子這么苦，只是覺得一眨巴眼的功夫，就剩下自己了。
天漸漸暗下來了，老太太一直靠著火爐，感覺什么也沒想，卻又想了很多。自己都快七十的人了，也不知道自己臨死前還能看見二兒子不？那個趙山，唉！老太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二兒子是家中的老四，比趙爽大一歲，因為從小嬌生慣養(yǎng)，上學(xué)也沒出息，好不容易有機會進(jìn)了一個單位，結(jié)果干了不到一年，就讓人家開除了，原因偷單位的東西。當(dāng)時老太太還很生氣，覺得自己家也不差錢，趙山怎么會偷人家東西呢？當(dāng)時，還很潑婦的在那個單位門口罵了好幾個小時，要不是老頭子嫌她丟人，愣把她拉家里了，估計會一直糾纏下去。
結(jié)果趙山回家沒幾天，老太太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總是莫名其妙地少，剛開始少的并不多，原以為是老頭子拿了，結(jié)果一問，不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老太太發(fā)現(xiàn)錢是趙山拿了，趙山被母親發(fā)現(xiàn)后，立刻跪在地上哭著對母親說：“媽，我都二十歲了，手里一個錢都沒有怎么行呢？再說了，我借了別人的錢，要是不還，別人會打死我的！媽，我求你了，這事千萬別告訴我爸，要不他也就把我打死了！”
老太太是又恨又心疼，隨手拿起笤帚打了趙山幾下，哭著說：“你怎么這么不爭氣??？我原來還以為是單位在冤枉你，現(xiàn)在看來是真的！你借錢都干什么了？說！”
“我沒干什么，就是借了點錢零花！”
“借了多少？”
“借了兩萬！現(xiàn)在加上利息成了三萬了！”
“三萬？零花？你騙鬼呢？”老太太掄起笤帚又打了幾下。
趙山一直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母親隨意打。等母親打完了，趙山可憐兮兮地說：“媽，我知道你有錢，我跟你發(fā)誓，你幫我把錢還了，我一定好好過日子，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
母子連心啊，無論趙山多么不爭氣，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趙山不讓告訴父親，老太太就果真瞞著老頭子，偷偷地讓趙山取出來了三萬塊錢。本來這錢是留著給他結(jié)婚用的，可眼下哪里還顧得了那么多？
老太太沒想到的是，趙山拿了錢之后，根本沒有去還錢，而是直接去了賭場，一晚上輸了一多半。等老太太從賭場找到趙山的時候，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趙山好言安慰了母親半天，并且一再保證不再賭了，這才罷休。
雖然出了這些事，但老太太心里袒護(hù)趙山，老頭子下班后就假裝沒事一樣，趙山更巴不得母親不說呢！當(dāng)天晚上，老太太就跟老頭子合計，趕緊跟趙山娶個媳婦，有媳婦了，趙山應(yīng)該就好好過日子了。
“都聽你的，反正錢都在你手里呢！我白天上班，你有空就找人給山兒張羅張羅，二十歲了，確實也不小了，雖然還沒到法定的結(jié)婚年齡，可他老是吊兒郎當(dāng)?shù)模膊皇莻€事兒！”
“對，對，對，你看咱那大兒子，自從娶了張愛后，比以前勤快多了！唉，這天王老子管不住的主兒，媳婦都能管?。 ?p> 就這樣，老太太就開始緊鑼密鼓地為趙山張羅媳婦，好多有閨女的人家都是看上了他家有錢，畢竟老爺子好歹還是個干部，所以這媳婦也好找。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太太打算得非常好，趙山卻不按牌路出牌，母親張羅的不娶，非要娶一個打扮妖艷的，比他還大十來歲的二婚女，差點沒把老太太給氣死。剛開始死活不同意，可趙山直接跟人家同居了，都懷孕三個多月了，還不讓娶嗎？
沒辦法，娶吧！當(dāng)時趙山結(jié)婚也是轟動全村的一個新聞，先不說未婚先孕，單是一個干部子弟居然娶了一個二婚女就夠料了。
結(jié)婚后，老太太因為生氣，所以也不正眼看趙山媳婦，趙山更絕，干脆在城里租了個房，領(lǐng)著媳婦自己過去了，只是要求老太太每個月給五百塊錢的生活費。老太太巴不得他不在眼前呢，所以也就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可誰也沒想到，當(dāng)趙山媳婦在醫(yī)院里生孩子的時候，趙山卻連面都沒露，后來才知道被警察抓了，原因很簡單，因為賭博產(chǎn)生矛盾，趙山把人差點打死，據(jù)說是用鐵鍬直接拍在人家腦袋上，當(dāng)時就有人報警了。后來那人經(jīng)過搶救，命是保住了，但傻了！偏巧還趕上嚴(yán)打，趙山被判了25年。
老頭子一夜之間頭發(fā)全白了，把全部積蓄都賠給了人家，也就是從那時起，再也不讓老太太管錢了，后來就直接讓張愛管了。
趙山媳婦生完孩子出院后，直接回了娘家，一年后就帶著孩子跟別人結(jié)婚了。連跟趙山離婚都省了，因為當(dāng)時趙山?jīng)]到法定的結(jié)婚年齡，所以連問都沒問趙家一句。老太太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憋屈，總會在心里罵上兩句：“不要臉的人就愿意辦這不要臉的事！”可罵也是白罵！
回憶了半天，老太太也累了，晚飯也不想吃了，直接上床睡覺。
第二天，天都大亮了，張愛起床開始收拾院落，可老太太屋里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昨天分明見兩個女兒都走了，把老太太留下了，可別出什么事兒？張愛雖然對老太太不滿，但她畢竟是趙逵的親娘，所以急忙跑回屋，把還在睡夢中的趙逵搖醒。
“趙逵，你快醒醒，你媽那屋里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快去看看，別中煤氣了？！”
“我不去，要去，你去！她都指揮她女兒把你的手指頭咬掉了，你還愿意管閑事？”
“那是你媽，真要有事，外人還不得笑話咱們嗎？過去的別提了！”
趙逵不說話了，但也沒有立刻起床，只是睜著眼枕著兩只手，看著天花板。
“快點吧，這好長時間不住人的屋子在冬天最容易中煤氣了，這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