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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蒼無

第四章 風(fēng)雪封天,舊世遺畫

花開蒼無 海棠花城 3303 2019-08-05 16:09:29

  遇到阿久的第七個月,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于是冬天到了。

  這里的冬天真的很難捱,嚴(yán)寒鎖城,暴雪封天,把大片大片的沙地凍成冰坨,寒風(fēng)一吹,大地開裂,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毫無方向,如瓷器上的裂紋,卻更是丑陋猙獰。

  到了第十天,白駱駝走不動了,前膝一曲,就要往地上跪。剎那經(jīng)驗豐富,翻身下車,一個箭步?jīng)_到跟前,便用身子撐住了駱駝的脖子。

  朗逸掀起車簾問:“怎么了?”聲音才出口,便被風(fēng)割碎了。

  阿久從車上爬下來,然后把裹在身上的毯子鋪到地上,剎那扶著駱駝讓它慢慢地跪了下來。

  剎那對朗逸道:“它如果倒下了,毛被凍在地上,便再也起不來了?!?p>  朗逸點頭,眉間充滿憂慮:“這樣下去不是辦法?!?p>  剎那也有些急,望著阿久:“還沒找到嗎?”

  阿久望著天邊,臉頰被風(fēng)吹得通紅,睫毛上掛著白霜,口中呼出的白氣氤氳在臉前,隔著風(fēng)雪,看不清表情:“我的羅盤壞了,但好在昨天夜里出來過星星,咱們行了一整天,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要不你站得高點再看看?”

  剎那點了點頭,爬到了車頂向四周張望。

  風(fēng)雪漫天,是灰沉沉的一片,雪原無邊無際,讓人絕望。

  片刻,他忽然指著東邊叫道:“有了!”那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卻依然掩不住這一聲的喜出望外。

  阿久點點頭,俯下身對白駝?wù)f道:“小白啊小白,你再撐片刻,咱們找到啦!”

  白駝似能聽懂,粗喘了幾聲后,掙扎起身,朗逸和剎那一左一右地?fù)沃?,助它直起身來。那鋪在地上的毛毯已然被雪凍住,成了一塊冰坨子。

  朗逸對阿久道:“我不上車了,幫剎那一起推一把,你上去吧,留在外頭也是拖累?!?p>  “千萬小心。”阿久轉(zhuǎn)身要往回走,朗逸垂頭見她一雙耳朵紅得幾近透明了,便解下脖子上的毛領(lǐng),利索地往她腦袋上一罩,熟練地按下她想要拒絕的雙手,說道:“您就受著吧師父大人,就當(dāng)是我孝敬的?!?p>  車子重新再上路,卻是行得緩慢異常,風(fēng)雪中的兩人一駝都已幾近脫力,向著剎那所指的那個一無所有的方向,幾乎是絕望的前行著。

  時光仿佛變得無比漫長,朗逸推著車,手指都沒了知覺,他不敢再看前路,生怕有誰忽然說一句“找不到了”,或是“咱們走錯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只能活到今天,凍僵在雪原之中,然后被風(fēng)雪掩埋,直到多年之后從白沙下被風(fēng)重新刮出來,也只剩下一副誰也不識的白骨。

  像是有一生那么漫長,直到剎那再次開口:“到了!”

  朗逸這才敢抬頭,卻見不遠(yuǎn)的地方,孤零零地立著一間茅草屋,在風(fēng)雪中搖搖欲墜。

  當(dāng)真是這幕天席地的昏暗絕望中閃出的一絲生機,朗逸立刻覺得精神一振,阿久聞言也從車子里跳了下來,三人齊心協(xié)力,加大了力氣推著車子前行。

  行到屋前,三人腳上都掛了掌,冰雪封滿了腳底,走起來十分艱難。阿久瘦得很,一路氣喘得不行,此時用手撐著木門,仿佛要被風(fēng)折了一般。朗逸忙把她推進(jìn)屋里,再和剎那一齊解了白駝的繩索,把它一起牽到了屋里來。

  草屋破敗簡陋,只有里外兩間。白駝力竭,一到屋里便靠著角落跪了下來。窗和門顯都年久失修,此時被風(fēng)吹得“噗噗”作響,雪粒不斷地從四處漏進(jìn)來,關(guān)上門,屋子里也冷得似是個冰窟窿。

  盆里還有些陳年的木碳,剎那跪在地上打了半天火石也沒有打燃。阿久疲憊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在他第二十次點火宣告失敗后,終于忍不住了,伸出凍成胡蘿卜的手指,笨拙地打了個響指,火盆中的木碳應(yīng)聲而燃,小小的火苗頓時跳躍著,給整間屋子帶來明暗不定的光芒。

  望著朗逸驚訝的表情,阿久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得意:“莫要吃驚,為師的本事可不止這些?!?p>  朗逸更是吃驚:“那你為何不早些點火?”

  “這……剎那也沒開口相求,我以為他可以做得到?!?p>  “他足足點了半個時辰,你不會在這半個時辰里一直都這么認(rèn)為吧?”

  阿久的臉色有些白:“那有什么不對?我向來信任我的徒弟?!?p>  剎那抬頭,幽怨地望她一眼:“你真的不用這么信任我。”

  阿久望著他目瞪口呆,朗逸在一旁頗有同感:“其實我這個人,也不值得信任?!?p>  ~~~~~~~~~~~~~~~~~~~~~~~~~~~~~~~~~~~~~~~~~~~

  三人在風(fēng)雪中行走了這么久,幾乎人人都脫了力,此時在屋中歇息好一會兒,才堪堪恢復(fù)了些氣力。

  朗逸這才方知,言氏的族人時常行走在世間各處人跡罕至的險峻之所記錄風(fēng)貌,在各處都建有簡易的居所,供后來的族人歇息。這些居處標(biāo)注在言氏的地圖上,只有族人知道,自然也只有他們用得到。

  剎那靠在墻邊,滿臉掩不住的疲憊,側(cè)頭問阿久:“你說,這里會有嗎?”

  阿久道:“有總是有的,怕只怕是破的。愿老天保佑吧?!?p>  朗逸不是很懂他們在說什么,但卻從這對話中聽出些“事關(guān)重大”的味道。只見剎那立時肅起了神色,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便翻找起來。

  朗逸忍不住問:“他在找什么?”

  阿久答道:“一幅畫。”

  朗逸、聽得一頭霧水,只好愣愣地看著剎那翻箱倒柜地忙個不停。

  剎那在床頭的柜子里沒有翻到,便又去翻一旁的大櫥。阿久在一旁出主意:“總共就這么幾個家具,未必就一定是在屜子里。你把那床板翻起來也看看。”

  剎那聞言,折回到床邊一把翻起了床板,果然在那夾層里找到了一個長匣子。他佩服地望著阿久,由衷地感嘆:“你們言氏的人,果然都是一樣的摳門小氣?!?p>  阿久把一雙眼睛瞪成一對杏子,怒道:“你懂什么,這叫小心謹(jǐn)慎!這東西若有破損,咱們今兒便都要死在這里啦!”說著,便撐著地爬起來向剎那走過去,同時回頭囑咐朗逸:“牽好小白過來。”

  那匣子里是一幅卷得好好卷軸,阿久從剎那手里接過來,極其小心地將它緩緩展開。有寒風(fēng)從窗縫里漏起來,刮得那卷軸微微揚起,剎那便緊張地用身子擋在了前頭。

  那是一幅山水圖,畫的是青山之中的一間竹屋,屋旁有一池荷花,塘中映著鯉魚的影子。畫中天高云輕,山影青翠,所繪的,是朗逸自打出生以來,從不曾見過的美好景致。

  阿久長呼了一口氣,笑道:“還好還好,畫好,景也好。咱們運氣真好?!闭f著看了一眼剎那,“我?guī)麄冞M(jìn)去,你藏好了畫后自己進(jìn)來。”

  剎那顯然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對著阿久淡定地點了點頭。

  阿久便伸過手,一把拽住了朗逸的袖子對他道:“牽好小白?!?p>  朗逸茫然地被她拖著走,明明兩步就要撞到墻了,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景致漸漸發(fā)生了變化。頭頂?shù)奈蓓敳恢螘r消失,狂風(fēng)驟響的瞬間便柔和了下去。木屋開始褪色,如墨跡未干的畫紙忽然被丟進(jìn)了水里。朗逸看著身旁那些實實在在的景致變得虛幻淺浮,直致消失不見,他和阿久牽著白駝,走在了一片蒼白的虛無中。

  耳旁傳來阿久的告誡:“千萬拉緊了我不要松手,曾有人在這里迷路,那便永遠(yuǎn)都找不到來路了?!?p>  朗逸很想問她,那你是怎么認(rèn)得去路的,可還沒等他問出口,身旁的風(fēng)景便又有了變化。

  色彩開始慢慢地在周圍和頭頂聚攏了起來,那片世界由淺變深,由假變真,最后匯成了真實的所在。

  青山如翠,荷邊青竹,正是適才那畫中的風(fēng)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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