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日頭高懸,烤得大地都快冒煙了,許緣天仿若一頭在荒漠中獨(dú)行的瘦狼,邁著沉重卻堅(jiān)定的步子,走在這荒蕪得像世界盡頭的高速公路上。他胸膛劇烈起伏,抬手用滿是汗?jié)n的袖子狠狠擦了把額頭那密如繁星的汗珠,目光如隼,警惕地掃向四周,瞅瞅那路邊瘋長得能藏人的雜草,手上攥緊了那把沾滿血銹、好似剛從血池里撈出來的消防斧,干裂的嘴唇抿了抿,舌尖快速舔去嘴角泛起的白沫。
腳下不知踩到啥,一個踉蹌,原來是顆從瀝青路縫里硬擠出頭的小草。他緩緩卸下背上那鼓得像小山包、仿佛裝著他全部身家的軍綠色背包,掏出一瓶水,仰頭“咕咚咕咚”猛灌幾大口,水珠子順著脖子淌進(jìn)衣領(lǐng),他也顧不上,隨手把水瓶塞回背包,又翻出一條皺巴巴的巧克力能量棒。三口兩口吞下,他整個人好似重新上了發(fā)條,再次扎進(jìn)這看不到盡頭的趕路征程,身后那剛被他踩趴下的雜草,這會兒又晃晃悠悠地立了起來,像是在嘲笑這末世的荒誕。
“可算找到了!”許緣天那干澀的喉嚨里擠出這么一聲低吼,聲音里透著劫后余生的慶幸。緊接著,他像個潛伏的獵手,弓著腰,五指死死扣住消防斧,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慢慢朝著那輛橫在路邊、仿若末世巨獸的大卡車靠近。這可不是一般的卡車,車后還拖著個龐大的石油罐,在這末日,那就是個移動的寶藏。隨著距離拉近,卡車駕駛座里的情況逐漸清晰,車窗玻璃上那黑乎乎、干涸得像惡魔涂鴉的血手印,看得許緣天心里直發(fā)怵。他深吸一口氣,肌肉緊繃,一只手緩緩舉起消防斧,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車門拉手?!案轮ā币宦?,車門開了,許緣天像只受驚的野兔,“嗖”地往后蹦出老遠(yuǎn),同一瞬間,一聲沙啞得如同惡鬼哭號的嘶吼從車?yán)飩鞒?,一條灰白色、皮包骨頭的手像道閃電般從車門里探出,手指痙攣般地亂抓。也就眨眼的工夫,許緣天回過神來,他雙眼通紅,仿若被激怒的猛獸,雙手高高舉起消防斧,怒吼一聲,朝著卡在車座下那顆爛得流湯、散發(fā)著惡臭的頭顱狠狠劈下。
“噗”的一聲,黑色的汁液四濺,噴得許緣天白色汗衫上到處都是,一朵朵黑褐色的“惡之花”瞬間綻放,那只灰白色的手也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無力地耷拉下去。許緣天咬著牙,一把將那具腐尸拽出車外,腐尸身上的汁液“滴答滴答”淌在瀝青路上,在落日那如血的余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仿佛是這末日奏響的死亡序曲。
沒錯,這他媽就是世界末日了!以前在電影里看到那些讓人驚掉下巴的病毒肆虐場景,如今都成了真,像一場噩夢,把這原本五彩斑斕的世界攪得粉碎。許緣天感覺眼前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層黑紗,怎么也扯不掉,光明似乎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天色漸暗,最后一抹余暉也被黑暗無情吞噬,黑夜仿若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唰”地一下將這千瘡百孔的大地捂了個嚴(yán)實(shí)。許緣天像個疲憊的孤魂野鬼,鉆進(jìn)卡車駕駛座,一只手捏著根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另一只手攥著個底兒還剩點(diǎn)水的瓶子,那把沾滿黑血的消防斧就橫在腳邊,副駕駛上堆滿了他從四處搜羅來、賴以生存的物資,鼓鼓囊囊的軍綠色背包被壓在最底下。
他抬手隨意擦了擦嘴角殘留的巧克力渣,又灌下一口帶著腥味的水,月亮慘白的光透過車窗灑進(jìn)來,映出他那張寫滿滄桑的臉。他扭頭望向遠(yuǎn)處公路上影影綽綽、仿若鬼魅的黑影,耳邊時不時傳來那若有若無、仿若從地獄深淵傳來的嘶啞吼聲。許緣天不放心,又伸手拉了拉車門,確認(rèn)反鎖得死死的,這才像灘爛泥一樣,癱軟在座椅上。
這幾天的折騰,真把他累得夠嗆,身體里那根緊繃的弦“嘣”的一聲斷了,他眼皮子直打架,很快就沉入了夢鄉(xiāng)。
在夢里,世界還是原來的樣子。清晨的陽光暖烘烘的,像媽媽的手輕輕撫摸著許緣天略顯青澀的臉。他迷迷糊糊地從軟綿綿的床上爬起來,洗漱一番,穿上今年剛買的、還帶著新衣服味兒的深灰色西裝,拎起昨晚就準(zhǔn)備好的公文包,哼著小曲兒出門。
外面的世界熱鬧非凡,人潮涌動,他跟著人群擠上了擁擠得像沙丁魚罐頭的地鐵車廂。整個城市喧囂嘈雜,叫賣聲、談笑聲、汽車?yán)嚷暯豢椩谝黄?,可這會兒在許緣天聽來,卻像一首刺耳的噪音交響曲,吵得他頭疼。
走進(jìn)公司,打完卡,又忙完一堆瑣碎得讓人抓狂的雜事,許緣天才松了口氣,一屁股癱坐在那軟綿綿、卻再也給不了他舒適感的辦公椅上。他總覺得今兒個哪兒不對勁,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辦公室的平靜,一個面容憔悴得像被抽干了水分的中年婦女,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許緣天跟前,張嘴就問:“小許啊,昨天讓你準(zhǔn)備的文案呢?拿來我先給你把把關(guān)?!痹S緣天心里“咯噔”一下,趕忙打開公文包,手忙腳亂地在里面翻找起來,可找了半天,連個裝文案的 U盤影子都沒見著。中年婦女見他半天拿不出東西,眉頭立馬皺成了個“川”字。許緣天撓撓頭,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經(jīng)理,我忘帶了,不過我真做了,早上走得急……”還沒等他說完,中年婦女不耐煩地?cái)[擺手,一邊嘟囔著“都二十幾歲的人了……”一邊咳嗽著往辦公室走去。
許緣天無奈地聳聳肩,收拾好公文包,拎起來就往公司大門走去。走著走著,他終于發(fā)現(xiàn)哪兒不對勁了,一路上好多人都在不停地咳嗽,那些沒咳嗽的,也都跟見了瘟神似的,遠(yuǎn)遠(yuǎn)地躲著別人。許緣天心里一哆嗦,也加快腳步,只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下了地鐵,他腦袋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附近新開了一家百貨超市,反正順路,去看看有沒有啥能用得上的,順便采購一番。
他抬腳邁進(jìn)商店,這商店有個一百來平方米,兩層樓,里面的空氣悶得讓人窒息,還飄著一股淡淡的甲烷味。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店里客人沒幾個,稀稀拉拉的,跟掉了毛的雞似的。許緣天也沒多想,自顧自地一邊看一邊挑東西。
正挑得起勁兒呢,旁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他扭頭一看,三個大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人,兩男一女,正扭打成一團(tuán)。其中一個男生像發(fā)了瘋似的,抱著另一個男生的臂膀,嘴巴張得老大,狠狠啃了下去?!鞍 币宦晳K叫劃破長空,鮮紅的血液像噴泉一樣,瞬間染紅了被啃男生的衣襟,那男生疼得拼命掙扎推搡,旁邊的女孩嚇得兩眼瞪得像銅鈴,呆立在那兒,嘴巴大張,不知所措。
這一幕看得許緣天頭皮發(fā)麻,心里直發(fā)毛?!拔梗⊥瑢W(xué),你們在干什么?”他大吼一聲,滿臉疑惑,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伸手抓住正在啃食的那個男生聳動的肩膀,想把兩人分開。
別看許緣天身子瘦瘦小小的,他可是常年練格斗,手上的力氣大得驚人。這一拉,還真把兩人分開了,只是眼前的場景讓他胃里一陣翻騰。就這么會兒工夫,被啃的那個男生的手臂已經(jīng)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頭都快露出來了,整個人虛弱得像只瀕死的羔羊,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呻吟著。再看另一邊,啃人男生滿臉是血,嘴巴還在不停地嚼著,白色的瞳孔里透著一股瘋狂的、讓人膽寒的狂熱。
這場景把許緣天嚇得不輕,他一個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哪見過這么血腥、這么詭異的事兒啊,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勁兒,他握緊拳頭,朝著啃人男生的臉就是一拳,接著又飛起一腳,狠狠踢在那家伙的肚子上。等回過神來,許緣天顧不上滿手的血腥,轉(zhuǎn)身拉起受傷的男生就往門外跑,手上也沒閑著,趕緊掏出手機(jī)撥打 120。他一邊聽著電話里的聲音,一邊跑到了商店門口,這一瞧,原本在收銀臺的收銀員早就沒影了,再往外看,外面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人群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逃竄。這時候,幾個年輕男人躥了進(jìn)來,瞅了許緣天和受傷的男生一眼,啥也沒說,直接就跑去關(guān)門了,這還不算完,又跑去拉玻璃門后面的鐵皮卷簾門。“你們這是干啥?”許緣天扯著嗓子吼了一嗓子。那幾個男人就跟沒聽見似的,壓根兒沒搭理他,直到把卷簾門拉下來,才松了口氣,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許緣天正想上去問問呢,可那三人一瞧見他,跟見了鬼似的,蹭蹭往后退,其中一個還哆哆嗦嗦地指著受傷的男生,順手抄起個平底鍋,喊道:“你,你別過來,他,他,他是會變異的,他是個怪物,離我們遠(yuǎn)點(diǎn)?!痹S緣天見溝通不了,又拿起手機(jī)打“110”,結(jié)果電話里一陣嘟嘟嘟的忙音,壓根兒沒人接聽?!鞍““ 蹦侨齻€人又扯著嗓子尖叫起來,眼睛瞪得老大,望著許緣天身后,滿臉驚恐。許緣天本來就緊張得不行,被他們這一鬧,更是嚇得夠嗆,想都沒想,一個回旋踢就朝著后面招呼過去了。只見這一腳勢大力沉,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踢在了咬人男人的太陽穴上,按說這人不得立馬倒下啊,可沒想到,那人晃悠了一下,又跟個沒事兒人似的,不緊不慢地朝著許緣天撲了過來。
許緣天瞧見這情況,心里“咯噔”一下,終于意識到事情太不對勁了,可電話又打不通,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這時候,一只手冷不丁地搭在了他右肩上,許緣天只覺得后脖頸子涼颼颼的,嚇得他顧不上別的,一個肘擊接一個回旋踢就使了出來,回頭一看,竟然是那個被咬傷的男人。許緣天心里一緊,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家伙可是手臂傷得都能見骨了呀,正常人早就昏過去了,哪還能這樣??!那幾個逃難的年輕人一看這情況,也顧不上害怕了,呼喊著一擁而上,操起手邊能拿的家伙事兒,就玩命地朝著那兩人身上招呼。許緣天看著這些人跟瘋了似的,自己也嚇得腿直打哆嗦,心里就一個念頭,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他邁著顫顫巍巍的步子,一邊準(zhǔn)備打開鐵皮卷簾門,一邊又撥打著 110,那卷簾門“吱吱吱”地響著,好像也在抗議這混亂的場面。年輕人還在那兒死命地打著那兩個人呢,卷簾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一半,許緣天往后退開那滿是血手印的玻璃門,哆哆嗦嗦地鉆了出去。電話里 110一直占線,那風(fēng)刮在臉上,都透著一股猩紅色的詭異,許緣天絕望地看著眼前這亂成一團(tuán)的景象,腿一軟,無力地跪坐在地,只覺得眼前這地方,簡直就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