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在意嗎

　　朝泱背著賀迦，來到了中央長街上。

　　賀迦身高腿長，伏在她背上時腦袋微微垂下，頭發(fā)時不時掃到她的臉頰，癢癢的。朝泱歪歪頭，有些不習(xí)慣。

　　走了幾步，前方街角傳來幾處火光?；鸸庥缮僮兌?，很快變成連成一片的火海。一人騎著馬從火海中越眾而出，深色長發(fā)松松扎起，垂在左側(cè)肩膀。他勒繩下馬，淡藍色的眼眸如泉水般清澈，溫柔。

　　“小姐，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煩嗎？”

　　朝泱站著沒動。這群人的裝束很陌生，他們統(tǒng)一穿著白色束身襯衣和短袖馬甲，腰間配長劍或長弓，身披白色披風(fēng)。每個人的胸前都繡著一瓣樣式奇怪的花紋徽章。這個留著長發(fā)的男人的徽章是三瓣花紋。朝泱盯著他胸前的徽章，覺得有些眼熟。這圖案……

　　加梧花！傳說中的職業(yè)獵人徽章。

　　“這位先生很眼熟……”那人打量了她一會，忽然臉色劇變，厲聲喝道：“抓住她！”

　　朝泱：“？”

　　她覺得最近自己非常倒霉，喝口水都能塞牙，出門就被人喊打喊殺。

　　兩個人騎著馬沖過來要抓她，朝泱背著賀迦，行動不便，左檔右閃，好不狼狽。

　　“?！獮槭裁醋ノ?？”

　　“把賀少爺交出來！”

　　原來是來抓賀迦的，這下她真的成冤大頭了。

　　“誤會，誤會——我是賀迦的朋友，他只是暈過去了?！?p>　　對方的攻勢果然停下來，兩名獵人靠過來，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朝泱把賀迦往他們一推，感覺像扔掉一個燙手山芋，內(nèi)心十分快慰。

　　但燙手山芋似乎不愿意走，她這一推，居然沒推動，反而被山芋攔腰一抱，連人一同甩在了馬背上。賀迦狠狠一抽馬屁股，馬吃痛嘶鳴一聲，撒蹄子往前方狂奔而去。

　　朝泱沒反應(yīng)過來，眾人也沒反應(yīng)過來。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長發(fā)男人，只見他連忙騎馬跟上，緊緊綴在兩人身后。賀迦擁著朝泱往前奔了一段時間，然而飛身而起，借力墻壁從天而降，將長發(fā)男人當胸一腳踹在馬下。然后又落回馬背，一夾馬肚，將馬騎出了千里神駒的效果，兩人幾乎是一溜煙似的消失在街角。

　　等長發(fā)男人爬起來，賀迦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

　　身后的獵人團似乎看慣了這種場景，十分見怪不怪地走上來，問：“又被少爺溜了，怎么辦？”

　　長發(fā)男人似乎也是挨揍挨慣了，居然一點都沒有生氣。他翻身上馬：“看來是我多慮了，少爺沒事就好。不過那個女人的身份，馬上給我查清楚?！?p>　　“是?！?p>　　——————

　　白馬在寬闊筆直的大道上一路狂奔，驚起鴿子無數(shù)。林朝泱揮走一只盤旋在她頭頂?shù)幕银?，問：“你要帶我去哪里？?p>　　“一區(qū)。”

　　朝泱驚，一區(qū)俗稱上等區(qū)，是富豪居住地。上流社會的八卦狗血愛情故事基本就是從這個區(qū)流出的。她平時的活動范圍只在三區(qū)，連二區(qū)都沒去過。話說著，馬已經(jīng)停在一片開闊的地帶。希臘式的廊柱呈拱形包圍著中間的米色宮殿，大門后一片廣場的兩側(cè)是海神噴泉。月色昏暗，宮殿黑漆漆的，看上去有些瘆人。

　　賀迦旁若無人地往前走去，林朝泱想，擅闖別人家這事不太好啊。而且這座偌大的宮殿一個守門人都沒有，在場的活物就他們倆，外加一頭正哼哧哼哧鼻噴氣的馬。

　　“這是什么地方？”

　　“我家?！?p>　　殿內(nèi)和殿外沒什么兩樣，家具復(fù)古華麗，墻壁繪滿了天使，圣母和耶和華神的圖。其中有一副畫吸引了朝泱的注意。畫面色調(diào)十分沉郁，一名六翼天使坐在鐵座上。熊熊燃燒的火焰包裹著鐵王座，畫面中的天使右手捂住左胸，細長的五指微張，指縫間源源不斷流出鮮血，染紅了他蒼白的指尖。天使翹著腿，下巴微抬俯視著畫外人，表情高貴倨傲。畫框下用希伯來文寫著：寧可在地獄為王，也不愿在天堂為奴。

　　魔王路西法。他原是光耀晨星，拂曉之星，尊貴的大天使長，除了神外最有權(quán)能的一位天使。但由于七宗罪之驕傲，路西法違抗神的統(tǒng)治，并率領(lǐng)天上三分之一的天使，歷時九個晨昏墮落到地獄。墮天后，包括路西法在內(nèi)的所有天使，純白的羽翼染成漆黑，成為地獄墮天使。而路西法成為撒旦，統(tǒng)治地獄的惡魔之首。

　　據(jù)朝泱所知，帝國是信仰全能，全在，全知的耶和華神的。這里為什么有一副惡魔的肖像畫？

　　畫中的路西法，有著猩紅色的眼睛，俊美無儔，充滿成年男子的蠱惑。越看他的臉，目光就越無法離開。直到賀迦一聲“過來”，朝泱才猛然收回視線。她晃晃腦袋，覺得剛才有些魔怔了，竟會覺得路西法有些眼熟。

　　殿內(nèi)燃著煤油燈，賀迦靠在墻上，微光中側(cè)臉雕塑般立體。林朝泱發(fā)現(xiàn)，他的站姿沒有之前筆直，似乎是靠著墻支撐自己不倒下，臉色有些疲倦，蒼白。

　　“黑暗巫師呢？”

　　“死了?！?p>　　賀迦的表情有明顯的詫異，但很快平靜下來。他知道黑暗巫師絕不會是朝泱殺的，那么問題是，誰出現(xiàn)并殺了黑暗巫師呢？

　　“你見到殺黑暗巫師的人了？”

　　“嗯，見到了。”

　　“他是誰？”

　　“不認識?！?p>　　對話明顯進行不下去，賀迦有些頭疼，伸手按了按太陽穴。但他沒指望朝泱能夠提供什么有效信息，再追著這個問題問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今晚你現(xiàn)在這里待一晚，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去?！?p>　　說完，賀迦在沙發(fā)上坐下來，往后一靠，神色疲倦。朝泱知道他是在密林打斗中受了傷，但她不會治愈術(shù)，所以也幫不上什么忙。

　　“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我還是先回家吧?！?p>　　賀迦抬眼看她：“你就不會生氣么？”

　　朝泱心想，誰說我不會生氣啊，我的氣攢起來都可以炸掉你這座豪宅了。但發(fā)泄憤怒對事情的改善沒有一點幫助，還不如靠行動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情報。

　　“我氣啊，剛剛差點失手把你掐死在小樹林里?！?p>　　賀迦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起來。雖然是非常輕微的幅度，朝泱還是感到非常稀奇。這尊冷面佛居然也會笑！

　　賀迦的笑容一閃而逝，很快又恢復(fù)到冰山臉：“你現(xiàn)在還不能離開，外面還有魔族游蕩。你我身上都有黑暗巫師的氣息，魔族的嗅覺非常靈敏，如果不想死今晚就別出門?！?p>　　賀迦這么說，看來對這個地方的安全性十分有信心。但朝泱卻有些呆不住，“不，我不能躲在這。”如果城里還有黑暗巫師，那么很多人都面臨著危險。不僅僅只有她，還有她的媽媽，她的朋友，她的同學(xué)，甚至鎮(zhèn)里的所有人都有危險。

　　越想越焦急，朝泱拔腿就往外跑，卻被賀迦及時抓住了手腕，低聲道：“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F(xiàn)在每個區(qū)，每條街道都有治安局和獵人巡邏。而且那個魔族，就在一區(qū)?！?p>　　林朝泱盯著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熟悉的白手套，修長干凈。“你在意嗎？”她緩緩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死一個人，十個人，你在意嗎?？晌以谝狻Ｎ业膵寢?，最好的朋友，還有同學(xué)都在這個鎮(zhèn)里，你能確保他們平安無事嗎？”

　　賀迦一震，他突然有些不敢直視這個女孩的目光。為了計劃成功，他向來不擇手段。包括用不光彩的手段威脅她協(xié)助他們行動，用權(quán)勢鎮(zhèn)壓當?shù)刂伟簿?，甚至連伊麗莎白的死，他都無動于衷。剛才他那番話，也是三分真，七分假。之所以留下她，也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她曾和黑暗巫師交過手，身上有魔族的氣味。如果黑暗巫師的同伙要尋仇，勢必會循著氣味追來。他已經(jīng)讓刃影團其它人全部集中到一區(qū)，只要那位同伙一出現(xiàn)，刃影團會發(fā)信號彈通知。他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連帶著誘餌一起。

　　“我……”賀迦剛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一縷藍色火焰筆直升到半空炸開，崩裂出燦爛的藍色煙火。賀迦眉頭一跳。

　　沒想到刃影團的人這么快找到了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