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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血的麻糖

第六十四章 夜遇(二)

帶血的麻糖 寧河晚渡 2138 2019-09-23 19:46:56

  紫蘇在黑夜里已經(jīng)呆了一陣子,這黑夜是那么可怕,面對黑夜是那么無助,這個學生無疑給了她一種安全的感覺。

  楊安從槍林彈雨的前線轉運傷兵歸來,看樣子還是個學生,這么小小的年紀就積極參與抗戰(zhàn),這讓紫蘇心生敬意,也讓她感覺到這個男孩的勇氣與擔當。想到自己的家人遠赴美國逃避戰(zhàn)火,紫蘇愈發(fā)覺得眼前這個男孩的可敬與可愛,愈發(fā)覺得他身上散發(fā)的氣息讓人安穩(wěn)。

  因為對安全感近乎本能的需要,紫蘇不經(jīng)意中向楊安靠得更近。

  先前急著要回蘇州河南面的租界,楊安便答應帶紫蘇一起回去。楊安的臂膀無意之中觸碰到紫蘇,這才意識到男女之防,迅即裝著無意地離開。因為對安全的需要,紫蘇再次靠近楊安,楊安再次有意保持距離。幾個回合之后,紫蘇感覺到楊安的疏離,便保持著距離一起前行。

  楊安想著怎么來解決這種尷尬,看到走得這么慢,楊安說道:“紫蘇姐,要不我來背你吧,這樣也太慢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在租界宵禁之前趕回去?”

  “你這么單薄,背得起我這千斤么?”

  “應該沒有問題!”

  楊安一心想著早些回去,內心放開了男女之防,心境更加純凈,一把將紫蘇背上后背,估摸著她只有八十斤上下,輕松地快步前行。

  楊安著紫蘇攙扶著,帶給她安全的感覺,讓她的心靈更加安寧。因為這份難得的安寧,紫蘇幾度不經(jīng)意地靠近楊安,直到意識到他的疏離,才保持著距離。在楊安的后背上,紫蘇一想到剛才自己幾度向一個異性靠近,臉色一陣羞紅,不禁自責起來。

  在趕回租界的路上,因為楊安的背負,因為莫名的信任,背上的紫蘇主動地講述了很多自己的事情:她出生時,因為外公是從江蘇來到閘北的,媽媽就給她起名紫蘇。她去年剛結婚,“七七事變”那會,丈夫就想去美國,在丈夫的鼓動下,公公、婆婆,還有她爸爸和哥哥一家子七月下旬都去了美國。當初,紫蘇的外公從江蘇到上海閘北創(chuàng)業(yè),闖下了偌大家業(yè),她母親當然不舍離開,加上體弱多病,就更不想遠離故土。上次“一.二八事變”,自家產(chǎn)業(yè)幸運地沒有遭到破壞,她母親僥幸地認為這次也能躲過炮火,因此這次就和家中的老傭堅守在店鋪里,沒有想到二人都被埋在了廢墟中,家里的住房和店鋪燒了個一干二凈。紫蘇過來看母親,沒有想到看到了這么悲慘的一幕,她想從廢墟中找到母親的遺體,耽擱了時間,因此誤了返回租界。

  說到去美國,楊安感覺到紫蘇深深的失落。紫蘇說到母親和家里的遭遇時,伏在楊安的背上痛哭起來。聽到紫蘇的痛哭,楊安感同身受,悲戚不已,心中滿是怒火。

  楊安得知紫蘇今年二十五歲,是美國花旗銀行的職員。她家在上海閘北有偌大的家業(yè),自己又在花旗銀行就職,應該屬于中上等的富裕家庭。沒有想到在日軍炮火的蹂躪下,住宅、商鋪和生意頃刻之間化為烏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大家庭,因為日本人侵略而各奔東西、支離破碎、家破人亡。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們進入租界,租界這邊的路燈仍然明亮,與蘇州河北岸形成了鮮明對比,河的這邊是光明,河的那邊是黑暗,仿佛河的這邊是天堂,河的那邊是地獄!

  租界的道路除了南京路,楊安一概都不熟悉。進入租界,路上還跑著黃包車,即使有空車經(jīng)過,紫蘇也沒有叫黃包車,滿臉是汗的楊安自然更不好意思把她放下來叫車。紫蘇沒有想到楊安完全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學生,竟能輕松地背著自己行走這么遠的路程。雖然先前曾有過一段時間的自責,紫蘇還是在楊安背上沉醉那種難得的安穩(wěn),沉醉那迷人的氣味,沉醉那迷人的觸碰。

  沒有多長時間,到了紫蘇的家。進門之后,紫蘇讓楊安從廚房端來蛋糕、面包和牛奶,說道:“晚上只能將就著吃點?!?p>  這時,楊安才注意到,紫蘇穿著酒紅色旗袍,身高一米六左右的樣子,嬌小玲瓏,婀娜多姿,膚色潤白,燈光下俊俏的鼻子上幾個雀斑散發(fā)著別樣的美麗,好一個典型的江南美女!

  吃完晚飯,紫蘇讓楊安扶她去浴室。紫蘇從浴室出來,穿上了寬大的睡衣,一瘸一拐地走到客廳,發(fā)現(xiàn)楊安已是酣然入睡,臉色流露出幾分失意,一時間呆立在沙發(fā)前面。良久,她才回過神來,認真地端詳起來。塵土仍然難掩他滿臉的稚氣與白凈的皮膚,挺拔的鼻梁,濃濃的眉毛,臉上滿是細細的鹽粒與塵土,衣服上滿是汗?jié)n與血跡。紫蘇一聲嘆息,沒有想到就這么點時間這個男孩就酣然沉睡,這孩子今天該是經(jīng)歷了多少辛勞與兇險!想到自己在這個單純的男孩背上的沉醉,紫蘇又陷入一陣深深地自責。

  林氏診所,趙劍眉、林小荷等林小誠、楊安回家一直等到深夜,還未見人回來,只好帶著深深的不安休息。林小荷躺在床上好久都難以入睡,這是她第一次因為楊安失眠。想到楊安說想為抗戰(zhàn)做一些實際的事情,林小荷這才意識到自己看到了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楊安。想到楊安深入前線轉運傷員,心中生起深深的擔憂,在心底默默地祈福楊安平安無事。想到白天楊安將自己護在身后,帶給自己那一份安全感,甜蜜的笑容溢于清麗的臉龐。帶著這份甜蜜的笑容,林小荷恬然入睡。

  第二天,紫蘇、楊安二人早早地醒來。按照紫蘇的提示,楊安找到了熟悉的南京路,奔著林氏診所一路小跑而去。

  林氏診所客廳里,吳媽照常準備好了早飯,稀飯、饅頭、包子,還有兩碟揚州醬菜都被擺上了餐桌。趙劍眉、林小荷、小海子三人一坐上餐桌,小海子就糯糯地喊道:“媽媽,我想讓小安叔叔喂我吃飯。”

  聽到小海子的話,趙劍眉秀眉微蹙,輕聲說道:“海子,楊安叔叔還在醫(yī)院。來,海子,到媽媽這邊來,媽媽喂你吃?!?p>  聽到這話,小海子再次確認楊安沒有回來,一臉失落地自語道:“哦!小安叔叔沒有回來,小安叔叔怎么沒有回來?沒回來,我就自己吃?!?p>  趙劍眉、林小荷二人聽到小海子的話語,看著小海子可憐的模樣,想到楊安一夜未歸,音訊全無,臉上溢滿擔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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