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shù)诙撍ё咭院?，常開晟拿著長條鐵鏟，把熔煉坩堝里面的鋼渣扒了出來。接著又用長鐵釬猛戳坩堝的底部，把坩堝底部殘留的鋼水和鋼渣都戳松，然后再用鐵鏟把殘留的鋼水和鋼渣都扒出來，把坩堝清理干凈，便于下一爐熔煉。
這個時候，軍代表問書記萬遠明道：“熔煉和澆鑄的工序這就算完成了？”
萬遠明說：“是的，這次熔煉和澆鑄大磁鐵就算完成了。這爐鋼水，澆鑄了兩箱砂型，一箱砂型出兩個磁鐵，一共出四只磁鐵?！?p> 這個時候，車間主任老于頭接過一個工人送過來的鹽汽水，給了軍代表、萬書記和武木連廠長每個人一瓶。
鑄造車間是高溫車間，現(xiàn)在的車間溫度已經(jīng)在攝氏45度以上。軍代表焦大彪喝了一口冰鎮(zhèn)的鹽汽水，頓覺清涼爽口，說：“那就是說，我們今天這一爐就生產(chǎn)出了四只磁鐵？”
“是的，”萬書記說，“小常他們已經(jīng)完成了四只磁鐵的熔煉澆鑄工作?？墒沁€不能保證這澆鑄出來的磁鐵每一只都是合格的?！?p> 軍代表說：“這個翻砂鑄造我還知道一點，當兵之前我在縣里的鑄鐵廠當過一年的小工。這鐵水進了砂型，就會把砂型的空腔占滿。鐵水冷了、凝固成鐵了以后，它的形狀就成了原來砂型中空腔的形狀。只要澆鑄之前的砂型不壞，澆鑄出來的鐵件就不會壞?！?p> “砂型在裝配之前經(jīng)過檢驗，是不會壞的，”萬遠明說，“但是鋁鎳鈷磁鐵的鋼水和鑄造生鐵的鐵水的性質(zhì)完全不同。一個是鋼水的溫度要比鐵水的溫度高300度以上，那就是說對于砂型所用的型砂的要求高得多，如果型砂的耐溫度和強度不夠，就澆鑄不出符合砂型空腔形狀的鑄件來?！?p> “是的，這我明白?！?p> “還有，”萬書記繼續(xù)說：“磁鐵的鋼水的流動性比鑄鐵的鐵水差得多。如果砂型設(shè)計得不好，或者澆鑄時鋼水的溫度太低，鋼水還沒有充滿砂型的空腔就凝固，鑄件和不能很好成型。”
“這我也懂，鐵水的溫度太低了，鑄鐵件也會有這個問題。”
站在軍代表焦大彪和萬遠明書記旁邊的副廠長武木連，看見這兩個人一問一答，沒有他什么事，心里就有些不樂意：雖然我是個工農(nóng)兵學員吧，好歹我也在電子科技大學的材料系混過兩年多，別拿豆包不當干糧，把我這個專業(yè)技術(shù)領(lǐng)導(dǎo)干部晾到一邊，沒門兒！
武木連趕緊把話茬兒接過來，順便送上軍代表一頂高帽子：“軍代表，看不出來啊，您對于專業(yè)技術(shù)還懂得這么多，不簡單吶?！?p> “我沒有當兵的時候，在縣農(nóng)機廠翻砂車間當過小工。我還喜歡學習技術(shù)?！避姶碚f。
萬書記接著說：“第三個問題，也是最難解決的問題，就是鑄造磁鐵最容易產(chǎn)生的是縮孔和縮松?！?p> “這是什么意思?。俊睂τ谶@個比較更專業(yè)一些的問題，軍代表開始不明白了。
廠長武木連搶著回答道：“縮孔就是因為收縮產(chǎn)生的孔洞，熱脹冷縮嘛?？s松？對，就是松樹的松，就是說因為熱脹冷縮的結(jié)果，磁鐵的表面不光滑了，收縮成了松樹皮的樣子?！?p> “噗嗤”一聲，坐在旁邊輪椅上的江一帆忍不住笑了。
武木連惱羞成怒，正要發(fā)作，萬書記怕鬧起來，武木連更沒法收場，他把他自己起的這個話頭兒轉(zhuǎn)過來，說：“不是的，縮孔和縮松是因為鋼水從液體狀態(tài)凝固成固體的時候，整個兒的體積會收縮。不是一般簡單的熱脹冷縮?！?p> “就是熱漲冷縮嘛，”武木連不懂還要強辯，“所有物質(zhì)，加熱就會膨脹，冷卻就會收縮，這是物理學上的規(guī)律。鋼水溫度降低變成了磁鐵，就收縮了?！?p> “不是的，”萬遠明只好再一次糾正武木連的物理感念模糊，“液體狀態(tài)變成固體狀態(tài)叫做相變，鋼水變成磁鐵這個過程中溫度是保持在熔點附近，并沒有變化，但是體積卻發(fā)生了很大的收縮，這種收縮比一般的熱脹冷縮要大得多。從液體狀態(tài)到固體狀態(tài)的相變，不一定都是收縮，像水變成冰，就是在膨脹?！?p> 什么叫做相變，武木連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沒有辦法辯駁，只好紅著臉不說話了。軍代表焦大彪?yún)s說：“萬書記，想不到你這個黨高官，一個政工干部還懂這么多技術(shù)理論知識。”
“我哪里懂，都是平常向小江這樣的秀才學來的。小江懂得很多，我不明白的就問小江，他能夠把艱深復(fù)雜的技術(shù)問題，講得深入淺出，我這個只念過小學的大老粗都聽得懂?！比f遠明說。
講到這里，這幾位領(lǐng)導(dǎo)周圍的工人們都已經(jīng)散去。車間主任老于頭說：“咱們回辦公室吧。澆鑄完成的大磁鐵現(xiàn)在還很熱，磁鐵的個頭兒大，冷卻起來很慢。這個時候不能著急得馬上拆型箱，把磁鐵從型砂里面拿出來。要不是，磁鐵冷卻得太快了，會出現(xiàn)裂紋。干脆，明天早晨再拆箱吧。拆完箱，打磨好澆口和毛刺，就可以進行熱處理了。軍代表和各位領(lǐng)導(dǎo)，你們明天在到車間里來指導(dǎo)吧?！?p> 澆鑄完了四只大磁鐵，常開晟脫下身上穿的石棉大圍裙，來到江一帆的身邊。他的工作服渾身上下都汗?jié)裢噶耍檬謹Q得出水來。江一帆說：“小常，澆鑄成功僅僅是完成任務(wù)的開始，下面的熱處理更是關(guān)鍵，要更加小心地按照我們以前商量的方案做，千萬可不能出問題。”
說話的時候，江一帆的嘴巴里，不知道又是哪顆壞牙齒露出來的神經(jīng)被碰到了，一陣鉆心的疼痛讓他用手掌捂住嘴巴。
芮芬蓮心疼地說：“小江，別說話了。我看吶，明天你還是要及時去口腔醫(yī)院，牙齒這么疼，拖下去還真不是個辦法?！?p> 江一帆說：“明天早晨再說吧，今天晚上還有杜大夫的止疼藥頂著。小常你趕緊去澡堂子洗個澡，換衣服，吃晚飯。晚上有空到我宿舍里來。小芮把我推回宿舍，天氣這么熱，你也該去洗澡換衣服，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