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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鎖金絲籠

第93章 臣子事11

重鎖金絲籠 阿瞮 2041 2020-03-26 21:20:01

  皇帝手臂顫抖著,仍然緊緊抓住成父的手,仿佛要汲取力量一般。他幾乎已可稱是涕泗橫流。

  成父沉默地看著皇帝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一個粗壯結(jié)實,一個根根手指都成了細長的線,對比格外鮮明。

  他怕的是什么?

  “玉人兄,我怎么辦,我吃了丹藥了!”

  當皇帝幾乎是凄厲地嘶吼出這句話時,成父終于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恐懼。

  他怕的是死。

  沒有那么多陰謀算計,皇帝留下成父,真的是由于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他可以傾訴的人。

  之所以他對成父道歉,是因為若不喚起他們當年的情誼,他如何能向成父說這些呢?

  哪怕知道自己錯殺賢良,皇帝身為皇帝,仍然不會悔過,也自然不會因提起死去的王太監(jiān)和皇后而愧疚。只是像他說的——他們都死了,死人不能聽他說話,不能安慰他。

  也許是丹藥移了他的性情,這些年來他日漸暴虐,逐漸使他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孤家寡人。

  如今他能略微克制自己,想必是發(fā)現(xiàn)了身體已然壞盡,停藥有些時日了。

  應(yīng)當不足一年。一年前,他宣成父入宮談成規(guī)矩事時,分明還是深惡成父,欲趕盡殺絕的姿態(tài)。

  成父知道有些丹藥使人不得放手,但他也相信,當今皇帝是一個性情極堅忍的人,他要停藥,便是真停。

  只是,丹藥雖停了,他的身體必不復(fù)當初了。

  成父念及此,更硬不下心腸,只得一副熟絡(luò)的模樣道:“陛下,當年不過而立,你何至于此?”

  見成父終究念著他們兄弟的情誼,皇帝一時心情激蕩,眼淚鼻涕更收不?。骸坝袢诵?,我……我知道錯,可我,我當年……”

  “我當年無兒。我當時已至而立年,不僅無男,連女兒并無。宗室心急,我也心急。便有官員薦了仙人與我?!?p>  皇帝看著成父不贊同的神色,一時竟真如當年少年一般,對成父依賴起來,甚至于為自己辯解:“我知道,服長生丹者,向不長生,可那賊道,只說是助我,在九年間,可以得兒女各十二,并未說長生事。我以為他不過,是一游方郎中,說道人,只是騙我多賞他些,我便吃了那藥。”

  “我只以為那是丸藥,不知那是金丹?!?p>  “我也曾叫太監(jiān)試過藥,并未發(fā)生什么危及身體的事情?,F(xiàn)在想來,許是因為,太監(jiān)不是男人的緣故?!?p>  成父:……

  成父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若這真是他弟弟,他就上手抽了。可惜不能。

  成父這時才恍恍惚惚想起來,有一年,似乎是明德十五年,還是十四年?那年,皇帝似乎要封一個國師。后來沒了消息,大約是沒有成功。

  “是誰家賊子竟做出此等危及陛下之事?”成父表態(tài)道,“陛下,我如今雖不良于行,但一把力氣還在。陛下說與我,我手拆了他家府邸?!?p>  皇帝抽動鼻子,又哭了起來:“還是那葛賊!只一殺才!可恨我當年錯信歹人,竟只將他們趕出京城!便是那賊道,與我說了,我精神日好,是他家舉薦有功,不殺他家。他家離京后,與那道人,并不知在何處!”

  “陛下……”成父只覺得滿滿的無力感,“這么久了,如何會不知呢?”

  成父問的不明白,皇帝卻聽懂了:“賊人說,是我皇兄欲叫他的兒子繼承,故而妨我。因我皇兄之名與鏡最像,說他托身在鏡中,便不叫宮中有銅鏡,也不叫我照我的容貌,只說若是九年期內(nèi)照了,我已降生的兒女皆要夭亡?!?p>  說起來先帝之名叫做莊璄,也是湊巧了。

  皇帝不信那道人是真道人,卻信了假道人的胡扯,想來是早有此般疑慮。

  “就算九年期過了,我一時也沒敢照。”皇帝自顧自地繼續(xù)道,“可自從九年之期滿,我愈發(fā)精神不濟,想著兒郎們都大了,才觀過自己的容貌。不想如此!我也在約定的送丹時日命人埋伏,他卻不再出現(xiàn)?!?p>  難不成是皇帝身邊有內(nèi)鬼?

  成父抿了抿嘴角,最終沒有說出這個猜測。畢竟這事其實該是言官做的。

  誰都說不好皇帝是會真的性子回轉(zhuǎn),還是會變本加厲。

  成父只是道:“如今停了藥,會好起來的?!?p>  皇帝面現(xiàn)一分凄惶神色:“不會,我試過,我但凡吃一粒那藥精神便好些,否則不過一日日衰弱,等死罷了?!?p>  “陛下可莫要作此想,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必然好轉(zhuǎn)?!?p>  “承兄吉言……”皇帝低垂著頭,滿身喪氣,顯然并不相信成父的安慰。如今他絲毫沒有天子的威儀,惶惶然如喪家之犬。

  “玉人兄,我……我此后再不疑你,你時常進宮伴我吧?!?p>  成父嘆了口氣,推辭道:“陛下厚愛,臣原不該辭。只是自當日臣斷了腿,卸了職,常召見臣并不于國事有益?!?p>  不光是皇帝應(yīng)該多召見掌實權(quán)的大臣,他天天裝瘸子也很累的好嗎?

  可皇帝并不吃這一套,或者說,自從他得知他可能命不久矣,便不再愿意負起皇帝的責任。雖然此前他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脫離了皇帝的范圍,可他起碼還有自己身為天子的意識?,F(xiàn)在,連這點意識,都漸漸從他身體中消散了。

  直到成父出宮,皇帝將要他常入宮的事情說了不下數(shù)十遍。雖然在皇帝說第三遍的時候成父已經(jīng)應(yīng)下,但皇帝似乎極沒有安全感,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

  總是要有莊家皇帝,燕朝才是燕朝。如今皇帝不像皇帝,燕朝又會成什么樣子?

  和來時不同,成父出宮時,身邊除了一個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再也沒有別人了。

  成規(guī)矩自然留在宮中。出宮前見面時,皇帝甚至慈愛有加地摸著成規(guī)矩的頭,不僅自己承諾會像親父一般待成規(guī)矩,還命十二皇子莊承晏待他如兄弟。

  成父心里數(shù)次略過陰影,可總捉不住那絲念頭的來由。

  皇帝若只是說些場面話,仍如普通君臣一般相待,那還好些。若真如他所言,與成規(guī)矩如父子,恐怕對成規(guī)矩來說并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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